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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在铺子逛完回到乌衣别院时已近戌时,聂红豆还未下马车,才打了个帘子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抬眼一看,那个声音的主人正是聂静媛身边的从容。
她看到她后转身对后面看门的小厮吩咐了两句。
小厮麻溜离开,聂红豆跟金银两秋缓步上前,“你怎么来了,公主也来了吗?”探着眼睛往里面看,从容不迫自被上官大人选中送到聂静媛身边后就没跟她分开过,所以她这句话只是客气,答案心里早就有了。
从容朝她行了个礼,侧过身,将路空出,“公主已在明月芦花等候郡主多时。”
“嗯。”微点了点头,聂红豆脚步加快,去明月芦花的路上她曾试探性问过从容聂静媛这次来这的原因,但,从容不迫不愧是被上官大人选中的人,武艺精通,医毒皆会的同时,还一等一的忠心护主。对她除了态度好之外,是半个字也不肯说。
还有两天就过年了,这个时间点,聂静媛来这的理由是什么呢?齐宣帝也能允许她大过年的出宫!
之前只觉得从院门口到明月芦花的路太长,但现在,面对一切未知,聂红豆只觉得太短了。
不多时就到了明月芦花的门口,从容没跟着进院,一左一右的守在院门口。
“郡主!”金秋半路上被崇吾拉去海棠醉日了,所以现在跟在聂红豆身边,进到明月芦花的只有银秋一个,明明跟离开前一模一样的院子,但不知怎的,居然打起了寒颤,她瑟缩的站在聂红豆身后,小声的叫了声她。
你怕,我也怕啊!
聂红豆看了一眼抖成筛糠而不自知的银秋,扯了扯嘴角,“刚才在醉太平没怎么吃饱,你去让金秋给我煮碗面吧。”醉太平就是她们今天刚去的铺子,她给取的名,出处是她在现在看到的一手词,冰肌玉容,情真意浓,小楼几度春风,醉琉璃酒钟。关山万重,何时又逢,思量雨迹云踪,似襄王梦中。
词跟即将要开的火锅食肆没什么关系,全赖一个她喜欢。
好在醉太平这三个字,光从表面上解读就已经能说服宋濯和你十七个姑娘了,太平盛世,一酣成醉。
气压太低,巴不得离开的银秋在得了聂红豆这句话后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明月芦花。
真不讲义气!她小声嘟囔两声。
“姐姐来了怎么不进来?”还没转头,就听到一个娇娇俏俏的声音绵绵柔柔的从背后传来。
她泯了泯唇,沉了沉心,豁出去了的转过头,扬唇微笑,“正要进去呢,这不是有点饿了,所以让银秋去给我煮碗面嘛。对了,这么晚了,你用过晚膳了没?饿不饿?银秋应该还没走远,要不要我追上去给你也叫一碗?”
“不了,我不饿。”聂静媛的嘴角跟眉尾都在上扬,可她就是没从她的眼中看到笑意。
提步,进屋,落座,捻杯,品茶,聂红豆问,“再过两日就要过年了,你怎么又出来了,圣上跟娘娘也准?”
聂静媛盯着她笑回,“不准啊,这不,父皇震怒赏了我十板子么,不过,饶是父皇再不准,我也要出来看看姐姐。”
“你被打了?”聂红豆这才注意到她灰白干裂的唇,以及那张上了重妆却依旧能见憔悴的脸,还有眼底青黑,一股浓烈的担忧从心底涌出,逐渐取缔害怕。
“姐姐这是在担心我?”冷淡死寂的眼底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聂静媛道,“天禄阁里姐姐的命灯昨日灭了,我担心不已,所以想来看看姐姐。本来一切都好说,只是被李淑妃摆了一道,叫父皇知道了,堵在城门口赏了我一顿板子。”
她说的简单,但怎么离开的皇宫,又是怎么避开盘查一路到城门处的她没说,至于后来的被李淑妃告状,被齐宣帝责罚,还有责罚后又是怎么到的这,其中细节,她更是只字未提。
这要是别的什么时候,聂红豆秉着好奇也就问到底了,只不过现在,有更让她好奇的事需要弄清楚,“天禄阁,命灯?”在华夏几千年的古代文明中有个看天算象的地方,叫钦天监。在大齐,同样也有这样一个地方,只不过却叫天禄阁。这些都是她从原主之前的记忆中攫取的知识。
只是,这一个看天算象的地方,怎么会跟她扯上关系,还有她的命灯。
