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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听夕拿起竹筷,开始捞面,面还没捞起,一颗清泪滚落汤里,极响亮。
风听夕暗骂自己,风听夕,你真没出息!
哭什么,奶娘去世后,不是每年都是自己煮面,自己过生辰吗?
今年为何要哭?
因为,明知萧令煊会惩罚自己,还是从东宫偷偷溜了回来?
因为,瘸着腿,挨着痛,疼的身子颤抖,也要快步赶回家里,希望晚饭前见家人一面,希望有一人记得,今日是她生辰,稍微表示一下吗?
因为,即便所有人不记得她生辰,也希望自己生母能记得,可她生母一如往昔的冷淡?
因为,家人齐齐认定她是‘克星’,无人在乎她的生死前程吗?
因为,即便她哀求,祖父连一晚上,平静过生辰的时间,都不愿给她,急急盼着将她赶出京城吗?
那也是你自己找罪受,明知他们不会记得,不会在意,为何还要回来?
风听夕越骂自己,眼泪更控制不住,大颗大颗泪珠,滚落面汤中。
风听夕觉着,好可惜,这碗面应该不能吃了,肯定很咸。
可是,没有多余的面条,做第二碗面了,还要吃长寿面吗?
奶娘说,吃了长寿面,新的一岁,才能健健康康,平安如意。
凑合着吃吧。
风听夕刚提起竹筷,一个嘲讽的声音在窗边响起:“真没出息!”
抬头望去,看到萧令煊,风望川,还有风家其他人,风老夫人、风清婉、林锦回、水静梦、林苒苒、林簇都站在门前,面色各异,皆盯着她瞧。
林苒苒先跑到风听夕身旁:
“听夕,你没事就好,刚才四处寻不见你,还以为你出事了,原来你在厨房。
对不起,我们..我不知道今日是你生辰,不然我...”
风听夕没有接林苒苒的话,望向萧令煊揶揄:
“我知道,殿下决然,不会放我离开京城。
没料到,殿下竟带着重伤,亲自跑来一趟,原来,我这般重要呢?”
萧令煊微恼:“你也知孤重伤?若非你违抗孤的命令,翻墙逃出东宫,惹下这些麻烦,孤能带着伤,来回奔波?”
风听夕笑了,满脸嘲讽冷意:“殿下确定,你来回奔波,是为了我?”
萧令煊愣住,他知晓,风听夕说他,为了时空珠轮,才在乎她,他确实是,但也不全是。
他也是当真关心风听夕的,却无从解释,气闷道:
“这会不哭了?
孤发现,你也只敢,在孤面前,张牙舞爪。
两脚板,被墙顶的荆棘,扎成马蜂窝。
一步一个血脚印,从东宫赶回风家。
不就是想寻人,陪你过生辰吗?
结果,半个字不敢提。
一个人,躲在厨房里,老鼠一般,偷吃长寿面。
自己给自己说句‘生辰快乐’都不敢大声。
需要孤给你搬块镜子,让你好好瞧瞧,你现在多窝囊吗?”
风听夕抓紧竹筷,咬着牙,低着头,强忍泪水。
可恶,萧令煊还是这么混蛋,字字戳人伤疤。
风家众人听到,不由对望一眼,面色青青白白,极窘迫。
风老夫人、风清婉、林锦回,尴尬难堪。
无论如何,风听夕都算风家人,她们这般对风听夕,似乎显得无情些,被萧令煊当众说破,更觉丢人。
水静梦是自伤。
她知晓,作为母亲,她对风听夕是残忍的。
可她不知如何面对风听夕,看到风听夕,就会不自觉,想起风清君。
风望川是愧疚羞窘。
萧令煊坚称风听夕不是克星,是风家一门对风听夕有偏见。
他知晓,风家对风听夕,终究绝情些。
但是,当年,也确实因为风听夕,风清君才被害,他终究无法释怀。
林苒苒、林簇是自责愧疚。
他们自幼没与风听夕一起庆祝生辰。
最近风家又事多,确实没想到,今日是风听夕生辰。
风听婵只是冷笑,风听夕你活该的,这是你勾引太子的报应。
风听夕努力抑住眼泪,深呼一口气:
“殿下,笑话看过了,也骂痛快了,可以在外面等我一下吗?
只需一碗面时间,我会随你回东宫。”
萧令煊极不许,显的极无情:“面条被你泪水腌成咸菜了,还能吃,真没出息!”
风听夕忽然恼了,将竹筷拍在桌面上:“那殿下想如何?”
话音未落,泪水却不争气滚落。
她刚下定决心,吃完这碗面,就当,与自己心中期望的家,道个别。
此生,她再无这个家,再无期盼。
以后的生辰,无论境况如何,她都不会再伤心难过。
没料到,萧令煊连这点要求,都不愿满足她。
萧令煊瞅着风听夕泪流满面的样子,心中一颤,没再说什么,走近风听夕,俯身将风听夕抱起。
风听夕惊讶抗拒:“你做什么?”
萧令煊语气轻缓许多:“回东宫,我已经让东宫最好的拉面师傅,给你准备长寿面了,回东宫吃吧。”
风听夕愣了一霎,低眉片刻,挣扎着起身:“你别假好心了,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风望川觉着风听夕这话太无礼,正想开口训斥几句,似乎有些张不开口。
今日,他们对风听夕确实绝情些,竟然都不记得她生辰,难怪风听夕求他晚一日,再去东宫,可惜....
