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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的星光下,隐约可见从石后闪出的是五位从头到脚一齐裹住的蒙面人,当先一人着黄袍,后面四人一色黑衣,一看装束就知是“武林教”教徒。
从秀山镇出来的两条人影急闪至那黄袍蒙面人身前,一齐躬身施礼道:“属下‘五毒教’‘玉顶鹫’罗斌参见堂座。”“属下‘天蜈帮’‘麻面鬼’欧阳森参见堂主。”
趁这么一刹那间,尾随其后的钮清已闪电般地飘上了附近一棵五、六丈高的大树,借树叶隐起了身形。
只听那黄衣蒙面人冷冷一“哼”,道:“你们的人都准备就绪了?”
“玉顶鹫”罗斌、“麻面鬼”欧阳森一齐躬身道:“属下等手下兄弟早已集结待命,静候堂座吩咐。”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黄衣蒙面人阴恻恻地说:“据报,三年前的怪小子钮清又露面江湖了,并已向这一方向而来。若万一让他与胡老儿碰到一起,以钮清之力,加上胡老儿之能,可能会给本教增添不少麻烦。因此,教主严令,胡老儿若再不能收服,则立予毁之,绝不能让他与钮清合流。明白吗?”
“明白!”
黄衣蒙面人手一挥,沉声道:“行动。”
“尊令!”“玉顶鹫”罗斌、“麻面鬼”欧阳森同时应声,转身分头而去。
五位蒙面人也一齐退入石后不见。
稍等片刻,见另无异状,钮清飘身下树,分别打量了一下他们分头遁去的三个方向,即朝蒙面人消失的方向追去。他判断,今晚的行动显然是以这几位蒙面人为首,“玉顶鹫”罗斌、“麻面鬼”欧阳森分头遁去,只不过是去分头招集手下而已,只要盯紧了这几位蒙面人,就不难找到地头,只要到了地头,就不怕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了。
追过两个山头,就见那五位蒙面人正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看他们那逍遥自在的样子,好像并不急于赶去办什么“大事”,倒像是在游山玩水似的。
钮清借着树木掩护,亦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面。边跟边回想着适才那黄衣蒙面人的话,暗忖:自己曾两次与“玉面哪吒”黎刚相遇,既然黎刚系“武林教”中人物,他们知道自己已再次出现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们竟能侦知自己是往这方向而来的,那就说明自己的行踪甚至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处在他们的监视之中,而自己竟然毫无察觉。这一方面可见他们的势力是何等的庞大,另一方面也说明自己的江湖经验还非常的浅陋。看来,自己今后的行动得格外小心才是。
忽然,他心中一动,“武林教”既能侦知自己的行踪,自然不难猜测到自己可能有“游龙堡”救父之举。那么,此举可能会有步步陷阱、处处埋伏。尤为可虑的是,他们会不会因此对父亲造成伤害?甚或以父亲的生命胁迫自己屈服?若果如此,他又将咋办?
思绪又回到今晚之事,那黄衣蒙面人口中的“胡老儿”自然就是隐居此地的那位“武林奇人”了。但他们怎会联想到自己可能会与那位“胡老儿”“合流”?
不过,“武林教”的担心倒触发了他的灵机。这位“胡老儿”既然是一位不屈于“武林教”淫威、而又才智超绝之异士,自己若能礼请其加盟“天龙盟”,对完成师父遗命、重振“天龙”声威,更进而消除武林邪恶、维护武林安危,岂不是一大臂助?只是江湖奇人多奇行,若人家不愿加盟,他可不能像“武林教”那般“强邀”。
他心中思潮起伏,脚下则不忘跟踪住那五位蒙面人,翻山越岭,直往秀山深处潜进。
到达一座山谷,朦胧夜色中,只见谷中聚集着一大群人,足有四、五百人之多,一个个肃然静立、鸦雀无声。
人群分列两处,一行行、一排排,排列有序。两群人的最前面,分立着“玉顶鹫”罗斌和“麻面鬼”欧阳森。显然,排在他们身后的就是“五毒教”徒和“天蜈帮”众了。
五位蒙面人到得近前,“麻面鬼”欧阳森抢步上前,用手向身后的一座孤峰一指,禀道:“禀堂主,那就是‘笔杆峰’,‘点子’就在此峰顶上。”
黄衣蒙面人抬头向那峰顶注视片刻,冷冷地吐出一个字:“上!”