“姐姐之前重病昏迷,眼瞧着从郡王府回来的太医一个个都说姐姐命不久矣,快活不成了。我气不过,就在宫道上把下值出宫的他们打了一顿,打的急了,就一个人难过的哭了起来。碰巧被来大齐给父皇贺寿的南乾使者听到了,她细细询问了我难过的原因后说,在她们南乾一直都流传着一个传说。”
“传说?”这是有故事听的节奏啊,聂红豆眼睛一亮,直勾勾的看着聂静媛。
聂静媛面色凝重,像是想到了那时聂红豆昏迷时的样子,她悠悠开口,“在满月当夜点放花灯,诚心祈福,再护着写有病重之人八字的花灯燃尽一夜不灭,就能借月神的力量让她苏醒。”
“你信了?”聂红豆拿起块桌上的糕点,吃了口,有点噎,就又端起茶杯喝了口。
聂静媛颔首,“是,我信了。”眼神略带庆幸的看向聂红豆,她道,“事涉姐姐,我不得不信。”
聂红豆避开她赤诚灼热的眼神,每次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每次听到她这样直白的不加半点修饰的话,她都会觉得愧疚,聂静媛,你再等等,再等等,我一定把你的姝姐姐还给你。
聂静媛没有注意到聂红豆刻意疏离的动作,她接着道,“满月那天的风很大,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护着那几盏花灯在摇晃不平的水面上,常燃不灭,直至天泛鱼肚,晨光破晓,不想临了临了,窜出来个权灵薇,她一盆水,浇的所有的花灯直接沉到了水底。
还好这南乾传说是假的,姐姐最后醒了过来,不然的话,我肯定不止让人赏她十板子。”
也不知道这次的糕点是谁做的,块头这么大,还这么噎人,聂红豆慢条斯理的吃着,黑眸微转,原来还有这么一桩事,她说那天在如意楼权灵薇为什么会那么怕聂静媛,原来是刚被打过。
实在是吃不下了,她把糕点放在一边,端起茶杯,也不喝,就一味的盯着水面浮摆的茶叶看。
聂静媛,“姐姐醒来后我担心姐姐身体,就又找了那个南乾使者。”
“你不是不信?”刚是她自己说的南乾传说是假的吧,聂红豆不解。
“事涉姐姐,信或不信重要吗?”聂静媛自嘲一声,“就跟作恶多端的人整天捧着往生经一样,图个心安罢了。”
“不。”聂红豆打断聂静媛的话,摇了摇头,“你跟他们不一样,他们是坏事做多了夜间难眠,才寄希望于往生经,而你是想我平安,一个是恶,一个是善,怎么能相提并论。”
聂静媛真的很好哄,比她在现代时养的那只金毛还要好哄,不过简单几句话,她脸上表情就由阴雨转晴了。
“南乾以月为信,尊月亮为神,所以她这次给我的法子跟第一次的差不多,都是一盏灯,供奉月下。宫中规矩众多,我怕自己为姐姐供灯一事会被李淑妃拿出来说事就找了父皇,请求将姐姐的命灯放在了天禄阁。”
古人信命,更笃信天象,天禄阁这么重要的一个地方,齐宣帝会允许她的“命灯”存放?
像是知道了她此刻心中的疑惑,聂静媛道,“父皇原先是不许的,只不过,”唇角微勾,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天禄阁,既是测天象,谋命数的地方,而父皇又是那么笃信天象一说,那就由天象来说服他吧。”又是很简单的一句话概括,半点没说要达成这个目的所遭遇的艰难。
聂红豆半垂着头,对聂静媛更愧疚了。
她为了原主做了这么多,可原主却不知道,再等等,聂静媛,请你务必再等等。
聂静媛来的匆忙,换洗的衣服都没带几件,聂红豆就把前段时间银秋给她做的衣服拿了出来,“一路策马,你肯定也累了,你上次来住的屋子一直都空着这次就还是先住那吧,等会儿我再吩咐人给你备点热水,你泡个澡解解乏。”
一直守在院外的从容在听到聂红豆要给聂静媛备水让她泡澡后一个箭步窜进了院,正巧和领着聂静媛到睡觉屋子的聂红豆打了个正着,她几度启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在聂静媛的沉默中闪身到了一边。
“嘶—”热气氤氲,烟雾缭绕,聂静媛咬着唇冷汗涔涔,还未结痂的伤跟锦衣紧紧相粘,纵是从容小心再小心,也还是带了块皮肉下来。
“公主,这是上官大人派人送来的止疼丸,您快服下一颗。”从青瓷瓶中倒出一粒黑黢黢的丸子,从容对聂静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