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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乾穗带着孟祝祺和大师吴道明起身迎出门去,对待神医毕竟应该恭敬有加才是。
寒生被带进来了。
黄乾穗尽管事先听说神医是个青年人,但见到面前的这个小伙子时,还是大感意外,这么个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伙儿竟能是神医?
正打量寻思间,忽闻身后小舅子孟祝祺发出哈哈大笑声:“哈,我当是什么神医呢,原来是你这浑小子啊。”
吴道明微笑不语。
黄乾穗转过身来,严厉地斥问道:“怎么回事?”
孟祝祺靠近身子道:“这个浑小子哪里是什么神医?他是后面房里那个老家伙的儿子,姐夫你想想,当老爹的医术都一般般,能教出什么有出息的儿子?”
“你吃准了?”黄乾穗不放心地问道,他知道他的这个舅爷可是个大草包。
孟祝祺没有回答,而是摇头晃脑地走到寒生面前,讥笑几声道:“对了,你是叫寒生吧?前几天我们在灵古洞前面还见过面,你今天是不是想通了,来告诉我那枚土卵的来历的?”
“我说过,那是在集市上买的。”寒生回答。
“你这小子,跟你老爹一样嘴硬。”孟祝祺愠道。
“我老爹在你们这儿?”寒生察觉到了有些不对。
“哎,小兄弟,我们一边说说话。”吴道明走上前来,插话道。他使了个眼色给孟祝祺,一面拉住寒生走到院子的东南角一棵桂花树下。
八月金桂,花香四溢,吴道明深吸一口那清清的香气,压低声音说道:“小兄弟,看你枕骨强起,眉骨伏犀,疏节阔目,将来必成大器,然非要贵人相助,否则终是贱品,半孤之命矣。”
寒生见他文绉绉的,不耐烦地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尽管他们不信你是神医,可是我相信,而且我可以帮助你,我就是你命中注定要相遇的贵人。”吴道明轻声道。
寒生说道:“好,那我问你,我老爹在不在这里?”
“在。”吴道明肯定地回答。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寒生问。
“他们前天夜里去南山村抓来的,有人举报说他替什么‘地富反坏右’看病。”吴道明努努嘴道。
“那他现在在哪儿,我要去见他。”寒生着急道。
“你若对我讲实话,我会救你们父子俩出去的。”吴道明依旧把声音压得很低。
“我知道,你不就是想要骗我说出土蛋蛋的埋藏地点吗?”寒生看穿了他的把戏。
“不,我根本不想知道土卵的埋藏地。”吴道明正色道。
寒生疑惑地望着他。
吴道明微微一笑,说道:“我只是想要知道,我帮助的人是否值得我帮助,他是否是一个善良诚实的人,是否是一个悬壶济世、乐于帮助穷苦的人。”
寒生心中想到父亲诚实平凡的一生,想到兰儿和她娘孤苦无助的困境,毅然地说道:“我就是一个悬壶济世的人。”
“这么说,集市上的那个老婆婆是你治好的?”吴道明钦佩地问道。
“是的,是我医治的。”寒生承认了。
“你就是我要帮助的人。”吴道明忽然说道。
吴道明转身走向黄乾穗和孟祝祺,朗声道:“我以为,从人道角度来说,应当允许他们父子俩见面。”随即使了个眼色。
黄乾穗会意地点点头,随后摆了摆手。
朱医生被困在小房间内,孟祝祺接连的审问和儿子的生死不明,短短两天时间,他的嘴上泛起了连串的水泡,夜不能寐,陡增了许多白发。
外面传来开锁的声音,之后门被打开了。
“老爹!”寒生扑了进来。
“寒生……”朱医生蓦然间看见日思夜想的儿子,泪水涌出,父子俩抱头而泣。
“你怎么啦?”朱医生轻轻抚摸着寒生缠着夹板的断腿,心疼道。
寒生讲述了那天采药,从大鄣山上摔落山谷,被吴楚山人搭救一事,只不过略去了老蝙蝠和雷击骑马布一事。
“快让我看看,你用的什么药,怎么不去医院打石膏啊?”朱医生嗔道,随即动手解开布条,轻轻撸起裤腿,查看伤情。
“咦,你这是涂的什么药,一股子臊味儿?才两天时间,怎么骨头好像已经长上了,炎症也基本全消了,奇怪啊!”父亲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爹,我……”寒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朱先生,您受苦啦,我与黄主任交涉过了,现在就送你们回家去,你们自由啦。”吴道明兴冲冲地走进来,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道。
朱医生警惕地看着吴道明,没有言语。
“他说他要帮助我们。”寒生边说边继续缠好伤腿。
父子俩相互搀扶着,走出了这座深宅大院,那辆吉普车等候在大门口,吴道明拉开车门,扶他俩进了车内,然后自己坐在前排,一挥手,吉普车开动了。