风望川望向萧令煊,萧令煊并未动怒,他更不好说什么。
萧令煊皱眉:“脚不疼了,即便你偷藏了孤的灵药,也不该好的这般快速吧?”
风听夕微讶:“你知道我....比你前几日,捅我那一刀,轻多了,我自己能走。”
风家众人听着风听夕、萧令煊,你来我往的吵嘴,甚是诧异。
风听夕言行,没有半点,身为太子妃,该有的觉悟。
可萧令煊似乎半点不介意,与风听夕争执起来,竟像夫妻拌嘴。
风听婵攥紧拳头,太子难道真的喜欢听夕?
不行,太子必须是我的。
萧令煊没理会风家其他人,只望向风望川:“太傅,听夕还需学些宫规礼仪,孤带她回东宫了,大婚前,孤会让她回来。”
风望川点点头:“遵殿下吩咐。”
风望川望向风听夕,想训斥或嘱托两句,就是张不开口。
“什么人,出来?”
颜芷一声惊呵,先惊住众人。
众人愣了一霎,转头望去,看到颜芷拔剑,刺向一处房顶幽暗处。
随即,传来两剑相击声。
一个木盒摔落下来,撞上地面,露出一支精致金簪,金簪上似乎点缀着玉石,在烛光下,熠熠闪亮。
房顶随即飘落一人,是个男子,遮着蒙面巾,看不出面容。
颜芷再次呵斥:“何方贼人,竟敢擅闯太傅府?”
男子犹豫一下,扯下面巾,竟然是明晗。
明晗向萧令煊施礼参拜,瞅一眼萧令煊怀中的风听夕,又忙转开眼。
萧令煊故意道:“明少卿夜闯太傅府,该不是,来查探什么案件线索吧?”
明晗瞅一眼风听夕,目光窘迫、尴尬、愧疚、伤痛,不停转换。
风听夕瞅一眼地上的金簪,感激又欣悦:“明晗,你是来给我送生辰礼的?”
明晗犹豫一下,捡起金簪,有些难堪:
“前些时日..就买好了,想着,你生辰将近,等你生辰时,再送给你。
我.这几日外出办案,不在京城,不知.....
我再帮你寻一件礼物吧?”
以明晗和风听夕先前的关系,送金簪,正合宜。
但,他刚得知,风听夕已经是太子妃,送她簪子,就有些不合适了,尤其当着太子的面。
茶楼前,不欢而散后,风听夕曾想过,或许,等她和明晗都冷静了,他们还有‘未来可期’的机会,毕竟他们很聊的来,对彼此,也很有好感。
哪个话本中的男女主角,不经历些磨难呢。
所以,她心中仍有些期盼。
没料到,转头,她就被皇上册封为太子妃。
就算,她不嫁给萧令煊,也不能留在京城了。
而明晗的前程功业,亲人朋友都在京城,她不能让明晗陪她流落天涯,明晗也未必愿意。
她和明晗彻底没了可能,心中还是有些失落伤意。
瞧明晗神色,也挺伤痛。
风听夕有丝不忍,毕竟,即便所有人都忘了她生辰,明晗却记得,还早早给她准备了礼物。
风听夕故作轻松随意道:“买都买了,何必那么麻烦,簪子挺好看的,我喜欢,给我吧。”
明晗目光一喜,正要将簪子递给风听夕。
萧令煊不合时宜,又说混账话:
“太子妃,你强人所难了,这簪子看着像定情信物。
或许,明少卿想将簪子,留给未来的夫人,还是换一个吧。”
明晗面色一黯,立即将簪子收回。
没等风听夕说话,萧令煊已经抱着她,向外走去。
回到东宫,满院彩灯闪耀,像过节一般。
萧令煊果然让人准备好了长寿面,还备了一大桌美味佳肴。
用过饭菜,萧令煊又让人搬抬来很多礼盒,望着风听夕淡淡道:“都是送你的礼物,就当孤,连带旁人的,一起送了,不许再哭鼻子,孤不想再看到,孤的太子妃那般丢人的模样。”
风听夕第一次,收到礼盒装着的礼物,每取一个礼盒,就欢喜猜测,里面是什么,虽然,尽是些衣服首饰,胭脂水粉,她也很欢喜开心。
风听夕不时抬头,瞅一眼萧令煊,暗暗想,原来,萧令煊并非全像个凶残恶煞,也有温和体贴的一面。
只是,今日几分真心,几分演戏?
风听夕在东宫修养几日,脚底伤愈了,说想出去走逛走逛,寻买些成亲用的物件。
萧令煊没有阻拦,还给了风听夕一袋银钱。
风听夕逛了一上午。
午时,走进一家酒楼,听说这家酒楼很不错,马上就要离开京城,恐怕再没机会回来,该尝尝鲜的。
风听夕选了二楼一个雅间,要了四个特色菜肴。
果真,每一口都色香味俱全,不觉间,将四碟菜吃个精光。
风听夕觉着,他家碟子小了,她还能再吃两碟。
不过,碟子不大,饭菜挺贵,算了,银子还要留着跑路用。
风听夕正饮茶水,忽然听到有人高喊:“走水了,快来救火啊。”
随即,空气变的热烫。
风听夕急忙冲出雅间,来到楼道,发现火是从一楼烧上来的,极猛烈,楼梯已被大火吞噬。
风听夕急转身,欲跑回雅间,从窗口跳下去。
无意间,瞥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在楼道里急转。
那人是丁一栋,皇上下旨,让风听婵嫁的夫婿,风听夕特意瞅瞧过他几眼。
风听夕心口一凉,怎会这般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