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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子出来了!”人群里,有人高喊了一声。人们顿时喧哗了起来。
怀柔公主身着红色的新衣,头上盖着红盖头,在一脸喜气的绿裳和宫女的扶持下,缓缓走了过来。齐王府大门外,早就备好了轿子,先是齐王快步走了过来,他的手上拿着镜子和红烛,一名身着盛装的女童伸出白嫩的手,揭开了门帘。
齐王拿着红烛的手伸进马车里,在车里晃了晃,又把镜子拿了进去,过了片刻时间,这才收回手,刚才的动作代表着驱逐匿藏轿内的冤鬼,齐王爱女心切,坚持要自己做完。
驱除了冤鬼之后,在绿裳的扶持下,怀柔公主进了轿子里。本来齐王是要办一个起嫁酒的,不过后来想想也就算了,他有些触景生情。
女方家的仪式因为齐王的关系,简单了许多,杨琏跨上了战马,一摆手,戏班子更加卖力地吹了起来,轿夫稳稳地抬起轿子,鞭炮声再度响起。
“开拔!”杨琏说道,慢慢策马前行。
由于齐王缺乏男丁,所以天子李璟派了几名皇子过来,他们手中拿着茶叶、米粒,不断朝着轿子上方抛洒,六皇子李从嘉面有忧色地跟在身后,机械地抛洒着茶叶。
怀柔公主坐在轿子里,感觉十分热,这时候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偏偏为了吉利,在轿子里放了一个火熜,里面装着香料、炭火。怀柔公主热的有些坐不住,但还是强自忍受着,红盖头已经湿了一片,仍然不敢动弹,宫女说了,动了就不好了。
一路上,鞭炮声不绝于耳,沿途挤满了观看的百姓,衙役们不敢怠慢,在道路两旁维持着秩序。杨琏身后的几名士兵手中拎着袋子,不时朝着地上撒钱,队伍过了之后,一群小孩子涌了上来,在地上争夺着钱币。
迎亲的队伍沿着秦淮河先是朝着国子监走去,这是希望两人结合之后,儿子能够进入国子监,成为国家栋梁,在国子监转了一圈,又去了千岁坊,意在讨“千岁”的彩头。
回来足足花了两个时辰,礼部规划的路线都走完了。在经过国子监的时候,几名皇子原路返回了齐王府,并把火熜带回了齐王府,用掩埋在其中的火种点燃了清香,放置在火缸里。
在杨府不远处,李弘冀揭开帘子,注视着前方,这场婚礼浪费的时间太多了,他已经亟不可待地想要看到结果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胡椅上的郭荣,道:“郭大哥,这事情能成吗?”
“能不能成,就要尽人事听天命了。”郭荣说道。
李弘冀眯着眼睛打量着前方,杨琏带着一行人已经到了门口,杨琏翻身下马,如雷的鞭炮声再度响了起来,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童走上前去,叩响了轿子。
轿子微微倾斜,女童轻轻拉着怀柔公主的裙子三下,怀柔公主这才跨过一只朱红漆的木制“马鞍子”,缓缓走出了轿子,在喜娘的带领下,步入杨府。
地上铺满了红毡,喜娘带着她进入了喜堂,站在右侧。杨琏按照规矩,在这个时候消失了,喜娘叫了一个女童,捧着鲜花香烛,去找杨琏。
女童找了好一会,才在偏厅找到杨琏。杨琏步入喜堂的时候,喜堂里没有几个人,除了怀柔公主,便只有几名女童和喜娘,杨琏没有了父母,拜堂的时候,只能拜了先祖的灵位。
怀柔公主任凭着折腾,居然没有了往日的刁蛮,拜堂的过程异常繁缛,足足折腾了小半个时辰,这还幸亏杨琏家人不多,很多程序都简化了的缘故。拜了堂之后,杨琏牵着怀柔公主,朝着洞房走了过去。
路上,喜娘不断递着麻袋,供怀柔公主走路,这一路上,都要踏着麻袋而行,十个麻袋不断从后挪到前面,又花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进入了洞房。怀柔公主坐在床的右边,等待着杨琏的到来。
