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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括猛然转身,眼中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我赵括之子,既是吾之逆鳞,今日,你们之死,便是要告诉天下人,人敬我,我敬之,人若负我,我必杀之!”
“杀!”
最后一字吐出,子仪手中的劲弩猛然发出一阵狂啸,快如闪电地射入了县令的胸口。
县令缓缓低头看向胸口,最后指向赵括,却是不甘地轰然倒地。
紧随其后的箭矢无情地收割着数百名秦民的生命,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之前还和颜悦色的安国君,翻脸比翻书还快,下令杀死他们时,竟也毫不犹豫。
面对着倒在血泊中的数百具尸体,子仪一时有些慌乱。
“君上,我们是否暂时避一避?”
但赵括却一摆手道:“不用,通知下去,让死者家属自行认领,若有上前寻衅滋事者,一律格杀勿论!”
“是!”
子仪轰然应命,率领亲卫把守在四周。
很快,安国君杀死数百乡民的事情不胫而走,迅速在大秦国上下扩散开来。
“什么?安国君一来就屠杀了整个犬丘县?这怎么可能?!”
吕不韦已经行至半路,却忽然得到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顿时惊地差点站起来。
他瞪着双眼,缓缓一屁股坐在软垫上,心中却在计较着该如何应对。
这是一起十分严重的外交事故,若是按照谣传的那样,那么秦国和赵国从此以后,就别想安安稳稳地坐在谈判桌前商量什么,留给他们的唯一选择就是迎战。
可是吕不韦又很清楚,范雎之所以让自己前来,正是为了促成这次和谈,使得双方都能冷静地看待事实。
“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走漏风声,再有谣传者,罚髡刑三年劳役!”
“喏!”
吕不韦望着传令官退下,眼中的担忧却并未减少。
他知道,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制止了明面上流言蜚语,但也难免这个消息传入那些将领们的耳中。
总之安国君的这个举动,实在让他很被动,一上来就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
难道他就不知道,这秦国上下正在做着激烈的斗争,若是一个不慎引起公愤,所有文官的努力都将白费。
可不管怎么样,现在吕不韦能做的,就是尽快赶到犬丘,亲自去面见安国君,不能再让这起事情进一步恶化。
鬼知道那些秦国武将们会不会捷足先登,比自己先赶到犬丘,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当他慌慌张张见到赵括时,心里暗暗抹去一把冷汗。
幸好,事情还不到无法收拾的地步,现在补救还都来得及。
“安国君,你可急死我了,君怎可在秦国的地盘大开杀戒啊?”
赵括一看到吕不韦伏在案前,冷哼道:“怎么?秦相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教我如何做人吗?”
吕不韦有苦说不出道:“哎吆,安国君您就是我祖宗,我哪敢教训您呐,一切皆是为了安国君的安危着想啊。”
“行了,你就不必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说吧,为何范雎没来,却把你派来了?”
范雎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赶紧膝行到赵括案前,扒着几案道:“您有所不知,如今大秦的朝堂乱的很呐,随时都有兵变谋逆的可能。所以范相为了君上的安危,特意在朝堂中震慑三军,就等安国君前往啦。”
不愧是深知赵括底细的吕不韦,几句话就把轻重缓急说的明明白白,就怕赵括再次发飙,转身打道回府,那这一烂摊子,可就得他吕不韦一人收拾了。
只要赵括还在这,就得给吕不韦一个说法,给秦国一个说法。
毕竟这可是数百桩命案,如果没个说法,让秦律如何服众?
可是赵括却抱着双肩,仔细审视着眼前的吕不韦。
他发现,这段时间不见,好像吕不韦有要摆脱掌控的趋势,要不然现在说话的语气,竟是处处站在秦国的角度,甚至还替他的死对头范雎开脱?
这绝对不正常!
赵括心念一转,冷眼看着吕不韦,淡淡道:“我也不跟你绕弯子,这些人是我杀的,但范雎不愿亲自来接见我在先,他们想毒害我的三个儿子在后,所以这些人死有余辜。”
说着话锋一转盯着吕不韦问道:“以你之见,此事该当如何了断?”
“嘶这……”
吕不韦低下头来一阵沉思。
曾经的吕不韦身在各诸侯之间,左右逢源八面玲珑,最是擅长处理各种关系矛盾。
今天这件事,赵括非要考考他不可。
“有了!”
只是转眼间,吕不韦就想到了一个绝好的办法。
“君上,你看这样行不行,就说是这些村民无意间触犯到了安国君,所以被手下误伤,只需君上拿出一点钱财,聊表歉意即可……”
没等他说完,赵括已经将身体靠在了身后的榻板上。
“吕不韦啊吕不韦,你就是这样来报答我的,对吗?”
