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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归冒着‘生命危险’把六个托盘抢进大殿后,终于吃了在低云峰的第一顿饱饭,一时间不由得感天动地、无语凝噎,原本还在发疯的镜子看到她愣了一下,迟疑开口:“被我骂哭了?”
乐归顿了顿,含泪看向它。
绿萝与人无声对视,良久之后,人点了点头:“对,被你骂哭了。”
绿萝立刻得意叉腰:“下次再敢对我不敬,我还骂你。”
“呜……”乐归不怎么诚心地捂脸哽咽,顺便借着袖子的遮挡偷偷往嘴里塞了块绿豆糕。
绿萝更加得意,不撞镜子也不发疯了。
又是平静的一个夜晚,乐归回到窗户那里躺下,揉着有点发撑的肚子,竟然久违地感觉到一点幸福。
一个时辰后,她看着自己咳出的黑血,沉默了。
【果然,这狗币的小说世界和我八字不合。】
连续两晚都咳了血,而且这一次明显比上一次更严重,再没心没肺的人也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我真的要死了?】
虽然知道在这个世界,人的命就像草芥一样贱,她作为一个纯种废柴,也没想过自己可以幸运到长命百岁,但真当死亡降临,她还是有点懵。
“有人要死喽。”先知镜嘲讽。
子时一过,它从绿萝变成了一朵月季。
乐归盯着掌心里的血看了许久,默默躺好准备继续睡觉。
月季看到她淡定的样子愣了愣:“……你不怕?”
“怕啊,怕死了。”乐归闭着眼睛回答。
月季:“那你还睡。”
“不睡就不用死了?”乐归反问。
月季卡了卡壳:“那、那倒也不是……”
“所以啊,”乐归翻个身继续睡,“怎么都是死,与其焦虑等死,不如该吃吃该喝喝,珍惜剩余生命的每一天。”
月季被她坦然的人生态度震慑到,再也不吱声了。
装了个大逼的乐归默默对着墙角,无声地落下一滴泪——
【呜呜呜我怎么就要死了呢呜呜呜我大学还没毕业我还没去过正常的职场找工作爸妈还等着我放假回家一起去旅游还没吃到爷爷奶奶特意给我腌的咸鸭蛋我怎么能死呜呜呜……】
一夜无话,翌日清早的阳光照进窗子,乐归睁开眼睛,又成了一条好汉。
她把六个托盘里的东西混在一起,开始认真地进行分类,王座旁支架上的一只史莱姆忍不住跳了过来,问她在干什么。
乐归看一眼绿鼻涕一样的生物,大方分给它半根香蕉,史莱姆道了声谢,嗷呜咬了一大口,其他史莱姆听到动静,也纷纷从自己的位置跑了过来。
“吃完别忘了各归各位啊,不要让我再挨个把你们送回去。”乐归警告。
这些史莱姆真实的名字叫幽泞,是一种生于沼泽的小魔物,思维简单,朝生暮死,这群小家伙估计是被帝江灌了太多忘还水,才会一直活到现在。
乐归捏起一坨,小家伙条件反射:“蓝脸的窦尔敦……”
“停!”乐归一听就头大了,“我不是帝……尊上,没让你唱歌。”
小家伙一听,立刻从她手里跳下去继续吃香蕉。
“可怜哦,活这么久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在苍穹宫当点歌机,”乐归面露同情,“还是只会一首歌的点歌机。”
“你不可怜,你马上就要死了。”先知镜恶意道。
乐归无视它,继续分东西。
幽泞们吃完香蕉也不肯离开,齐刷刷蹲在旁边看她分东西,乐归一扭头,就看到它们的同款好奇眼神。
“看什么呢?”她笑问。
幽泞们集体瑟缩一下,其中一个胆子大的忍不住问:“乐归,你在干什么?”
“分东西呀,把所有东西都分成两份。”乐归回答。
幽泞:“为什么要分成两份?”
“因为好东西就是要跟朋友分享。”乐归一本正经。
幽泞们互相对视,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
“对了,你们知不知道那个老头为什么要给我送东西啊?”乐归突然想起来这个问题。
最小只的幽泞抢答:“因为你是尊上的人呀!”
“我之前也是啊,”乐归不懂,“那时候怎么没见他给我送好吃的,他还凶我来着。”
“哇,他凶乐归!”
“哇,他凶乐归!”
“哇,他竟然凶乐归!”
