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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木石略一沉思即道:“先说说这管理机构,大清朝一向叫作学官署,下分教谕署,和训导署,以峄县为例,这两个署就设在峄县文庙明伦堂两侧。每个署也就一两个人;光绪三十二年,学官署改了个名字,叫作劝学署,设视学一人,兼任学务总董;民国三年,劝学署改为视学公所,所长一名,劝学员二至四人不等;民国一十二年,视学公所,变成了教育局,设局长一人,督学一人,教育委员一或两个,事务员三人,这三人分司文牍、会计、庶务;民国二十四年,教育局变为教育科,局长成了科长,其他人员大体不变。至今未变,说不定哪一天又变了称呼。而我的这个教育委员是在民国二十一年九月任职的。”
李燕高:“凭他怎么变,还不是一个换汤不换药。不过,这名称变的确实够快的。”
朱木石:“因不同人的需要,随着政局的变化而变,可谓司空见惯。刚才说的是管理机构,再说说这学校。”
“大清朝时候,有官学与私塾之分。官学又有黉学、书院、义学这三类。黉学就是以各地的文庙为依托,学习儒家文化。峄县的黉学就在县城东关,黉学的学生叫痒生或秀才。书院刚才说过了,两县共有三个。在光绪二十八年始,实行学堂制。书院一律改为学堂。其中道一书院和峄阳书院,因身在县城,改为县立高等小学堂;兰陵书院因远离县城,与其它地方上的教学场所就成了初等小学堂。”
“到了民国四年,这些小学堂又改名唤作国民学校,但凡设备、教员达到要求的皆称模范国民学校,峄县地区有四个达到此标准:第一模范国民学校设在文庙,也就是原黉学;第二模范国民学校设在齐村;第三模范国民学校设在台儿庄;第四模范国民学校设在田庄。滕县的第一模范国民学校设在县立高等小学,也就是在原先的道一书院。滕县的我也就只记得这一个了。民国十七年,国民学校又改名为初级小学。这里有必要单独说一下兰陵书院,在民国八年的时候,这个兰陵书院为两等小学,称为台儿庄镇立高等小学校附设国民学校,分高小班和国民生班。不久,齐村、邹邬、韩庄分别建立两等小学。北伐后改称为完全小学。峄、滕二县的县立高等小学,也先后增设初级班,改名为县立第一小学。”
“现在再说说这义学,这义学在我大明朝的时候官办的叫社学,民办的叫义学。不过到了大清朝,都叫义学。学生也是都不收学费的。义学同书院基本一样,有自己的学舍,有自己的学田基金。光绪年间,峄县的义学共有四个,峄县城、台儿庄、周营、韩庄各有一个,经费是由县署统一安排。”
“……公办学校情况大体如此。”朱木石略一沉吟说道。
李燕高:“想不到这一改朝换代,却换出这么多名堂。”
王三台:“纵是不改,不也还是变来变去的。真心佩服朱兄。这一会儿变这,一会儿变那,我这听的人都快晕了。也只有朱兄能这般条条理理的说一遍。”
李燕高:“这教育委员可不是谁人都能做的,王兄,若是你坐在这个位置上,能不能像朱兄这般不紊不乱的道来?”
王三台忙摆了摆手:“李兄,你就饶了我吧,这教育委员我是坚决不做的。”
李燕高:“是不做呢,还是做不来,这个须得说清楚。”
王三台:“李兄,何必如此穷追不舍?你就给我留点颜面吧。”
李燕高笑笑不语。
朱木石:“这私塾分四类,其一为门馆,大家习惯上叫它揽馆。有能力的塾师有自己的院落或房屋,在家里招几个学童,就那么简单;其二为公延馆,几户人家,或十家,或八家,共请塾师,一切开销均摊,这其中自然也包含束脩;这第三类是族馆,利用宗族产业,专为同族子弟所设,这个勿须多说;其四为家塾,乡绅有力者自请,专教自己子女,偶或有个陪读。”
“这私塾若按授学程度又分为两种,一为蒙馆,授诸如《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女儿经》、《山西杂字》等;二为经馆,授诸如四书、五经,辅以《龙文鞭影》、《古文观止》、《唐诗三百首》、《千家诗》等。”
“民国一十九年之后,民国政府实施义务教育,便逐渐取缔了私塾,并且鼓励各区、各乡、各村等各级地方办学,都称为公立初级小学。民国二十一年,还开设了许多短期小学,免费教育,同时也是强迫教育,针对八至十二岁的儿童,要这些学生两年便达到初小三年的水平。这些学校开设课程因校而异,大体有这些课程:修身、国文、算术、历史、地理、格致、英语、手工、图画、体操、理科等。”
王三台:“开设这么多课,这得要多少教员?”
