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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下楼,因为有了王向西的加入,崔涵薇对今晚的谈判更有底气了,心情格外舒畅,一路哼唱着艾敬的《我的1997》。
商深的心思被崔涵薇的歌带动着,崔涵薇的嗓音出人意料地动听,他的思绪已经飞到了北京,忘记了照片的事情。
他不知道,徐一莫在下楼之前,直接将照片扔到了床上,也没收拾,就和王向西有说有笑地下楼去了。
到了楼下,徐一莫和王向西自告奋勇地去叫出租车,商深和崔涵薇站在酒店门口等着。
还是王超、马寒、张珑和赵蝴四人值班,上次花机灵已经告诉了他们范卫卫的真实身份,现在他们再也不敢小瞧范卫卫的贵宾,对商深和崔涵薇毕恭毕敬。商深注意到了迎宾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心里猜到了原因,就又不可抑制地想起了范卫卫。
“你说有没有可能等我有钱了,我会买下威尼斯酒店?”商深仰望一柱擎天的高楼,忽然心中生发豪情万丈。
“一切皆有可能。”崔涵薇被商深脸上洋溢的自信光芒迷了双眼,她的心脏不争气地一阵猛烈跳动,忙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澎湃的心潮,“一个Hotmail可以卖出4亿美元的高价,实际上Hotmail只是胜在了创意上,并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在互联网浪潮的世界里,财富神话不是以几百万美元为衡量标准,而是上千万甚至上亿美元起。商深,我相信你早晚会是互联网大潮的弄潮儿。我们赶上了好时代,就一定不要辜负这个时代。我也相信你的成功会是让许多人仰望的成功,包括范长天。不要说一个小小的威尼斯酒店了,就是你想买下一个城市也不在话下。”
尽管崔涵薇的话有夸大之处,但商深听了还是热血沸腾。和范卫卫在一起的时候,他和她几乎没有谈过事业和成功,因为他们在互联网的前景上没有共同语言。和崔涵薇在一起,却激发了他强烈的事业心和创业动力。
或许是和崔涵薇熟了,又或许是崔涵薇的话让他感觉和她少了隔阂、多了亲切,他在心理上没有那么疏远崔涵薇了。
一辆汽车朝他们驶来,他下意识地用手扶住她的后背,和她一同让到了一边。
汽车停在了酒店门口,上面却没有人下来。商深也没在意,正好徐一莫和王向西叫到了出租车,四人就上了出租车。
在出租车扬长而去之后,停在酒店门口的汽车车门打开,车上下来一人,她呆呆地望着绝尘而去的出租车,身子晃了一晃,手扶住车顶才没有摔倒。
怎么会……这样?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却又不得不接受刚才眼前发生的事实—从商深和崔涵薇站在门口谈笑风生,到商深态度亲密地扶着崔涵薇,如果再算上徐一莫和王哥的话,四个人,正好是两对,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商深真的这么快就变心了?爸爸和妈妈是对他苛刻了一些,但她对他一往情深,甚至为他发了三年不接受任何人追求的誓言,实际上她内心真实的想法是,何止三年,多少年她也要等他。
可是为什么商深明明说他要回北京,却还留在深圳?也没有告诉她,而是转眼就和崔涵薇在一起了。如果商深没有变心,刚才活生生的一幕又怎么解释?商深和崔涵薇已经到了亲密无间的地步!
商深,你骗我!范卫卫心如刀割!
不过……范卫卫转念一想,也许商深是受崔涵薇之托帮她什么忙,她安慰自己,试图说服自己商深并没有背叛她,因为怎么看商深都不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人。
范卫卫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去崔涵薇的房间看一看。
她强打精神,转身走进了大堂。
再次见到范卫卫的王超、马寒、张珑和赵蝴四个迎宾,见大小姐光临,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齐向范卫卫鞠躬问好。
“范小姐好!”