“乐归呜呜呜我好害怕……”
“……朋友们,同样的话没必要重复这么多遍,”乐归无语,又把偷偷拿着她衣角擦眼泪的那只推远点,“他凶的是我,你又怕什么。”
幽泞们也说不出来,只是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乐归试图把话题引回来:“所以他为什么会突然改变态度呢?”
“因为你是尊上的人呀!”
乐归:“……”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话题好像绕到了最初的起点。】
一直沉默的先知镜终于发出了嘲笑声:“它们不过是一群朝生暮死的废物蠢材,话都不会说几句,你竟然妄想从它们那里得到答案,看来你比它们还要更蠢,蠢到令人发指。”
乐归扫了它一眼:“镜子,你是不是没有正常跟人闲聊过啊?”
先知镜:“?”
“难怪……”乐归突然面露悲悯。
先知镜怒了:“你什么意思?!”
“没事啦没事啦,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有家人朋友不是你的错,没人跟你聊天也不是你的错,你不用放在心上。”乐归说着,拍拍其中一只幽泞的脑袋,“我要出门了,你们各回各的位置。”
幽泞们答应一声,欢快地跳回自己的位置。
乐归伸了伸懒腰,把所有东西都分成两半后,拿着其中一半就出门了,直到走出大殿许久,还能听见先知镜骂骂咧咧的声音。
“至于么……”乐归小声嘀咕一句。
时隔两天又要去湖边了,想起那晚遍地的尸体,她其实有点排斥,但脚下的步伐却没有停下。
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明媚……记得刚来魔界时,看到天上悬挂的太阳,她整个人都震惊了,还因为反应太夸张被合欢宗其他人笑了很久,之后才知道魔界不仅有太阳,还有月亮星辰云彩等一系列的东西,只不过全是魔气所化罢了。
乐归做了一遍又一遍的心理准备,终于在拨开遮挡湖泊的草丛时,勇敢地睁大了眼睛——
阳光明媚,水清草绿,美景之中,尸体没有,血迹也没有,就好像那天晚上只是她的一个噩梦。
乐归迟缓地眨了眨眼睛,还没等反应过来,一道壮硕的黑影倏然出现,她一个激灵,扑通被压在了地上。
“死橘子你想干嘛!谋杀吗?!”乐归被两只前蹄踩在地上,愤怒挣扎。
橘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平时总是呆滞的圆眼睛里愣是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睥睨。
“放开我!”乐归又挣扎几下,头发都松散了还没挣开,只好放缓了声音道,“我没抛下你,当时就是太害怕了,所以才跟着尊上走……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赶紧放开我,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橘子狐疑地盯着她,似乎在分辨她话里的真假。
乐归都快忍不住翻白眼了,艰难从袋子里掏出一个苹果。
橘子一看是真的,这才勉为其难放开她。乐归只觉身上一轻,赶紧一个翻滚站起来:“死橘子竟然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橘子支棱起两根角,木着脸应战。
一刻钟后,乐归像一朵残败的小花一般倒在地上,双眼无神地捂着胸口:“本来就平,被你踩一脚就更平了……”
橘子听不懂,优雅地卧在旁边吃苹果。
乐归翻个身坐起来盯着它看,想到自己没有几天好日子了,而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唯一和她真心相待的,就是眼前这头水羚,她的内心便突然涌起一股温柔,忍不住伸手去摸摸它。
结果刚一伸手,橘子就警惕地把苹果护紧了。
乐归:“……”
【王八蛋不配拥有朋友的爱抚。】
跟橘子一直待到下午,乐归才慢悠悠往苍穹宫走,结果一路上遇见五六个人,每个人看到她都先是一愣,接着赶紧给她塞点什么,有的是吃食,有的是丹药,总之没有空手的。
乐归一脸莫名,抱着一堆东西刚走到苍穹宫,就听到里头在唱“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她无言一瞬,抱着东西乖乖进殿,果然看到帝江悠闲地坐在王座上吃东西。
吃的……好像是她的东西。
眼看着他要拿起她最后一块绿豆糕,乐归心里顿时发出一声悲鸣:【不!那是我的!】
乐归走上前,行了一礼后站直,突然注意到帝江的气色好像比昨天还差。
【……是错觉吧,皮肤太白就是会给人虚弱的错觉,其实他壮得能打死一头牛。】
帝江抬眸扫了她一眼,将绿豆糕拿起来:“去哪了?”