赵括的手指敲在几案上,没有多看他一眼。
很显然,赵括已经很生气了,如果吕不韦再多说一个字,赵括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敢出去,继而让整个秦国准备接受他赵括的怒火。
吕不韦很聪明,他知道,此时万万不能得罪赵括。
“君上,君上冤枉臣下了,臣万死不敢相忘君上的大恩大德。”
赵括闭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气。
他知道,目前还不是拿吕不韦开刀的时候。
“我来说个办法,你去执行便是。”
吕不韦赶紧拜下:“臣愿洗耳恭听。”
“张贴告示,就说是范雎故意派人行凶与我赵括,却被我全部抓住就地正法,秦国要为此补偿赵国百万两黄金并让范雎亲自负荆请罪,如若不然,两国唯有一战!”
“啊这……”
吕不韦愣在那里,怔怔地望着仍是高高在上的赵括。
赵括果然还是赵括,原来的配方,原来的味道,还是原来的那样有仇必报蛮不讲理。
现在是他杀了秦民,还反过来说是秦国要加害与他,人都杀了,却仍是一副愤恨不平的样子,还要堂堂相邦负荆请罪?
吕不韦瞬间委顿在地:“君上,臣窃做不到啊!”
“吕不韦!”
赵括忽然加大了声音,吓得吕不韦一个冷颤。
赵括眼睛眯成一条缝道:“别以为你当上秦相了我就不敢杀你,实话告诉你,我所说的是为我好,也是为了你和范雎好,如你再不识抬举,小心我连你一起和秦国活埋!”
“咕嘟!”
吕不韦狠狠咽下一口唾沫。
别人这么说,可能会被天下人笑掉大牙。
但安国君这么说,那就是能说到做到的事情,晾谁也不敢忽视。
他在临行前准备的所有说辞都用不上,此刻吕不韦才发现,在见了赵括以后,只有唯命是从才能活命,说多了都会变成临终遗言。
见他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赵括一甩袖子怒斥道:“滚,限你三天之内办成此事,若是等我自行离去,后果自负!”
“好,好,我这就去!”
吕不韦连滚带爬地滚下轺车,双脚踩在地上,却仍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之前在范雎面前的淡定从容,此刻早已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脸上的惊悸。
如果三天之内不能让范雎捧着百万两黄金负荆请罪,恐怕赵国很可能会对大秦扬起屠刀。
念及此,吕不韦也不敢再多逗留,连忙爬上自己的马车,匆匆而去。
赵括掀起车窗,望着吕不韦乘坐的轺车渐行渐远,扬起的一路烟尘还未尽数散去。
他心中的云雾却在此刻拨云见日。
在这人吃人的乱世中想要苟活,就必须比他们还善与钻营计较才行。
老秦人的铮铮铁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泯灭的,只要这天下是赵氏的天下,他们就永远会在反抗的路上。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国仇家恨,怎会因为你的拳头足够强大,就会选择完全妥协?
这说出来很可笑也很幼稚。
但赵括已经试探了很多次,纸铁都用上了,只能说收效甚微,犹如鸡肋。
灭取秦国势在必行,但绝不是现在。
此行赵括的目的,表面上看是带着赵国的诚意,跟秦国谈上几项诱人心动的大买卖。
但最重要的是从内部分化秦国,从而让王族和贵族之间自相残杀,待到最后,赵括就可以坐享其成,甚至不费一兵一卒拿下秦国。
所以,赵括必须让秦国人知道他赵括的厉害,并且还要激化王族与外戚之间的矛盾,使得他们在不断发展中,还不断内耗。
吕不韦很明显,现在是华阳太后的人,而范雎却从一名外戚,渐渐变成了王族中德高望重的老家臣,可以说他的权力正因为吕不韦的介入,而渐渐被边缘化。
赵括的这一举动,却又恰好给了秦国朝堂一个错觉,一向对吕不韦百般宠爱的赵括,现在却有意厚此薄彼,正在向范雎靠拢。
无论文臣还是武将来看,这绝对算是一个很明显的风向标。
至于这些苛刻的条件,不过是赵括放出的烟幕弹罢了,相信范雎身为一名合格的政治家,一定能看出其中的门道。
武将们叫的再凶,他们也不敢率兵围城,最多站在边上,象征性地为某人摇旗呐喊罢了。
新的一天,风和日丽。
“禀报家主,荀卿从邯郸派来一队人马,说是为了庆贺三位小主顺利诞生,特意挑选了精壮之士作为增派的护卫,还请家主检阅。”
赵高伏在案前禀报。
“哦,这么快?”
赵括放下毛笔,用铁砚压住写了一半的纸,朝赵高一挥手道:“走,带我去看看!”
“下臣遵命!”
赵高赶紧一骨碌下了车辕,又搀扶赵括叮嘱小心脚下。
赵高一直躬着身在前引路,时不时回头说着话。
“家主,荀卿还说,特地为家主准备了一份神秘大礼,等家主一见,肯定大喜过望。”
赵括一笑:“有这种事,那我还真的要亲眼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