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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上,从来不存在无缘无故的爱,如果有,或许这个人是你的父母或孩子,只是你还不知道。
正所谓,江湖中人,最怕的就是原谅。
“山长法术通神,还有什么是你做不了的吗?”楼近辰问道。
“呵呵,伱想拒绝?”山长目光幽幽的盯着楼近辰。
楼近辰打起精神,他觉得,此时的山长是危险的,说道:“我只是怕自己做不好。”
“你的剑,做这事正合适。”山长说道。
说完他朝着门外而去,这是要楼近辰跟上的意思了。
楼近辰连忙拿起桌子上的镜子,带上剑跟着山长走。
山长一路的往太学外面走去。
楼近辰不知道山长要去做什么,只觉得前面的黑暗浓的像是墨一样,他觉得自己走入了一片墨汁画的山河里。
楼近辰没有用他的那双眼睛去看,他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了,一定能够看清什么,但是他也怕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这种冲动。
“你可知道,老夫有多久没有出去过了吗?”山长突然开口问道。
“小楼年浅识短,不知山长生平。”楼近辰谦虚的说道。
“老夫五十三岁入这太学里为山长,至今已经有二百多年了,你也听过一句话,当世之人,寿不过三百,过则要么疯,要么异变。”山长的话让楼近辰心中一突,之前他就觉得山长有时候看上去疲惫不堪,但是现在又觉得山长深不可测。
“我要死了,时间一到,必定死得彻底,要不然的话,又会像前两任山长一样,死的不彻底还老是跑出来。”山长的话,显然是在向楼近辰讲述一些秘密。
也是在告诉他,刚刚被召唤出来的存在,就是前面两任山长中的一个。
“人活着的时候不管怎么样,死,一定要死的安安静静,毫无牵挂,小楼,你说是不是?”山长问着话。
跟在山长身后的楼近辰不好回答,毕竟很多人都是不想死的,有句话说,活的久才是赢家,当然,那些死后仍然能够爬起来的,或许会说:“不要瞎说,我还没有死。”
“死亡,或许只是一个开端。”楼近辰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么一句话。
“好,说的好,小楼,有慧根啊,只是这个开端却是在亡者的世界,而我们是生者,生者的世界是不容许亡者随意出来的,要不然的话,世界将会大乱,你说是不是啊小楼?”山长再一次的问道。
“小楼才疏学浅,我觉得……”
“好,说的好,现在像小楼你这样有清晰自我认知的人太少了啊。”
山长的话让楼近辰一句话憋了回去,突然之间,他觉得山长一定没有什么朋友。
“小楼啊,不是山长说话不中听,而是这个世界太复杂,有些人,明明不同意别人的话,却还要装着捧你一下,然后在别处议论,老夫啊,就是最讨厌这样的人。”山长在前面走着,脚下竟是出现了水声。
楼近辰只觉得脚下有一股彻骨的寒意涌了上来。
“山长,我们是去哪里啊?”楼近辰忍不住的问道。
“跟你说了那么多,你还没明白,你说自己才疏学浅,确实没有说谎,我们当然是去亡者的世界。”山长说道。
楼近辰忍不住再一次的四处打量着,看到的只有无边的黑暗,又想用自己那一双眼睛去看了。
“小楼啊,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在前行亡者的路上,我们不能够惊醒那些没有死彻底的亡魂,你的双眼,看人时就像是用针扎人一样,最好能够收敛一些。”山长说道。
楼近辰是真的第一次有人这样评价自己的眼睛,还是很惊讶的说道:“山长莫要欺小楼年轻,我的双眼也是好眼睛,怎么会如此。”楼近辰说道。
“你不信,那你就去看看,到时被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缠上,可不要怪老夫没有提前跟你说。”山长慢悠悠的说道。
楼近辰总觉得他是在危言耸听,但是又没有证据,看在他活的久的份上,便没有与他去犟。
“山长,小楼一直很好奇,您修的是什么道啊?”楼近辰问道。
“小子,你从第一天来就问我这个问题,你觉得礼貌吗?”山长冷笑一声说道。
楼近辰沉默,看着山长的后背,又看着他白发下的脖子。
“唉,小楼啊,别怪老头子我说话不中听,毕竟年纪大了,也没有几年好活了,总有些情绪控制不住,你能够理解山长吗?”山长问道。
“山长,我觉得,您……”楼近辰话开始,山长已经叹息一声,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啊,总是‘我觉得,我觉得’,说话就不能够干脆一点吗?”
