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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为什么两块石头会同时落地?”
已经收拾好了的房间里,温茹撑着下颌,朝着对面奋笔疾书的顾怀第三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里是国子监内成排宿舍中的一间,不过要比学子住的宽敞明亮许多,顾怀既然已经入职,自然能在这里拥有一个房间,只是昨天之前他还没打算搬进来而已。
只不过如今不同了,他实在不想回杨府看见杨溥那张脸。
手里的笔停下,面对少女的疑问,顾怀想了想:“你可以理解为,石头下落的速度和石头的重量并没有什么关系,无论重量相差多么大,只要还是石头,从同样的高度落下,他们总会同时落在地上。”
这个解释--其实和没解释一样。
桌子对面的温茹皱起了眉头,那双往往因为近视而朦胧的双眼里茫然更重了些。
她往前探了探身子:“那你是怎么发现的呢?”
顾怀看了她一眼,意外地发现还有些婴儿肥的少女因为身子太过前倾,导致某个部位的布料绷出了诱人的弧度,像是熟透的果实,沉甸甸地放在了桌子上。
见鬼,这丫头吃什么长的?
他摇摇头差点反手给了自己一耳光:“只是会对这些好奇而已,而这种好奇往往会成为探索这个世界的动力。”
“比如呢?”
“比如河水为什么总是从山上流到山下?”
“因为...”温茹下意识地开口,不过说出这两个字后,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水往低处流,需要理由吗?
而顾怀的问题却没有停止。
“为什么镜子或者水能反射出人的影子?”
“为什么雨后会有彩虹?为什么从内到外的颜色总是固定的?”
“为什么松开石头是往地上掉,而不是往天上飞?”
一连串问题问得温茹有些茫然,她可爱地张了张嘴,一会儿又闭上,彻底愣在了那里。
--这些不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但的确,为什么会这样呢?
作为京城有名的才女,温茹读过许多圣人之言,但圣人也没有对这些作出解释,平日里也根本不会去想这些,此时在顾怀发问之后,她的脑海里才开始浮现出一个个的问号,之前寻常的世界,好像在这一刻显得有一些不一样了。
她点点头:“那你能不能都告诉我?”
顾怀:“...”
怎么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
好不容易打发走好学的少女,顾怀叹了口气,继续忙着科学课的事情。
实验的效果是成功的,虽然他没有作出解释,但那足以颠覆常识的一幕还是让许多人对所谓的“致良知之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顾怀不会占用太多正常课程时间的承诺下,许多人便当场报了名。
这样一来也就不用再按着那个赌局一个个强迫了,要是没因为这个实验产生某些好奇和兴趣,来上这课也学不到什么东西。
终究是国子监,和在苏州那个书院不一样,教材什么的他都得提前准备好,排课也得考虑到方方面面的事情,如此一来倒真的像是要来国子监教书育人了...见鬼,他明明是杨溥的金牌小间谍!
从在学舍里一反往常的嚣张,再到所谓的新学实验,其实都只是为了挑起某个人的兴趣,好方便第一次接触而已。
可那位二皇子怎么算学课照上,实验也跑去看,科学课也报了名,却跟他这个一手搞出这些事情的任课老师没有丝毫接触?
简直就像是风尘老手见到了搔首弄姿的黄花闺女一样提不起兴趣...
脑海中出现的这个比喻让顾怀狠狠的恶寒了一下,连忙摇头甩了出去。
他想了想,拿过一张空白的宣纸,开始写信。
第一封自然是给苏州报平安,简略地说一些这段时间的事,顺便问一句那间书院里失去了先生的孩子们愿不愿意来京城求学。
进不了国子监是肯定的,但外面的书院还有很多...只是希望不要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了他们。
第二封信给的是连绵大山里某个山寨里的女神经病,这封信只能交给王五去寄不然都到不了山里。
之前的时候,顾怀不是没有干涉过山寨的发展,王霸虽然嘴巴比较贱,但说到底就是耳根子软不然也不会被他忽悠那么多次,所以对于山寨该怎么发展以及该怎么在这个世道立足之类的问题,顾怀以前是有一些打算的,现在人既然到了京城,自然该跟她说一声免得出了事都找不到人。
第三封信自然是给入浙作战的李易,虽然只并肩作战一个月,但李易终究算是他的老部下,再加上之前给他的来信,顾怀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回一封的。
等到安排完零零散散的事情,稍微平心静气之后,顾怀将信封口,拿起笔继续把脑海里那些还能记住的科学知识慢慢写下来。
只希望接下来这段日子他不会被当成妖言惑众的妖人给推出去砍脑袋吧...得好好想想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了。
......
国子监某处少有人影的回廊间,赵轩靠坐在立柱上,将脚吊儿郎当地搭上栏杆,朝着一旁的湖水里扔着石子。
作为大魏的二皇子,他好像永远都学不会那些所谓的天家礼仪,不同于那个凡事都讲究仪表风度的大哥,很多时候他只要觉得舒服,便去做了,久而久之也就有了浪荡顽劣的名声--但他终究是不怎么在意这些的。
大概是湖水的涟漪太密,赵轩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和当今大魏天子一脉相承的英俊脸庞上眉毛挑了挑,从一旁堆起来的石子里选出两颗大小不一的,用双手举到同一高度,然后松开手掌静静地看它们落下。
清脆的声音过后,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真是同时落地...”
收回目光,他淡淡开口:“查清楚了么?”
暗处的影子慢慢浮现,好像畏惧阳光一样没有显出脸庞,只是递过来一张薄薄的宣纸。
赵轩接过轻轻摆了摆手,那道影子便再次消失在黑暗里,他展开宣纸,沉默地看了下去。
宣纸上是那个最近在国子监引起些波澜的书生的生平,从他走出益州,到入赘苏州,再到出城平叛解围,以及诗会商战等等一系列的事情--在某个赘婿还在思考着怎么和他做朋友的时候,他已经如习惯那样把视野里出现的特殊的人查了个清清楚楚。
所以天雷确实出自他,赵轩放下宣纸,淡淡地想。
如此一来许多事情都能讲通了,杨溥的突然回京,内阁和六部的变动,朝堂上关于北方战局的声音再一次喧嚣起来,以及那个在人群里看上去并不起眼,但搅浑了一池秋水的书生。
看来自己进国子监读书这几个月,有些事情还真是闹到了台面上啊。
该和他接触么?该不该握住杨溥伸出来的这只手?
大哥那边,想必也在惴惴不安地等着吧?
父皇啊父皇,你怎么就不能早点死呢?
秋日的温暖阳光下,赵轩看着平静下来的湖面,面无表情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