沿着一条险峻的山径,数百人静悄悄地一个一个往上攀爬。好在这些人每人都有一身不俗的功夫,山径虽奇险难行,却挡不住这些武林人物。
稍顷上了峰顶,乃是一块近百亩大小的平地,修竹茂密,其间杂有怪石古松,竹林深处,隐约露出一座草庐。
修竹、怪石、古松相互杂生,借着夜风的吹拂,发出摇晃不定的怪影,在朦朦夜色里,乍一看去,着实阴森骇人。
到达竹林前,数百人迅速散开,从四面八方紧紧包围了这座竹林。看架势,哪怕是一只老鼠,也别想从林中逃出。
忽听林中传出一个苍劲的声音,似在对月朗吟:“男儿事长征,少小幽燕客,赌胜马蹄下,由来轻七尺,终如猬毛磔,黄云陇底舞;令为羌笛出塞声,使我三军泪如雨。”朗吟声清越激昂,大有气吞山河之概。
那黄衣蒙面人一挥手,“天蜈帮主”“麻面鬼”欧阳森赶紧上前一步,向着竹林深处叫道:“‘武林教’特使请见胡先生!”
声刚落,林中那苍老的声音语气一变,冷喝道:“倚罗堆里世人醉,箫鼓声中我独醒。你们这班俗人厌物,胆敢来败坏老夫清兴。咄——看打!”“呼”地一声,林中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向“麻面鬼”欧阳森迎面飞来。
欧阳森忙一偏头,那东西擦着他的鼻尖而过,“啪”地落在地上。凝目一看,竟是一只腥臭的死老鼠,不由破口骂道:“格老子的……”话刚出口,猛然想到此行目的,只得强忍怒火,放缓语气道:“胡先生,当今武林至尊、‘武林教主’‘武帝’,亲派特使前来恭请阁下,这是何等荣幸之事,你怎还躲着不出来?”
“‘武林教’的特使?就是这么一个藏头缩尾见不得人的家伙?嘿嘿!”
那黄衣蒙面人闻言大怒,若不是上头有吩咐,几乎当场就要发作。好不容易忍住了怒气,冷冷地说:“胡先生,我家教主仰慕先生高才,故而礼贤下士,特派老夫前来恭迎阁下。先生若能合作,教主将委以‘武相’之职。这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呀!还望先生三思。”
“哈哈!说得倒十分动听——‘礼贤下士’,条件也非常优厚——‘武相’。可惜,老夫性喜悠游林泉,更不愿去做助纣为虐之勾当。”
黄衣蒙面人阴恻恻地道:“先生就不再考虑、考虑?”
林中人斩钉截铁地说:“老夫心意已决,绝不与宵小为伍。你们请回吧!”
“胡先生,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聪明人,当能看清眼前情势,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呀!”
林中人朗声道:“老夫虽知你们行事之毒辣旷绝古今,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们有什么恶毒手段,就使出来吧。”
黄衣蒙面人冷笑道:“你以为仅凭这些鬼画符的鬼门道,就能躲得过去?你号称‘袖里乾坤’,难道就没有推算一下自己的下场?”
“老夫早就推算过了,老夫的下场要比你们好得多。倒是你们这班为非作歹、阴险恶毒之徒,恐怕后果堪虞。”
“哼哼!待老夫破了你这鬼门道,你就会知道徒逞口舌的后果了。”
“你能破得了老夫的‘阴阳五行迷魂八卦阵’,再胡吹大气不迟。”
“你可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呀!嘿嘿!你等着瞧吧,很快就可以看到自己的下场了。”黄衣蒙面人手一挥,沉喝道:“行动!”