“去找橘子,给它送吃的。”乐归知道什么都逃不过他的视线,干脆实话实说。
帝江咬了一口绿豆糕。
【啊!】
帝江手指一松,绿豆糕险些掉下来,定了定神才默默看向她。
“怎么了尊上?”乐归一脸乖巧,“赶紧吃呀,这个糕可好吃了。”
【不准吃不准吃不准吃,那是我的!我的!】
帝江勾起唇角,当着她的面一口吃掉绿豆糕。
乐归:“呜……”
帝江愉悦地朝她勾了勾手指,乐归一边心里吐槽他这个动作跟叫狗没什么区别,一边小狗一样哒哒凑过去,然后就眼睁睁看到他捏过绿豆糕的手指在她身上擦了擦。
乐归:“……”
“你昨夜又吐血了?”帝江慢条斯理地收回手。
乐归看一眼旁边桌案上的先知镜,镜子里的月季立刻挑衅地支棱起花瓣。
“嗯,吐血了,”乐归苦着一张脸,“尊上,你真的没办法救我吗?”
“那女人给的辟谷丹还有吗?”帝江问。
乐归顿了顿:“有。”
“继续吃,”帝江勾唇,“也好多长点记性,下辈子就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了。”
乐归:“……”
对视良久,她面无表情地拿起一个苹果。
【三步之内,我若抢占先机,不知是他先被我的苹果砸死,还是我先被他的反击弄死。】
乐归握紧了苹果,突然面露微笑:“尊上,吃苹果吗?”
帝江盯着她看了半天,突然笑了。
乐归苹果-1。
帝江专程来一趟大殿,好像是专门为了听一曲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等幽泞扯着嗓子唱完了,他便起身往大殿深处走。乐归心疼地看着自己减少大半的食物,正思考现在回去找橘子再要一点会不会显得自己过于无耻时,帝江突然回头。
“殿内是你收拾的?”他问。
乐归看一眼整齐摆放在架子上的各种法器和不明生物,乖乖点了点头。
“过来。”帝江只说了两个字,就继续往前走了。
乐归反应一下,赶紧跟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一条幽长的走廊里,几乎是踏进去的瞬间,乐归便感觉到浑身冒凉意。
走廊很深,乐归感觉自己走了好像有一辈子那么久,走得脑子都快发昏了,才迎来第一个拐角,也就是拐角之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天、地、云,还有漂浮在半空的宫殿。
帝江闲散地踩着空气往上走,乐归犹豫一下,笨拙地学他抬起脚,本以为要踩个空,结果结结实实地落在了空气上。
这里有看不见的楼梯。
她眼睛一亮,再看近在咫尺的宫殿时,突然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
苍穹宫的后方,帝江的寝殿,无量渡所在之处。
“尊上,等等我!”乐归欢快地追过去,因为看不见楼梯的位置,好几次还险些摔倒。
跌跌撞撞跟到了宫殿门前,帝江突然停下脚步,她一个刹车不稳,直直撞了上去,帝江被撞得身形一晃。
“找死?”帝江不悦地拎起她。
乐归挣扎两下,委屈:“我不是故意的……”
【又没使劲,你自己站不稳还怪我啊?】
帝江冷笑一声,一脚踹开门:“把这些收拾了。”
“收拾什……么。”乐归看着满屋子成千上万的法器,震惊了。
帝江抱臂:“都是这些年的战利品,赢一件便往这里丢一件,不知不觉便这样了。”
“……既然这么多年都这样了,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要收拾了?”乐归斟酌询问。
帝江扫了她一眼:“你不是挺会收拾?”
“我会收拾就得我收拾?!”活不了几天还要能者多劳的打工人怒了,“你修为这么高难道不该更会收拾,你怎么不……”
话说到一半,突然隔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看到了镶嵌在房梁上的手掌大小的某个东西,乐归话到嘴边极限更改,“怎么不早点说呢!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非常的勤快,您等着,我这就去收拾。”
说罢,她又想到什么,“尊上,我进去之前,你先把这屋里的禁制撤了呗,我怕不小心碰到什么小命不保。”
帝江盯着她看了片刻,抬手戳中她的额头。
乐归嘴角抽了抽,正要问他在干什么,一股冷意便从他的指尖直直钻进脑海,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今日起,你可以随意去往苍穹宫任意一处。”帝江缓缓开口。
【包括你心里吗?】乐归忍不住在心里骚一句。
帝江回以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