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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野刮起微风。洪安全的声音有些嘶哑。
陆远星将嘱咐记在心里，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拨开草叶，向西边慢慢走着。
洪安全继续说道：
“社区把魔怪当成狩猎的资源，而不是生存的威胁，
主要是因为，会出现在社区附近的魔怪，全部都是荒野深处，魔怪种群竞争的失败者，
它们是最为弱小的那一批。”
他伸手指向南边，说道：
“南边望湖山，几十里山川，不算大山，却有无数魔怪，那里才是它们繁衍生息的地方。
骨虫、血兽、【孢种】，三大类陆生魔怪，无数小种族，大小厮杀不断。
那里是他们的栖息地，对他们来说，彼此就是最重要的食物，和泄欲对象，
城市废墟，不过是一片缺乏营养的蛮荒之地，还有好些刺头，他们不喜欢。
我们得感谢它们互相杀红了眼，才让我们在雾城里活了下来。”
陆远星默然。
他原以为，废墟社区也好，中心镇也好，
至少是废土上坚韧生长的文明火星。
竟然只是魔怪种群竞争的夹缝中，活下来的偶然？
他有些疑惑：“如果是这样，雾城人类的生存不是很脆弱吗？怎么维持两百多年的？”
洪安全摆了摆手，笑道：“这就涉及你的第二个疑问了。”
“魔患？”
“对。”
洪安全点头道：
“不过魔患的成因有点复杂，涉及生物生态，我暂时不跟你解释太多，只回答你那个问题。
他露出了一个冰冷的讽笑：
“大肆猎杀荒野的魔怪，确实容易引发魔患，引来魔怪潮过境。
但这种事情，园楹那边，早就开始了。
他们不顾劝阻地屠戮魔怪，采集资源，已经让荒野进入了魔患的边缘。
但魔性材料，也增加了园楹的社区力量，
我们除了跟进，用更高的效率猎魔，抢夺魔性材料，也没有别的选择。
当然，这样客观上，确实是加速了魔患的发生。
陆远星愕然。
这不就是军备竞赛么，还是足以灭世的核武版本！
他皱眉：“但如果魔患先来？”
“那就来吧。”
洪安全面无表情，拨开一片藤蔓，看见了此行的目的地。
他转过身来，面对陆远星：
“本来三阶才该和你说，不过事关猎魔，我也不算违规。
每一次魔患发生，向来只有中心镇能存留。
那时，镇子会开放，进化者们都会进入镇中，共同抗击魔怪潮。
一部分资民付出身家，或许还能保住性命。
劳奴自然是死的死，逃的逃，尸横遍野，百不存一。
魔怪很少破坏建筑，所以进化者重新踏上原来的土地，收回社区，便算是‘成功’度过魔患了。
雾城百年，向来如此，上一轮魔患，老白也是这样活下来的。
你做好心理准备。”
冷静的话音淹没在一阵风中。
风吹来湿润的空气，粘稠得令人不适，
陆远星双眼不眨，怔怔地看着这片土地。
现实的滞闷与沉重，令他无话可说。
某种意义上，这真的是一片被诅咒的土地。
洪安全拍了拍他肩膀：
“别想其他的，你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强。
现在，我们先来做成为专业猎魔者的第一步。
我要测试一下你的资质。”
两人来到了目的地——一处木头房子面前。
那是洪安全设置在荒野中，用于临时休整的猎魔小屋。
小屋从外面看起来，大概有二十来平米，
屋子已经被生出的枝蔓覆盖，形成了最好的伪装。
屋外开辟出来一片小小的土地，种满了一种色泽七彩，无叶，瓣上图案如人脸的怪花。
洪安全先用钥匙开门，然后走向花丛，带上手套，躲开花口中间的硬刺，伸手从茎部掐下了两朵大花。
随后，两人进入屋中。