一阵“咔嗒”之声,那些“五毒教”徒和“天蜈帮”众之中,陡然亮起数十只火把,照得竹林外亮如白昼。
四位黑衣蒙面人、“玉顶鹫”罗斌、“麻面鬼”欧阳森及所率“五毒教”、“天蜈帮”匪徒等当即鱼贯入林。
进入林内,展现在眼前的竟有八条通路之多,众贼立时怔住,不知该往哪条通路走才好。
有贼试探着往其中一条比较平坦的通路潜进,刚走几步,陡闻“轰隆”一声,随之眼前烟雾弥漫,所有通路均皆消失,接着幻象四起,前后左右均似隐藏无限杀机。众贼立时大哗,为避开眼见即将临身的危险,到处东躲西藏。当即有贼人触动了阵内机关,立时传出数声惨嚎、哀呼之声。
那黄衣蒙面人沉喝一声:“就地站住,不准乱动!”双掌一起,两股狂飙击向迎面向他涌来的那团浓雾。然而,除了眼前的迷雾略有涌动外,发出去的真力竟毫无着落之处,似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化为乌有了。不由心中一震,这才相信这位“袖里乾坤”“胡老儿”果然名不虚传,此阵的威力绝不可等闲视之。当下回头对身后的一名黑衣蒙面人轻轻一挥手。
那黑衣蒙面人立即上前,从随身革囊中取出一个罗盘、一把尺子、几条绳子等物,左看看,右量量,前走几步,侧移几步,不时又蹲下身去在地上写写画画、屈指默算。然后指挥那些“五毒教”、“天蜈帮”徒众左砍几颗竹、右搬几块石。渐渐地,浓密的迷雾中竟露出了一丝空隙。沿空隙而进,幻象随之消退。
就这样,那黑衣蒙面人领着一群人走走停停,逐步逐步向阵内深入。
钮清尾随众贼上山,在众贼展开包围之时,他已飘身纵上了一颗十余丈高的树巅,将众贼的行迹看了个一清二楚。耳听林中苍老之声,正气凛然,心中甚为敬佩。
初见众贼入林后犹如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那黄衣蒙面人发掌无功,不由凝目观察这座竹林。
嘿!好一座奇门大阵。明面上是八个门户,其实层层叠叠、变化无穷。每一个入口的门户都包藏着八条通路,回环曲折。换句话说,即是有八个不同的变化。第一道门户是这样,第二道门户变化更加繁复,门户的数目增加一倍,即是十六个不同的变化,也就是有十六条通路了。从竹林外围到当中草庐,竟有五道门户之多。
最外面的八个门户,只有一个是“生门”,且进去之后,也只有一条通路是正确的。走错了,轻者尚能在千万条通道中转圈圈,直至力尽被擒;而一旦误触其中埋伏,立时乌云密布、幻象频生,更有各种暗器射出、机关发动,可谓是陷入天罗地网、鲜有能脱逃的了。
钮清大为叹服:果真奇士也!他在“乾元古洞”中,对阵图之学亦曾有所钻研,对此亦颇有根基,然观此阵,亦不能完全窥破其中之窍要。
诸葛武侯八阵、六丁六甲奇门,这些学问都是由《易经》这本书中变化出来的。其实,那不过是近代的“开方”、“立方”之类的数学罢了。但在那时候,能够懂得这一类数算的人不多,钻研有成的更为罕见,一旦引用到实际运用中,就被披上一层神秘的外衣了。
那领头的黑衣蒙面人显然对此亦颇有研究,入林前虽未能找出“生门”而入,以致于一入阵就触动了机关埋伏。但入阵后他利用人多势众、采取不断的破坏大阵,不但将众贼引出了迷阵,更被他一连突破了三道门户,快接近第四道门户了。
隐身树上的钮清,心情不由紧张起来,一旦五道门户全破,就只能面对面地动手了,林中人本事再高也只有两个人,绝对无法抵挡得住群贼的围攻,就算加上自己,是否就能可保无虞?
突然,林中传出一声惊怒的大喝:“原来是你这孽障!”
那黑衣蒙面人闻言猛地一震,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颤声道:“师父,弟子……”
那黄衣蒙面人沉声道:“即入‘圣教’,当知教规。”
那黑衣蒙面人又是全身一抖,忙恭声道:“属下不敢。”起身退到一旁。
黄衣蒙面人手一挥,那黑衣蒙面人又领着众贼缓缓向阵心推进。
林中人怒道:“莫用表,你真敢欺师灭祖吗?”
那黑衣蒙面人莫用表漠然道:“圣命难违,弟子身不由己,请师父恕罪。”
话音未落,忽听林中一声剑器铮鸣般的狂啸,宛若龙吟,有人怒喝道:“咄——欺师逆贼,死有余辜!”随着话声,一条人影虎扑而出,一片雪亮的刀花罩向走在最前面的黑衣蒙面人莫用表。
与此同时,那黄衣蒙面人冷哼一声,纵身而起,迎向扑出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