朱木石:“这些课程并不是每个学校都能开得起的,毕竟教员不是什么都懂,所以教员是一个限制,此外薪资也是一种限制。民国四年的时候,教员工薪每月八吊钱……,民国二十一年的时候教员工薪最低每月五元,多的四五十元吧。我于民国一十九年进入齐村小学任教便领的也是五元。不过,钱,对于你王兄来说应当不是个问题。”
王三台:“马马虎虎吧,要说开几个教员的工资,我这点家底以目前情况来看,还给的起。”
朱木石:“这些年办学的比较多,各式各样,像铁路、厂矿这些部门资金雄厚,有实力办学。中兴煤矿、陶庄矿,临城铁路、滕县铁路等都有自己的学校;大前年春天董一博在峄县五区的泥沟办了个曙光学校,宣传抗日救国道理,这算得上是第一个抗日学校;此外滕县有文庙女子小学,峄县有县立女子模范国民学校,枣庄女子学堂,台儿庄私立淑贤女子小学校。还有,就连外国人,也在这儿开了几个学校。”
王三台:“外国的?他们也来了?”
朱木石:“其实你是知道的,只是你没注意,你六区没有吗?”
王三台:“六区?我怎么不记的?”
李燕高:“糊涂!涧头集,教会办的。”
王三台:“哎呀,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有,有,有。”
李燕高:“不只六区的涧头集,五区的台儿庄也有。”
王三台:“有!”
朱木石:“这两个是峄县差会牧师叶可斯办的。县城里还有一个崇德女校,是基督教北美长老会峄县差会美籍教士范珍珠办的。滕县基督教办了个崇道堂女子学校。德国人也来了,六区的贺窑、涧头集也有他们的天主教学校……,目前这些教会学校在峄、滕两县至少有四五十所了吧!”
王三台惊道:“有这么多?”
朱木石:“这个数字只少不多。”
王三台:“这些教会小学都学些什么?”
朱木石:“课目上大体与其它学校一样,不过也有不同点,毕竟是教会学校,他们要宣扬他们的一些东西,所以圣经就成了他们的主课;儿童要学唱圣歌;学道学课;每天都要做晨祷;每周都要做礼拜。”
王三台:“洋人的玩意就是麻烦,中国人学它干什么,这么麻烦,规矩那么多,受那个约束?。”
朱木石:“有些事情也是不得已,教会学校自有他的优势,否则又怎么办得起来?而且又那么多,自有其道理在内,这其中的原因我们今天就不说了。”
李燕高:“提起私立学校,我们滕县还是有不少的,我约略还记得几个。有个叫渠有润的,当年也曾经是一个留学日本的学生,回国后在尤楼村天齐庙办了个小学,好像属于两等小学;鲁寨村有个叫鲁景隆的,还有他儿子鲁显序,爷俩办了一个鲁氏私立高等小学校;五所楼有个叫李天倪的,办了个懋臻小学;还有一个孔……,孔繁……,孔繁……”
朱木石:“孔繁蔚?”
李燕高:“哦,对对对,孔繁蔚,是叫孔繁蔚,建了个东陇岗小学;黄支田办了个支田初级小学;还有……,还有……,还有不少,我也只记得这几个。”
朱木石点头道:“李兄能记得这么多已是不易,在私立学校的修建方面,滕县较峄县还是有较大优势的。”
王三台叹道:“我王三台是走在后面了,我还以为能先于别人做点事情。”
朱木石:“王兄也不要气馁,有心思总是好的。民国以来这些私立学校,大多已被公有化了。”
王三台眼中一亮:“这是怎么一回事?”