但杨琏迟迟没有过来,他在招呼着客人,杨琏这几年升迁很快,与他交好的,想与他交好的,来了上百人之多,伸手不打笑脸人,杨琏自然要全力招待。
宴席上,不少同僚向杨琏敬酒,杨琏也不知道喝了多少。这一场酒宴足足喝了一个半时辰,同僚们这才散开。
皇城里,李璟正在负手踱步,齐王跟在他的身边,两人都在说着事情。
“齐王,你为何不去喝酒?”李璟问道。
“皇兄,臣弟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今嫁了,这心里着实难受,去了。恐怕就会喝醉了。”李景遂说道,王妃死了之后,他一直没有再娶,皇兄说他是个痴情人,这话一点都不假。
李璟笑了笑,道:“齐王放心吧,杨琏也住在金陵,离得不远,想去看怀柔了,就去嘛。”
李景遂道:“皇兄说的极是。”
李璟踱步,叹息了一声,道:“本来今日怀柔公主出嫁,朕这个作为伯父的,是要祝贺一番的,可是想了想,还是没有如此,齐王,你可不要多心。”
李景遂忙摇头,道:“皇兄,臣弟不敢。”
“这件事情以后你会明白。”李璟说道,这事儿他不能说的太明显,只能隐晦地说一说。
李景遂不知道皇兄所指,愣了愣,问道:“皇兄的意思是燕王?”
李璟一愣,也不想多解释,既然齐王误会那就先让他误会吧。不过说起燕王,李璟是又爱又恨,爱,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而且是长子,如果不是当初在烈祖梓宫前发过誓,大唐要兄终弟及,这个江山就会是长子李弘冀的。恨,是因为他心胸狭窄,不能容物,总是让李璟失望。
李璟半响没有说话,他心绪有些复杂,忽然道:“齐王,若是朕做错了事情,你会原谅朕吗?”
李景遂十分惶恐,道:“皇兄这是哪里话?俗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再说长兄如父,皇兄对臣弟,日月可鉴,臣弟岂敢造次。”
李璟摆摆手,道:“你不必如此,朕也只是问问。”
听着杨府传来的喝酒声,李弘冀握着酒杯,差一点就要把它捏碎。
“郭大哥,什么时候可以动手?”李弘冀问道,他实在有些等不及了,一张脸阴沉的能滴下水来。
郭荣站起身来,踱步到了窗子边上,凝神看着远方,半响,这才道:“想来是时机不成熟,燕王稍安勿躁。”
“哼,时机不成熟?那什么时候,时机才算成熟?”李弘冀问道。
郭荣笑了笑,道:“燕王,你听,杨府来了这么多人,杨琏肯定喝的烂醉,如此一来,成功的机会就多了几分。”
李弘冀哼了一声,道:“这一次我可是搭上了老本,若是不成功,那边的眼线就要断了,希望这一次,你和她都不要让孤失望。”
“一定不会!”郭荣信心满满。
杨琏送走了客人,已经是亥时中,虽然有闹洞房的习俗,但新郎新娘都不是好惹的,尤其是新娘,在金陵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所以同僚吃饱喝足,纷纷离开。杨琏看着满屋子的狼藉,摇摇头,还真是头疼啊。
曾忆龄缓缓走了过来,忽然苦笑了一声,道:“那狗天子究竟要做什么?”
杨琏笑道:“无非是掩人耳目罢了。你要知道,周国已经出兵江陵,如果大唐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开封那边肯定会作出反应。”
“我倒是希望两边都打起来,不打,我怎么会有机会呢?”曾忆龄说道,尽管她明白杨琏的想法,但还是觉得这样的速度太慢了。
“他有他的想法,你只要支持就好。”杨琏说道。
曾忆龄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道:“怀柔公主就在洞房,你还去不去?”