“山长,小楼还年轻,不能理解您这种年老将死之人的心情啊!”楼近辰的话一落,整个路上突然寂静起来。
山长也不说话了。
“山长,您是否,可以向小楼这样的三十不到的人,分享一下老年的心情?”楼近辰再一次的问道。
“呵呵,呵呵!”山长在前面突然笑了起来,说道:“现在年轻人啊,就是一点亏都不能吃,几句话就说的老夫心潮澎湃,想吃人啊!”
他最后这一句话,拖出长长的音,带着无限的感叹,和那种压抑着的痛苦感。
楼近辰心中一紧,说道:“山长,大家好好聊天吧,好好聊天,心情就会好一些,您说是吧?山长,您老当益壮,一定可以突破寿元桎梏的。”
“好,真是好孩子,说话一转眼就好听起来了,真是会见风使舵啊。”山长感叹道。
楼近辰沉默了。
前方,出现了一条长河,这河水泛着幽幽的冷光。
山长一步步的沿着河走,他突然开口道:“小楼啊,你想当这个太学的山长吗?”
“小楼不想。”楼近辰说道。
“当山长天天被关在这里,有什么意思?”楼近辰说道。
“如果可以不被关在这里呢?”山长说道。
“我也不想,我一剑纵横来去,天下何处不可去,何必留在这样的一个方地等死呢?”楼近辰话落,便觉得自己话说的不好,因为说到‘等死’,像是在讽刺山长。
山长沉默了一会儿,感叹道:“现在的年轻人啊,小气的很,嘴上说着大家好好说话,却总是夹刺带剑的。”
“山长,对不起,我没忍住。”楼近辰有错便改,立即道歉道。
“算了,年轻人未至生死之境,却总爱在生死之间游离,小楼啊,你说不愿意当山长,但是却有人想当这个山长,你认为他们怎么想的?”山长问道。
“山长当时是为什么要当这个山长呢?”楼近辰问道。
“我啊,太久了,已经忘记了。”山长说道:“我如果记得,哪里还会来问你。”
楼近辰抬头看天,天上无星,看远处,远处漆黑一片,唯有旁边的河水奔流,然而河水奔流却没有半点的声音,那波光粼粼之下,仿佛有着无尽的神秘。
突然,有一个东西从水里跃出来,像鱼一样,然而水里却有一只巨鱼,跟在他的身后跃起,一口便将之吞食。
“这真的是亡者的世界吗?”楼近辰不由的提出了疑问。
“亡者,不过是生者对于他们的称呼,无论是生还是死,都只是一种状态,你不是想知道我所修之道吗?你先猜一下。”山长说道。
“阎罗!”楼近辰直接说道。
山长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所以老夫一直觉得,现在年轻人不诚实,明明心中知道,却还装着不知道。”
“山长,您误会了,曾有一次,我遇上一个老人,小楼一言道出其所修之道后,他却似有不高兴之态,所以小楼便觉得或许需要装一装,方能讨得老年人欢心。”楼近辰说道。
“唉!”山长再叹息,说道:“小楼啊,好好说话吧。”
“是,山长。”楼近辰说道。
“阎罗道世间少有传承,你何以会猜到,莫非你见过?”山长问道。
楼近辰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曾经遇过一黑猿,似有能行走于阴阳的能力,而山长带我从生者世界走向亡者世界,如此之能,以前从未曾见过,所以便猜测是阎罗道!”