朱木石:“在民国一十九年的时候,国民政府曾经一纸公文,把这些私立学校名义上取消了,改由各级政府来办,故而在峄滕两地,私立学校其实没有多少了。当然,教会学校是个例外,部分已为地方改办成地方小学,不过依然有一部分并没有按照国民政府的要求来办,他们的后台还是很强硬的,国民政府一时拿他们也是没有办法。”
“此外峄县有县立女子模范国民学校,峄县城霍全淑创办;枣庄女子学堂,李鉴荣创办;台儿庄私立淑贤女子小学校,李淑贤创办;滕县有文庙女子小学,黄荆淑创办;前年春天董一博在滕县沙沟镇办了个曙光学校,宣传抗日救国道理,据我所知,这算得上是峄滕二县的第一个抗日学校。”
李燕高:“咦,抗日学校?我没听错吧,朱兄?”
朱木石:“没错,是抗日学校。”
李燕高与王三台相互对视了一眼,竟然齐声道:“好,这个好!”
李燕高:“这个董一博,果然有些见地,在抗日教育上他是走在头里了。抵御外侮,须明其理,这就要从娃娃抓起,他们才是民族的后续力量。好!董一博!好样的!”
朱木石:“这才是有眼光,不只要办学,而且要考虑要办什么样的学校,考虑培养什么人的问题,更要考虑长久的问题。自九·一八事变,至今日,已是八个年头了。峄滕二县,在此期间办学的不少,但是从理论上宣传抗日思想的独此一家,别无分号。董先生用行动表明他在抗倭方面已是站在了最前沿。”
李燕高:“打击倭鬼子的方法和形式是各种各样的,不一定说非得站在火线最前端。后勤保障也是至关重要的一个方面,未来数年,寻常人家也自可从方方面对抗倭行动予以不同方面的支持。”
朱木石:“李兄这话说的明白,各行各业可以不同的方式表达他们的抗倭心意。董一博先生就以他的方式表达出来,而且是在办学方面。”
李燕高转头向王三台:“王兄,你只想到要办学,却没有想到独出心裁,在这方面,你已输给董一博先生了。”
王三台一时无话可答。
朱木石:“有一个这样的学校就会有第二个,在打击倭鬼方面,永远不晚。尤其如今倭鬼对我中华全面入侵,我想这样的学校会愈来愈多。王兄,你只要有心,又何愁办不到。另外……”
“另外……,”朱木石话锋一转,道:“自入民国以来,也有不少回民办学。”
王三台:“回民?嗯,嗯,对了,台儿庄镇有不少回民的……,噢!六区也有,不过不是太多,枣庄镇呢?”
朱木石:“枣庄镇一带回民也是不少的。民国二年,回民士绅李朝相和金明建立枣庄小学堂;民国六年,国民李鉴荣创建枣庄女子学堂。”
“适才所说学校皆为小学类,峄滕二地尚有几所中学。峄县城南关本有一个实业中学,于民国一十八年改名为自助修道院,由基督教北美长老会峄县差会主办;灵光修道院,美籍人士范珍珠所创立;新民学校,美籍人士狄乐播创办,这个是在滕县,现在叫华北弘道院。”
“民国一十五年,峄县武章创立峄阳中学;滕县的杨士元于民国二十一年创立滕文中学,朱银山任校长,名誊校长颇有来头,那是大名鼎鼎的梁漱溟先生;还有一个中兴中学,那是中学煤矿所办,那是创立于民国二十二年,这可是专为其职工子弟办的。说起来中学也就这几所吧。”
王三台惊道:“这中学也太少了吧!”
朱木石:“谁说不是呢?怎么王兄,你发发善心,把小学中学一块儿给办了吧。而且要多收几个班,到时候你若是能信得过我,那么在教员方面我给你把把关,我负责给你筛选,你看如何?”说话之时,朱木石看着王三台,眼中尽是笑意,也不知是鼓励还是揶揄。
王三台听后一惊,忙的直把一个头摇的像个货郎鼓:“哦……,不,不,不,朱兄笑我,我何曾有这等财力?漫说是我,纵是那崔翰林不也只办了个齐村义学,人家可是要才华有才华,要物力有物力,别的不说,就是那地又何止十倍于我?”
王三台于不经意间说出崔翰林,就连自己也是一惊,心道这老大一会子功夫本是要说那崔家,怎么就在这书院学堂上转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这学校建成建不成且不说,反教他取笑于我,想到此处,急忙拿出话来:“朱兄,那翰林家族可曾还什么厉害人物?”
朱木石见他急急的样子,早已知他心意,当下缓缓答道:“有,崔氏一族,自有能人在啊。”
王三台:“还请朱兄不吝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