屋子正中央有铁板打造的几张长桌，上面放着一些布袋、玻璃瓶、试管，电磁炉，一些锅碗瓢盆。
桌下是几个小笼子，里面有些血迹，但没有生物。
墙边有木质武器架，刀剑锤斧都有。
洪安全将其中一朵怪花的花瓣揪掉，花蕊上的粉抖进试管中，用茎挤出来的汁液将其淹没。
而后他用上了电磁炉，几种陆远星认不出的粉末，将花瓣煮烂溶解，与花粉液混合。
一番丁零当啷后，他将试管里的药剂交给陆远星。
“这叫彩莹花，本身是孢种类的魔怪，
外面那些看着鲜活，其实都是尸体，是我最近移植过来的。
它们和地籽一样，有富集污染的部位，有些地方反而可以食用。
很多人私下售卖的‘沸点’和‘神仙水’，就是含有神经毒素的花汁制作的。”
“不过我做的这个，削减了毒性，正好用来激发你的脉流感知。”
他露出期待的神情：
“喝下去，我们来看看你的猎魔资质。”
陆远星接过试管，里面的汁液咕咚咕咚冒着泡泡，七彩斑斓，
看上去是那种碰一下就要被毒死的颜色。
但是其中没有污秽魔能富集，对进化者来说应该是安全的。
他咽了口唾沫，一咬牙，仰头灌了下去。
咸涩、腥臭，然后是一股喝了烧刀子似的辛辣。
过了大约半分钟，弱化版本的沸点药水完全被消化，随着血液循环遍布全身，冲入大脑。
陆远星顿时如遭雷击，头脑出现强烈的刺痛。
魂桥不受控制地被激发，那股刺激脑袋的力量似乎被快速吸收，陆远星的目光，很快又清明起来。
“这就不痛了？”
洪安全一愣，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痛了有半分钟没？
药剂没有效果？我调错了？不可能啊！”
他绕着陆远星转了一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
“没什么问题……难道你的精神力真的这么强？”
“精神力？”陆远星似笑非笑，“可以修炼吗？”
洪安全翻了个白眼，将另一株彩莹花拿到了陆远星面前：
“现在，仔细盯着这花，
我知道这很不可思议，但是你要想象自己能够看到魔能，能看见魔能在生物体内的流动。
然后看看，能从花里看见什么？”
我不用想象……
陆远星心里感到好笑，接过死花，集中精力。
没有任何异常。
他想了想，主动释放了魂桥，无形感知覆盖死花。
先是感知到了一点点，如灰烬一般的残留魔能，沉积在死亡的细胞里，
而后，随着感知时间增加，
他隐约发现了一些“管道”。
那是类似人体经络图中，所画经络一样的东西。
再仔细看去，实际上“管道”本身并不存在，
但在那些它标示出的道路上，死亡细胞沉积的魔能，要比周围稀少得多，
如此，才勉强映衬出“管道”的形状。
洪安全注意到了陆远星的表情，微不可察松了口气。
他还真担心陆远星的天赋，被那恐怖的过滤能力给彻底吃干净了。
“感知到了吧？”
陆远星点头。
“感知到了一些……管道？”
“一些？”
洪安全挑眉，点头：
“还行。不是一条就好，至少不算太过普通。
你说的管道，叫做能脉，是进化生物体内，魔能做特殊变化的一些特定方向，
能脉结构上的不同，是生物个体天赋不同的重要原因。
现在，你再看一遍，尽量仔细地感知，
然后告诉我，你一共感知到了几条？”
“呃……啥？”
陆远星狠狠一怔！
他重新看向死花。
五条相对粗壮得多的能脉，纵横交错在死花的茎秆与花瓣中。
但在粗脉之外，花体内部全身，
一条又一条极细极细，怕是毫米级都没有达到的细脉，若隐若现。
它们从花身表面无数个地方出发，在花身内无数个地方中断，又在花身表面无数个地方终结，
中间蜿蜒缠绕，比一团打结的毛线，要复杂成千上万倍。
这种情况，你问我具体有几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