声若雷震。
范卫卫却像没听见一样,看也没有多看四人一眼,昂首走进了酒店。
不是范卫卫傲慢,而是她的心思压根儿不在这儿,对四人是轻视还是点头哈腰,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她找到了花机灵,在花机灵的陪同下,来到了崔涵薇和徐一莫的房间。
虽然也知道私闯别人房间不对,但范卫卫顾不了那么多了,她想弄清楚商深到底有没有和崔涵薇在一起。
范卫卫不停地安慰自己,商深不是见异思迁的人,他对她的爱一往情深,不会移情别恋。商深是慢热的性格,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喜欢上崔涵薇。
进了房间,地上放着一个包,蓝色的包,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商深的行李。范卫卫的心急速地坠落,一路下沉。
一个行李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范卫卫再次安慰自己,目光又落在了床上散落的照片上,上前去一看,顿时惊呆了。
简直如同晴天霹雳。照片上,商深和崔涵薇相依相偎,二人虽然闭着眼睛,却可以看出脸上流露出的幸福和甜蜜,分明是热恋中恋人的那种甜蜜!
商深!范卫卫感觉心中最珍贵的东西瞬间破碎了,撒落了一地。心碎的感觉真的是太难受了,她站立不住,弯腰蹲了下来。
花机灵默默地站在范卫卫的身后,她心疼范卫卫,却又不能为她做些什么。感情上的事情,只能靠自己想通,心病还须心药医。女孩在成为女人的过程中,必然要经历感情之伤,她摇了摇头,总有一天卫卫会明白,男人靠不住,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活得潇洒快乐。
也不知在地上蹲了多久,范卫卫手扶住床站了起来,她脸上泪痕未干,拿起电话打给了妈妈。
“妈妈,我准备好了,不用等了,明天就可以出国。是,我决定了,就明天,一天也不想在国内待下去了。”
放下电话,恢复了一脸坚毅之色的她对花机灵说道:“花姐,崔涵薇在威尼斯发生的一切费用,全免。不管她消费了什么,都不收费。”
花机灵点了点头,她不忍看到范卫卫难过:“卫卫,你要觉得难受就哭出来,别憋在心里。”
“我不难受,我很好。”范卫卫强忍着不让泪水再次滑落,她努力笑了笑,“以前我总觉得我对不起商深,亏欠他许多。现在好了,终于卸下了心理负担。欠一个人的感情债真的很累,现在我不欠他什么了,希望他一切都好,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我在国外也就安心了……”
话未说完,泪水夺眶而出,范卫卫再也支持不住,一头扑在床上,嘤嘤痛哭起来。
“卫卫……”花机灵蹲在范卫卫身边,轻拍范卫卫的后背,想安慰她却又无从开口,只好淡而无味地说道,“只有经历过痛苦你才会长大,生活就是这样,既残酷又温情。也许有一天,你还会感谢今天发生的一切,因为等你遇到了更好的人时你才会明白,当你放下这个人的时候,更好的那个人已经开始为你等候了。”
“不用了……”范卫卫努力支撑着站了起来,她凄然地笑了笑,“男人都一样,没什么好和更好,我想再也遇不到和商深一样朴实可爱的男孩了,他都会背叛我,我还能相信谁?”
“也许是有什么误会。”花机灵见过商深,对商深的印象不错,印象中,商深和崔涵薇应该不是恋人,如果真是的话,商深的演技就太高明了,“你打个电话问问他?”
范卫卫拿出了电话,犹豫了片刻,终究没有拨出那个无比熟悉的号码:“还是给他也给我自己留一个美好的回忆吧。”
话虽如此,她还是发出了一个短信。
收到短信的时候,商深一行已经到了目的地—上龙河餐馆。
正下车的时候,听到手机响了,商深拿出了手机一看,是来自范卫卫的短信,是一首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是李商隐的一首《夜雨寄北》。
正好徐一莫站在商深身边,瞥了一眼短信内容,她嘻嘻一笑:“范卫卫很有文采嘛,她是在暗示你什么。《夜雨寄北》……深圳在南北京在北,对了,肯定是在问你有没有回北京?你不会还没有告诉她你还在深圳吧?”
