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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口一口的喝着温凉的羹汤,甜香蔓延到了喉头。
孟令臻还在说孟岁檀和那位谢娘子是多么多么般配,谢姑娘出身高贵,性子温柔大方,配孟岁檀最合适不过。
宁离喝了几口便放下了碗,实在吃不下了,她漫无目的发呆,想着何时才能离开,孟令臻看着龟缩在一旁的宁离,微微一笑:“皎皎,你觉得我方才说的可对?”
宁离正在犯困,又被发难,一时有些茫然,这愣神的空隙,谢妙瑛笑意温柔,桌上人的视线都递了过来,像是密不透风的网。
“自然是对的,兄长和……谢阿姊郎才女貌,实乃佳配。”她没有太热络,只是说着一些人人都会的奉承话。
众人的神情还算满意,宁离再次被孤立到了一旁,她思绪流逝,脑中不可避免的回忆起了她及笄那一年,那是她的生辰。
只是大约,日后再也无人给她过了罢。
三年前,午后
光影斑驳的折射在墙角回廊,或疏离或茂密,淡淡的光斑落在宁离的姣美面颊上,府内回荡着她轻巧的脚步声。
“阿兄。”少女娇柔的嗓音像吃了蜜一般,尾音上扬,轻快活泼,由远及近的落在孟岁檀的耳边。
屋内,古朴典雅的陈设中弥散开淡淡的药草香,修长如玉的指节夹着墨玉棋轻轻的往盘中一放,棋局瞬息万变。
宁离脚步轻快的进了屋子,目光落在了书案后的那道玄墨色身影上。
她静静的停了脚步,胸腔间重重的跳动叫她周身血液都凝滞了一般,孟岁檀原本下垂的眉眼闻之动静后缓缓的、散漫的往上一瞥,霎时间,眉眼深邃,宛如重重疏影。
在瞧见宁离的身影后瞬间,沉寂冷漠的眉眼顿时柔和了不少,温和道:“皎皎怎么过来了。”
轻柔的话语拨动着宁离的心弦,不知道何时起,宁离的感情时而如热油滚烫,时而如如春雨绵绵,阿兄出色到让人仰慕,宁离没办法不动心。
思绪回神,宁离熟练的板起了小脸,小跑至桌前,倾身:“阿兄瞧,次兄又欺负我了。”
少女的馨香颇具冲击的钻到了孟岁檀鼻端,二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不少,孟岁檀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
“好了好了,阿兄罚他多抄几次课业可好。”孟岁檀松懈了眉眼,偏低沉的嗓音哄诱着她,但视线一转,瞧着她白嫩小脸上的红印子,心里头罕见的不大舒服。
“就这样啊。”宁离还是有些不高兴,孟岁檀耐心问:“皎皎还想如何?”
话问到了宁离心坎儿上,她乖乖巧巧的说:“我想阿兄在及笄那日为我束发。”其实她有她的小心思,女子的青丝那是夫君才可以碰的。
她神情殷殷地望着孟岁檀,乖软的模样像是小兔儿,任谁瞧了都忍不住想为她摘星捧月。
“不行。”孟岁檀面色一敛,语气淡了下来,“及笄礼怎可胡闹,届时会有众多京中贵胄前来观礼,这是你的体面,亦是孟家的体面。”
孟岁檀比宁离高出了一个头不止,这般居高临下,宁离竟瞧出了些冷肃的意味,她有些不高兴,软着声音:“可我就这一个及笄礼,我就想阿兄来做我的正宾。”
她脾气上来了,有些不依不饶。
孟岁檀斥了一句:“胡闹,依礼该是母亲来做正宾,皎皎,莫要闹。”
他声音低沉,音域广阔,像含了一把烟雾,共鸣从胸腔传来,重重地砸在宁离的心扉。
话已经带上了些警告的意味儿,孟岁檀再宠宁离,也不会拿孟家的面子开玩笑,孟家百年宗族,六代出翰林,三代进内阁。
孟祭酒门生无数,遍布齐朝,奈何父亲醉心学识,只喜舞文弄墨,无心看管家中事物,孟岁檀又是朝中悍臣,便接替过了父亲的担子,带着孟氏往前走。
宁离眼眶里浮上了些泪意,她吸了吸鼻子,想耍些小性子,可触及孟岁檀有些没了耐心的面庞,小性子变成了真脾气:“阿兄若不做这正宾,那皎皎便不去及笄了。”说完便跑走了。
正端着乳酪进屋的怀泉被撞得哎哟了一声,懵然的看着宁离跑去的背影,低问:“主子,要不属下叫阿喜去哄哄?”
