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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奏陛下,故太子遗愿,事关重大。”
“梁国公与吴王殿下关系特殊,仅凭他一人之言,不足为据!”
黄子澄看得很清楚。
皇帝陛下不久前,刚刚经历丧子之痛。
只恨不得能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儿子。
若真是朱标的遗愿,那皇帝陛下一定会想方设法完成。
如今之计,也只有釜底抽薪,直接否认蓝玉说的话。
毕竟,朱标就算真说过这话,当时也不一定还有其他人在场。
谁又能证明呢?
果然。
此言一出,老朱的神色也是为之一变。
蓝玉忙道:“陛下,此事千真万确!”
他心里并不慌。
因为他说的,确实是真的。
朱标的确曾经这样说过。
那时候,朱雄英已死,吕氏还没有扶正,朱允熥是如假包换的嫡长子。
常氏所生,与常升、蓝玉等一干武将勋贵关系紧密。
在当时的朱标看来,若自己有朝一日登基,那朱允熥自然会被立为太子。
何况,就算朱标心中有别的想法,在蓝玉,常升等武将勋贵面前,也会这么说,以拉拢人心。
至于这个算不算朱标生前的遗愿,那就任由老朱去解读了!
在朱标死后,这些话,蓝玉其实都快忘了。
毕竟,朱标生前与他说过的话,很多很多。
这番话也是闲谈时偶然说起,并不是郑重其事的交待什么。
蓝玉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何况,在蓝玉看来,立谁为储君,这是老朱乾纲独断的事。
就算朱标说了也不算啊。
更别说他都不在了!
但是,昨晚朱允熥特意交待,他的安身立命之本,便是对朱标的忠心。
蓝玉才细细去回想朱标生前曾说过的每一句话。
然后,便想起了这件事。
要表现自己朱标的忠,可不就得将朱标说过的话,都牢牢记住,死死遵照执行吗?
至于是闲谈,还是正式命令,那重要吗?
反正朱标说过是真的!
那便谁也不能说,这不是朱标心中所想所念!
黄子澄目光狠厉,质问道:“你口口声声说是故太子所言,敢问谁能证明?”
话音刚落,一旁的开国公常升才如梦初醒。
他慌忙拜道:“臣能证明,梁国公所言不假。”
“故太子说那些话的时候,臣也在场,听得明明白白。”
“当时还有几个人也在,旁边还有侍卫,他们都可以作证。”
“陛下若是不信,可以传他们上殿,当堂质问,便一清二楚了!”
黄子澄顿时只觉有一盆凉水,当头淋下。
原以为朱标的话,只对蓝玉一个人说过,死无对证,他便可以从中作梗。
却没有想到,竟然还有其他人在场。
老朱冷冷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黄子澄当然不敢再纠缠。
常升敢那样说,显然是不怕找人对质。
再继续纠缠,只会让自己下不了台。
实际上,黄子澄很清楚,以朱允熥之前的身份,朱标说那样的话,并不奇怪。
也没有太多的意义,更不是什么遗愿!
毕竟,朱允熥嫡子的身份,摆在那里。
朱标当然会理所应当的认为他是自己的继承人,然后与别人说那样的话。
不过,这不一定是朱标认真考虑的结果。
真要到立储的时候,朱标肯定会反复衡量,然后再确定。
那可能就不见得是立朱允熥了!
黄子澄心中有这样的念头,满殿大臣中,很多人也都有这样的想法。
但是。
这些话,没法说。
没法和一個极度疼爱儿子,又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一心想完成儿子遗愿的老父亲去说。
何况对方不仅仅是老父亲,还是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更是动不动就会挥起屠刀的人。
你硬说那只是故太子随口说的,当不得真!
皇帝陛下认为你是故意挑拔怎么办?
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事!
故太子是皇帝陛下的逆鳞,也是禁忌。
在这上面一句话说不好,立时便有可能人头落地!
脑袋毕竟只有一个。
就算他黄子澄不怕死,也不能死得毫无价值。
不过,黄子澄也不打算就此而退。
“启奏陛下,昨日吴王殿下率锦衣卫捉拿梁国公时,定远侯王弼公然聚众包围锦衣卫,并污蔑吴王殿下造反!”
“后面虽经劝导而离开,但此举已属大逆不道!”
“此事京中武将勋贵之家参与者众多。”
“他们无君无父,竟然胆敢聚众围攻吴王殿下。”
“微臣以为,对于这样的人,应严惩不贷!”
既然一时间搬不倒朱允熥,也弄不掉蓝玉,那便将目标对准其他的武将勋贵。
昨天派出家丁围困的武将勋贵,无疑都是蓝玉的党羽。
与蓝玉的关系,非同一般。
才会在获得消息之后,不顾一切,带着家丁,前来救人。
领头的王弼,更是蓝玉的死党。
铲除掉这些人,便是剪掉了蓝玉的翅膀,也能大大削减朱允熥的势力。
而且,理由是现成的。
皇帝陛下现在不是看重吴王吗?
不是要将江山社稷都托付给吴王吗?
那王弼这些人,带着家丁围攻吴王,岂不是罪该万死?
皇帝陛下能不生气,不忌恨他们吗?
要知道,他们这位皇帝陛下,可从来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当然,黄子澄心中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算盘。
那便是利用处理王弼和一干武将勋贵谋反之事,来拖延正式立储的时间。
立储是大事。
要祭祀天地祖宗,有一系列很繁琐的程序。
朝中的官员,都会因此而手忙脚乱好一阵子。
要将朝内的大事,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才会立储,以免误事。
查王弼等人造反的案子,便是契机。
能将正式立储的时间,先往后拖一拖。
或许,就能找到转机。
朱允熥闻言,心中一惊,立时便已明白了黄子澄心中的谋划。
随着时间的推移,耳濡目染,以及每日劳神费力的算计,他对权利斗争,也已越来越敏感。
原以为按历史来说,黄子澄这种人,在谋略上,应该算是一个废物般的存在了。
没想到他却还有这般智计。
参王弼,这一点很容易想到!
毕竟王弼做的事情是显而易见的。
但眼下这个时刻,众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化给震住,不敢轻举妄动。
只要稍微耽搁一下,正式立储的诏书,就可能会颁布。
那时候再参王弼,就不能起到这个作用了!
黄子澄能在短短瞬间,想明白这一点,当机立断,挺身而出,从而实现指东打西的效果。
也足见他还是有几分聪明才智的。
但很快,朱允熥又释然。
世人千千万,能上史书的又有几个?
被史书记载的人物,哪怕就是一个笨蛋,那也不是一般的笨蛋!
何况黄子澄出身平凡,完全是凭能力爬上去的。
会试第一名,殿试第三名的学霸,又怎么可能真的是笨蛋呢?
靖难时出错主意,可能有许多原因,毕竟当局者谜。
他能得老朱认可,让他去教导皇孙,便足以说明,他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朝堂上这群大臣,从来就没有一个是笨蛋!
朱允熥此时还是一副很悲伤的模样,也不好做任何反应,插言讲话,只能静静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