“你猜得没错,我所修确实是阎罗道,而且前两任山长亦是修此道,也正是因为修了此道,所以在寿尽之时,不甘心就此死去,并且认为自己还能够以另一种方式活过来,毕竟阎罗道,便是行走于阴阳,接触亡者最多的一门修行法,即使是想死也难以死得彻底。”山长说道。
“那不知山长现在要带小楼去哪里?还请山长说清楚,也好让小楼有一个心理准备。”楼近辰说道。
“我带你去杀那两位山长啊。”山长说道。
这个回答,即让楼近辰意外,又让他有种不意外的感觉。
“山长刚刚不是一言便喝退了那位‘山长’吗?怎么?”楼近辰想说的是,你想杀,不是很容易,还需要我去?
“我杀不了他们,我与他们同修一道,他们已经死了,我如何还能够再杀他们一次?现在只是将他们拘禁着,但是我自己也将死去,将来我也死了,也没有人可以拘禁已经死去的我。”山长的话中有着淡淡的担忧。
但是不知为何,楼近辰又听出一种兴奋感,楼近辰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矛盾情绪。
山长似乎在期待自己死后,无人能够奈何得了自己的那一幕。
“山长,我的剑,不会让你失望的,您刚才说有人想当山长,是谁?”楼近辰问道。
“当然是两位大教谕。”山长说道:“冬之神的高阶祭司,宫瑶想要当这个山长,来自国师府的柳寒风亦是如此。”
“他们不是阎罗道的,也能当这个山长吗?”楼近辰问道。
“能不能当得了,总得当了才知道。”山长说话间,前方来到了一个出现了灯光的地方。
如果没有告诉楼近辰,这是亡者的世界,他根本就不会觉得那灯光有什么奇怪,因为那灯光就像是一个孤独的农家小院,那个小院之中灯光枯黄,是这一片黑暗里唯一的光亮。
两人一步步的靠近,那像是画中的小院与灯光,也慢慢的在楼近辰的眼中清晰起来。
楼近辰没有出声,他在打量着这一个院子。
当靠近这个院子之时,两人来到门前,那门是上了锁的,山长居然拿出了钥匙,打开了门,楼近辰跟着进去,伸手顺手摸在门上,伸出手指在门上一扣。
一些木屑被他扣了下来,被他捏在指尖一搓,那些木屑如粉尘飞散。
一个憋屈的小院。
灯光是来自于那屋里,楼近辰更觉得这像是一座监牢。
那里有窗户,窗户上面有窗纸,屋里有灯光,突然,一个人影扑在窗户上,从那破开的一个窗户洞朝外看过来。
那是一双充满死机的眼睛,这是楼近辰第一次如此仔细的打量着这样一个死人的眼睛。
他从这一双眼睛之中,只看到负面的情绪。
一个活人的双眼,无论怎么样,总会有一种生机在其中,而这一双眼睛,被其注视着,仿佛身体便要慢慢的死去。
楼近辰没有过多的去看,而是看着三间屋子,说道:“不是说只有两任山长被关在这里吗?怎么有三间屋子?”
“因为这有一间屋子是留给我自己的。”山长说道。
“哦,那我们现在怎么做?直接进去吗?”楼近辰问道。
他总觉得事情应该不会这么容易。
“当然,只要推开这个门,杀死屋里的那个该死却不肯彻底死去的人,此行便结束了,也消除了整个太学的隐患。”山长的声音之中,又似多了一些兴奋,仿佛多年夙愿将得以完成一样。
楼近辰沉思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山长,我杀得死吗?”
“老夫从未见过你这般优秀的年轻人,小楼,你可以的。”山长说道。
于是楼近辰上前两步,缓缓的拔出了剑。
剑吟在这寂静里流转,他身上的气息反而越来越淡,而那剑却像是有千钧重一样,又似藏着一抹月,需要小心的扯出,光亮在这小院之中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