孟岁檀冷着眉眼,烦躁的摁了摁眉心:“不必管她,我是纵得她无法无天了,脾气愈发大,什么事都能耍性子。”
怀泉笑道:“害,待及笄礼一过,女郎便到了该许夫家的年纪,到时候啊性子便稳重了。”
孟岁檀沉默了半响,淡淡的嗯了一声。
宁离跑回了屋子,爬在床上,被子一裹,阿喜进屋来笑意盈盈:“女郎,大夫人送了些衣裙过来,说叫您瞧瞧及笄那天想穿哪件。”
“不要来烦我。”宁离闷着被子嘟囔了一句,阿喜缩了缩头,啧,估摸着又同郎君闹脾气了,阿喜悄悄地退了出去,宁离气得要命,觉着孟岁檀不在意她了。
庭院外头,恰巧路过的孟令臻瞧见了婢子小厮抬了一箱箱的衣裳手饰进赶月阁,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当即跑去了岑氏院子里。
“阿娘,凭什么好东西又给了那个没爹没娘的小贱人,到底谁才是孟府的嫡娘子。”
孟令臻小脸都皱了起来,岑氏揽着她,安抚:“哎呀行了行了,不过是两件衣裳罢了,那是你兄长走的私库给她添置的,阿娘能说什么。”
“兄长偏心。”孟令臻委屈的要命,究竟谁才是她嫡亲的妹妹。
“少说几句,平素你兄长也没少了你的份儿,你若有宁丫头那张巧嘴,哄的你兄长服服帖帖的,还有宁丫头张扬的份儿?”岑氏劝道。
孟令臻闻言蔫巴了,兄长太可怕了,成日板着脸,比父亲还可怕,还老喜欢过问她的课业,答不出来便挨手心板,孟令臻见了他宛如鹌鹑一般。
“待及笄后,便要给她相看人家了,嫁出去了就好了,待你及笄时娘定办的比宁丫头这更盛大。”岑氏拍了拍她。
*
自那日争执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还有几日便是宁离的及笄礼。
孟岁檀没有向以往般来哄她,也没有叫人送些小玩意儿来,宁离不禁有些发慌,阿兄莫不是真的生她的气了?
她惴惴不安的去寻了孟岁璟,想问他该如何是好。
孟岁璟嗤笑:“我都说了兄长不会允的,你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兄长生气了罢。”
“现在说风凉话有什么意义,你就说该怎么求阿兄原谅啊。”宁离这几日明里暗里叫阿喜去打听,结果孟岁檀根本没在家。
“拿出诚心来,兄长这般宠你,投其所好送个小礼什么的,兄长一高兴,便不会同你计较了。”孟岁璟给她出主意。
宁离思绪却跑远了,高兴?若她……
“我晓得了,谢谢你,次兄。”宁离忙不迭的提着裙子又跑走了。
“真是说风就是雨,也不晓得讨我开心开心。”,孟岁璟有些酸道。
很快便到了宁离的及笄礼,孟府主厅前来观礼的人实在不少,有孟岁檀的同僚,有孟祭酒的门生学子,还有旁系亲戚,瞧着这排场不免嘀咕,“不过是个义女,孟祭酒还真是看重。”
“听闻那女郎的父亲也不过是一普通人,今朝用命攀上了富贵前程,女郎也麻雀变了凤凰。”
宁离不知外面的闲言碎语,只是乖巧地跪坐,她一袭烟紫海棠罗裙,面容丽色惊人,小小年纪便可窥得绝色之姿。
岑氏垂眸高声吟:“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介尔景福。”(注),随即取了一支青玉簪为宁离绾起发髻。
孟岁檀掩于人群后,眼眸清冷,神色淡淡,直到瞧着宁离着青衣再出来跪拜长者时,面色柔和了不少。
宁离百无聊赖的撑着笑颜,自始至终没机会同孟岁檀说上话,他忙着和同僚喝酒闲谈,侧颜浸着光晕,斜眉入鬓,但宁离却瞧见了他隐隐侧过身咳了咳。
她的阿兄身子有些不大好,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冬天怕冷,夏天怕热,寻常时酒也不敢碰,只遇到今日这般日子他才会勉强一沾。
宁离寻了个机会溜走,参横居无人看管,她悄悄地溜进了屋,她小时候来过阿兄的寝居,待大了些阿兄便不叫她进来了,宁离心怀忐忑,小脸闪过紧张之色。
她走到屏风后面,小心翼翼的解开了自己的衣襟,衣裙滑落,一片莹润白皙暴露,屏风下是一双纤细修长的玉腿,年轻美好的身体像熟透了的桃子,散发着甜润的气息。
宁离轻巧钻入被窝,浑身被淡淡药香包裹,孟岁檀的身上总是有一股经久不散的药香,很好闻,宁离喜欢这个味道。
她为即将到来的,期待了很久的事而感到激动,阿兄这么宠她,一定会接受她的,她不信她都这样了,阿兄还能像君子一样。
等了许久,宁离都昏昏欲睡了,才听到屋门轻轻地推开,遂精神一清明,胸腔间开始剧烈的跳动。
帘帐外,孟岁檀深深叹息,他脚步有些踉跄,今夜沾了些酒,现下已分外不适,他扯了扯衣领,拿过桌上的茶壶惯了口冷茶,恍若神抵般华美的面容上浮起一抹不自然的酡红。
孟岁檀缓了一会儿,抬脚向床榻走去,掀开帘帐的一瞬间他瞳仁骤然一凝。
床榻中,姣白的身影含苞绽放,青丝铺撒在枕上,水眸颤颤,娇娇怯怯的看着他,红润的唇微张:“阿兄。”薄被裹在身上,身形一动,一侧莹润如玉的肩赤裸裸的纂取了孟岁檀的视线。
孟岁檀脑中空白一瞬,被这声阿兄唤回了思绪,他迅速放下帘帐,背过身去,额角的青筋暴起,大掌垂在腰侧死死地攥着,刚劲的眉头气地跳了几下。
宁离眸中闪过失落,不甘心地咬着下唇,她撑着身子,柔若无骨的藕臂缠绕在了孟岁檀劲瘦的腰间,软糯道:“阿兄,皎皎不好看吗?”
孟岁檀颤着手扒开了她圈在腰间的胳膊,声音咬牙切齿:“我竟把你教成这般不知廉耻的模样,你给我滚出去。”
失望的话语重重砸在宁离的心间,她的心犹如坠入了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