“她不知道我还在深圳。”商深想了想,回复了范卫卫:“一切安好,勿念。”又说:“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真相,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告诉她为好。如果她知道我还在深圳,再知道我和你们在一起,肯定会多想。”
“多想什么呢?”崔涵薇一拢头发,淡淡一笑,她很想知道商深到底和范卫卫发生了什么事情。
“反正就是胡思乱想,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商深没有多说,也不愿意多说,“不说范卫卫了,办正事要紧。”
四人进了餐馆,来到了约定的二号包间。推门进去,房间中已经有三个人在等候了。
三个都是男人,都是三十岁左右,清一色地留了平头,在长发盛行分头流行的年代,平头很引人注目。
商深扫了一眼三人,如果分别用一个特点概括三个人长相的话,就是鹰钩鼻、三角眼、招风耳。
三人见到崔涵薇和徐一莫进来,眼前一亮,再看到二人身后的商深和王向西时,眼神中又迅速闪过一丝不甘。
“崔小姐?”鹰钩鼻显然是头儿,他站起来迎接商深几人,“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黄广宽,是太平洋贸易有限公司的总经理……”
随后他又依次介绍了三角眼、招风耳。三角眼叫姚朝涛,是副总,招风耳叫蒋友,也是副总。崔涵薇也为黄广宽介绍了商深、徐一莫和王向西,却只介绍了名字,没有提及商深三人的职务。
黄广宽的目光不停地在商深和王向西的身上扫来扫去,想弄清他们与崔涵薇、徐一莫到底是什么关系,观察了半天却不得要领。王向西似乎和她们还不太熟悉,对待她们还比较客气,似乎才认识不久,而商深和崔涵薇、徐一莫的关系就说不清了,好像又密切、又疏远,就让黄广宽摸不清状况。
黄广宽、姚朝涛和蒋友三人经营了一家贸易公司。
在20世纪90年代时,尤其是在南方沿海城市,有多如牛毛的所谓贸易公司,大多数是皮包公司,两三个人租一间办公室,凭借天花乱坠的口才到处坑蒙拐骗,能骗成一笔生意是一笔。公司的全部家当以及公章全部都在随身的皮包中,所以叫皮包公司。
黄广宽的公司也是众多皮包公司中的一个。
黄广宽之前一个偶然的机会去北京出差,在一次聚会上见到了崔涵薇,当时就惊为天人。千方百计打听到了崔涵薇的姓名之后,又了解到崔涵薇和崔涵柏联合开了一家公司,他就以寻求合作为由和崔涵柏接上了头。
崔涵柏既然开了公司,自然愿意生意做大,虽然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但在生意场上,还是经验稍有欠缺,先入为主地认为深圳的公司大多都是有钱的大公司。黄广宽有合作意向,主动送上门来,他喜出望外,也没有深思好事的背后有没有隐藏陷阱。
黄广宽对和崔涵柏做生意兴趣不大,他的兴趣主要在崔涵薇身上。在他眼中的崔涵薇犹如天女下凡,娇美不可方物,他只见了一次就日思夜想。作为情场老手和猎艳高手,他深谙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一点点地推进和崔涵柏接触,让崔涵柏深信他真是想谈成一笔300万的生意。
其实黄广宽的真实目的是接近崔涵薇,是想得到崔涵薇。当然了,如果在得到崔涵薇的同时还可以骗到崔涵柏的钱就更好了,在他对成功的定义里,财色兼收才是做人的最高境界。
这一次约崔涵薇和崔涵柏来深圳洽谈生意,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保管让崔涵薇来了之后就别想完整地回去。至于如何绕开崔涵柏对崔涵薇下手,他也想好了对策,不料事到临头,崔涵柏有事不来了,他当时就乐开了花,当真是天助我也。崔涵薇只身一人前来深圳,如果还能逃过他的手掌心,就太对不起这大好良机了。
崔涵柏还天真地以为黄广宽真是一个可以弄到许多紧俏物资的实力雄厚的高人,黄广宽满嘴跑火车,说大话吹牛皮从来不打草稿,什么都敢吹,什么都敢说,不管崔涵柏说需要什么,他就是一句话:“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崔涵柏最大的不足在于不了解人心的险恶,不知道南方沿海开放城市虽然比内陆发达,但改革开放就如打开窗户一样,在吸引了外资和全新的管理理念的同时,也飞进了苍蝇、蚊子。在相当长一段时期内,操一口南方口音普通话并且西装革履的老板,要么是真正的生意人,要么就是地道的大骗子。
很可惜的是,崔涵柏遇到的黄广宽正是一个地道的大骗子,不但骗财还骗色。
自始至终,崔涵薇和黄广宽都没有过正面接触,甚至连电话也没有通过,一直都是崔涵柏在联系。她一直对黄广宽没有好印象,听崔涵柏的转述,她总觉得黄广宽说话过满、过大。商场中人,都是说话留有三分余地,和官场一样,凡事不可太圆,承诺不可说死。所以她建议不要和黄广宽来往,崔涵柏却宁愿相信黄广宽就是一个实力强、路子野、渠道多的大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