杨琏闻言皱起了眉头,道:“说起来,这还真是让人为难。不管怎样,我的确是要看一看。”
曾忆龄笑了起来,银铃一般的笑声充盈在屋子里,紧接着,她选择了离开。
杨琏叹息了一声,无奈地摊开手,想了想,走到水井边上,打了一桶水,又让小童拿来了帕子,细细地擦拭着脸上,冰冷的井水这么一激,杨琏顿时精神了许多,他慢慢朝着洞房走了过去。
门口,两个女童守卫着,看见杨琏过来,微微躬身施礼,杨琏推开了房门,就见坐在船上的怀柔公主身子一抖,一副紧张的模样。
杨琏迈步走了进去,他有些犹豫地看了怀柔公主一眼,心中想着如何解释,因为他并不是真正的杨琏,今日的事情,他,不,应该说是她,本来是要拒绝的,可是天子的命令,加上杨琏临走前的嘱咐,让她没有选择。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靠近了怀柔公主,今日的事情一定要解释清楚,能瞒过这一会,却瞒不了太长的时间,按照礼节,明日还要回门,若是问起来,有的事情可不好解释。
坐在床边的怀柔公主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突然坐直了,人显得非常紧张。假杨琏靠近了,伸出手去,正要揭开怀柔公主的红盖头,突然,怀柔公主却自己揭开了红盖头,她迅速地站了起来,手中捏着一把匕首,朝着杨琏刺了过来。
假杨琏突然遇见这种情况,急忙躲避时,还是慢了一拍,匕首划过杨琏的肩头,“茲!”的一声,衣服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也幸亏她躲得快,这才没有见血。
“去死吧!”怀柔公主咬着牙,一击不中之后,她不要命地扑了上来。
假杨琏失了先手,顿时落入了下风,被怀柔公主追着打,几招过后,她发现情况不妙。因为这个人的出手非常毒辣,绝对不是怀柔公主。假杨琏躲避着,那人拼命追击,假杨琏知道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她正要奋起反击,突然,曾忆龄从门外闯了进来。
曾忆龄原本想要听假杨琏如何解决这件事情,却想不到杨琏是假的,这个怀柔公主也是假的,她不知道事情在哪里出了纰漏,但米诗薇的安全她必须要保证,因此急忙闯了进来。
曾忆龄平时不动手,但不代表她不厉害,刺客被曾忆龄拦住,交手几招之后,便发现事情大为不妙,因为这个人的身手实在是太厉害了。而且米诗薇缓过气来之后,也开始反击。
在两人的围攻下,刺客开始抵抗不住。她试图逃走。然而就在这时,听见洞房里的打斗声之后,很多人都赶来了,曾忆龄趁机大声喊了起来。
杨府上下一时都愣住了,公主居然不是公主,是假的?这是怎么回事?符金盏十分沉稳地调集了府内的士兵过来,弓弩手都准备好了,把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说,你是什么人?”曾忆龄喝道。
刺客见杨府已经有了准备,料想是逃不出去了,突然冷笑了两声,舌头一动,把藏在牙齿里的毒药舔了出来,再一咬,毒汁渗了出来,刺客一口吞下,继续与曾忆龄打斗着。
刺客的动作非常隐蔽,就连曾忆龄也没有发觉,又过了七八招,刺客逐渐毒发,被曾忆龄一拳打中,身子后退了几步,嘴角渗出了鲜血,刺客惨笑了一声,匕首在脖子上一划,送自己一程,去了地狱。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血腥味,符金盏走了进来,皱眉道:“这不是怀柔公主。”
曾忆龄摇头,道:“自然不是,也不知道在哪里出现了纰漏,怀柔公主居然成了刺客。”
米诗薇看了看破碎的衣裳,雪白的肌肤已经露了出来,幸好没有被刺破皮,她摇摇头,道:“这个人,是想要刺杀杨琏。”这时她说话没有刻意模仿杨琏,是女声。
符金盏闻言不由后退了几步,目瞪口呆地看着米诗薇,道:“你,你?”
张绮栎这时奔了上来,恰好听见米诗薇的声音,也是奇怪的道:“杨、杨大哥,你的声音怎么变了。”
曾忆龄忙摆摆手,走到门边,让士兵在外等候,这才把门关了,快步走到符金盏的身边,道:“傅姐姐,张妹妹,这件事情重大,你们听了,可不能外传。”这个时候,是瞒不住两人了,不过,曾忆龄还想补救。
符金盏与张绮栎相视一眼,点点头,符金盏说道:“曾姐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