古宅内,黄乾穗阴沉着脸道:“下面就看大师的了。”
吉普车飞快地驶过婺源县城。车上,吴道明手指着绿树丛中若隐若现的粉墙青瓦民房,赞叹道:“这些徽派建筑与大自然如此巧妙地结合,真的是内地最美丽的乡村了,在岭南绝对是见不到的。”
公路下边的集市早已散了,场地上丢满了瓜果皮核及废纸屑,空荡荡的集上孤零零地站着两个人,默默地矗立在那儿。
是兰儿和她娘。
“停车!”寒生叫道。
吉普车停了下来,车尾飞起一片尘土。
“怎么了?”吴道明回头问道。
寒生推开车门,步履蹒跚地径直向她们母女走去。
淡淡的血泪缓缓地流下兰儿的面颊……
吴道明与朱医生面面相覷,不知所以然,眼瞅着寒生与一对衣衫褴褛的母女向这边走来。
当她们走到近前,车内的人都吃了一惊,那姑娘的容貌实在是太丑了,不但生就满脸密如蝇屎的雀斑,而且是塌鼻大嘴,眉骨突兀,眼窝深陷,鼠眼如赤豆。
“让她们也上车。”寒生平淡地对吴道明说道。
“寒生,你认识她们?”父亲在车窗口问。
“她们是我的病人。”寒生边说边拉开车门。
吴道明恍然大悟:“哦,这位老婆婆就是你治好的‘渐冻人’?太好了,一起上车吧。”
兰儿母女也挤进了车内,吉普车重又开动,直奔南山村而去。
车上,朱医生心中充满了疑问,最后还是决定不开口,等回到家后再仔细地盘问寒生。
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门口,大黄狗笨笨老远见到,立刻从草屋内蹿了出来,口里“呜呜”地叫着。
作为屋主人,朱医生也只有请客人吴道明进屋稍坐喝茶,那吴道明竟欣然答应,迈步进屋。
兰儿母女胆怯地站在院子里,朱医生赶忙也请她们进屋,在寒生的催促下,母女二人这才小心翼翼地迈腿到了屋子内。
“恭喜呀,朱先生,你家里出了个神医,也是你教导有方啊!”吴道明拱手道。
“神医?”朱医生不明就里,茫然道。
“哈哈,朱先生就别隐瞒啦,你儿子治好了这位阿婆的‘渐冻人症’,也就是西医所说的世界五大绝症之一的‘人体运动神经元萎缩症’,难道说还不是神医?”吴道明意味深长地笑道。
“你说的可是中医里的‘冰人’?那根本就是无药可医的。”朱医生诧异道。
“正是,不过被你儿子医好了,阿婆就在这儿。”吴道明说道。
“寒生?你在说笑,他根本不懂医术。”朱医生语气肯定。
“朱伯伯,他确实治好了我娘。”兰儿辩解道,声音嘶哑难听之极。
朱医生眼睛望向了寒生。
寒生点了点头,表示承认。
“你?你说说都给她下了哪些味药?”父亲盯着寒生问道。
“木蚕为药,血余为引。”寒生脱口而出。
坐在旁边喝茶的吴道明闻之心中一动。
“你把土卵打碎了?”吴道明惊奇地问道。
寒生点点头。
朱医生瞥了吴道明一眼,恰巧被吴道明瞧见,忙说道:“朱先生,本人浸淫地理堪舆数十年,无非是想将毕生所学造福于民,今次北上中原,就是想寻找一个衣钵传人。我见您儿子天生异禀,聪明过人,心下想收其为徒,倾囊传授,而且每月还付他生活费人民币两百元钱,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朱医生根本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一下子语塞。
但观吴道明其人,骨骼清奇,眼角入鬓,话音清越,确有仙风道骨之貌,其学问必是极高,可是颜面鹰鼻橘皮,垂眉如帚,目光诡异,却又亦非善类,尽管自己一直想让寒生学些黄老之术,但还是谨慎些好。想到这儿,便婉转拒绝道:“吴大师愿收犬儿为徒,是高看他了,我们父子俩一直相依为命,平日里也粗茶淡饭惯了,就在这乡村里做个普通的赤脚医生也就满足了,你的好意心领了,如果大师没有其他的事情,就请回吧。”
吴道明轻轻一笑,道:“朱先生不必客气,您可以再考虑考虑,难道您就愿意埋没孩子在农村了此一生吗?如果能随我到香港见见大世面,我保准他几年之后,必将出人头地。我会再来的!”说罢拱手告辞,潇洒出门而去。
回县城的路上,吴道明背靠在吉普车的后座上,心想原来青色土卵中的木蚕竟然可以医治“渐冻人症”,真是匪夷所思啊!可是天下太极晕寥寥可数,土卵少之又少,看来根本无法形成一个产业。寒生,不过是个小孩子,他怎么会懂得用这种古怪的方法呢?
是他父亲?不会,朱医生听说儿子给人治病的事儿,脸上那种不相信的表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看来,朱医生本人也根本不懂,这一点确凿无疑。
如此说来,寒生这个小孩子不简单,在他的身后,一定还隐藏着一位高人,此人的存在甚至连他父亲都不知道。
我一定要会会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吴道明的神经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