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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赳赳老秦,喜迎唐王!”
“赳赳老秦,共归大唐!”
歌声回荡不休,一直越过洛水,传到西边的秦军营地。
此歌曲调古怪,哪怕是最博学的儒生也从未听过。
可其言辞又简单易懂,让人一听便知想要表达的含义。
《诗》云:赳赳武夫,公侯干城。
赳赳二字便是威武雄壮之意,东边响起的歌声顾名思义,就是威武雄壮的老秦人啊,欢天喜地的去迎接唐王,一起高兴地归附于大唐。
这让原本驻守于西边的秦军,和刚从临晋逃过来的溃卒全都面面相觑。
因为那歌声是秦人所唱,洛水上空回荡的诗歌是最纯正的关中话。
“怎么会有秦人唱这种歌?”
“他们为什么喜迎唐贼?难道不害怕吗?”
“你别说这唱起来还挺顺的,赳赳老秦,喜迎唐王……”
“快住嘴,被将军听见要掉脑袋的。”
底层士卒议论纷纷,被这歌声吸引了注意力,并暗中猜测对岸的情况。
秦将们则脸露惶然。
不仅是因为对岸的歌声隐含了某种信息,更因为秦军现在所处的局势非常不好。
大河防线全面失守,唐军主力渡河而来,现在濒临洛水的临晋城又被吴广占领,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所有人都很清楚。
唐军将渡过洛水,打败他们后直扑咸阳。
“消息已经向中尉和朝廷发去了。吾等且据洛水而守,或能等到援兵到来。”
卓全召集此地的秦军将领进行商议。
留守大河防线的秦军副将死于乱军中,卓全这个领军司马就成了残存秦将里职位最高的一个。
他之前率领三千秦军被葛婴带着往北方遛了二十余里。
见到唐军船只南下的时候,卓全就知道大河防线完蛋了。
他好歹是个领军之将,能判断出局势变化,知道自己要是率兵南下就是去找死。故而临机决策,让兵卒短暂休憩后就往西边急行。
临晋渡口的五千秦军拼死抵抗了唐军许久,一直到黄昏入夜时才被唐军彻底击溃。之后唐军收剿残卒,再到第二天唐王率大军渡河入秦,都花费了不少时间。
这段时间足够卓全率领秦卒急行军赶到洛水,在对岸袍泽的帮助下过河,为秦军保存下一分力量。
现在洛水西边的中尉军主要分为两支。
一支是在上游与司马卬对峙的中尉甘阳,他率领秦军主力约一万五千人左右。
之后就是下游与临晋相隔不远的守军,其中包括卓全保留下来的三千人,又有两千被甘阳布置于此的守卒,再加上后续又收拢了一千多人的溃卒。加起来还有六千人的样子。
大河一战,三万中尉军,几乎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兵力。
如今残余的两万多人守在洛水,军心士气跌落到了谷底。
洛水是渭河的一级支流,大河的二级支流。
不管是水流量,还是环境地势都无法与大河相提并论。
吴广连三万中尉军驻守的大河都能打过来,别说是这区区数千人防御的洛水了。
如此局势给卓全等人带来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
“我军渡河时,将对面的船只尽数划了过来。唐军想要过洛水,就得临时打造船筏,或者是将大河里的船只运过来,这都需要时间,希望能够撑到援军抵达。”
卓全暗暗思索。
他不指望洛水能挡住唐军的步伐,只希望能多拖延一点时间。
而大难临头,秦廷的应对速度也确实很快。
临晋失守的消息送往咸阳的第二天,西边就有铁骑疾驰奔来。
“武城侯将至,奉皇帝命令,接掌关中所有兵卒,以抵御叛贼!”
传令使者带来了让卓全等秦将惊讶的消息。
“武城侯不是因战败而下狱,还被革除爵位了吗,怎得会跑来统领吾等?而且临阵换将,乃是兵家大忌啊。武城侯未曾率领过吾等中尉军,将不知兵,如何能够指挥无误?”
“对呀,再说武城侯是吴广的手下败将,他又打不过吴广。如今来掌兵,这不是又要被吴广按着打吗?”
对于皇帝的命令,几个秦将听到的第一时刻,皆低声质疑起来。
王离如果没有漳水之败,那以他王氏三代的名声来指挥中尉军,没人会说什么。
可问题是他败了,而且被吴广打败的很惨。
现在临阵换将,让从狱中出来的王离去和曾经打赢过他的吴广打,谁人心中不忐忑啊?
“够了,不管何人统兵,皆是朝廷命令,吾等只管遵令便是。而且武城侯带来了援军,吾等压力大减,如何还不满足?尔等勿要妄言,且随我前去迎接武城侯。”
卓全瞪了众人一眼,出营前去迎接新统帅的到来。
西边是隆隆马蹄声。
七千援军几乎征调了咸阳城所有的战马,昼夜兼程,这才能在唐军渡过洛水前及时赶到。
长时间的牢狱生涯,一出来又是上百里的奔驰行军。
王离抵达目的地的时候,脸色不免有些苍白。
他的目光从临时搭建的军营,以及那些脸露不安的秦卒脸上扫过,眉头也紧皱起来。
这种状态的兵卒,比他当年统领的长城兵团差多了。
“吾等恭迎君侯。”
此处的秦将前来迎接。
王离点了点头,用略带嘶哑的声音道:“此处战局如何?敌我兵力分布如何?吴贼大军可有动作?”
卓全等人忙低声禀告此处战况。
听完后,王离脸色越发难看。
“甘阳不识大局,反贼偏师正是为调走他主力,好趁机让其大军渡河。他若截击,只需带五千人便可,怎能分兵如此之众,大河防线被突破,皆是此人之责。”
王离低声骂了一句。
卓全等秦将面面相觑,皆低首唯唯,不敢多言。
骂完后,王离立刻下达了第一条命令。
“传令甘阳处,让其遣兵卒万人南下,他自己带五千人守住上游。”
有了王离带来的七千人支援,此处就有了一万三千人,若是再从上游调一万人南下,那就是两万三千人。
人数不如守着大河时的兵力多,可好歹兵力在往上增加,让此处的秦卒皆松了一口气。
在接连下达命令调动军队后,王离便带人走到洛水之畔。
十月的风颇为冰凉,前方缓缓流淌的洛水成了秦唐两军的分界线。
隔着这条河水,王离能看到远处那招展的赤旗,以及一望无际的军营。
吴广。
王离在心中默默念叨着这个名字。
“君侯,贼首吴广就在对面的临晋。”
卓全小声的说了一句。
王离面无表情的继续望着对面。
良久,他低声开口。
“把本将的大纛插在此处,告诉对面的反贼。”
“我王离,来了。”
……
“王离来了?”
临晋城外的唐军大营中,刚刚处理完后方事项的吴广接到了一个让人惊讶的消息。
“启禀君上,看模样是从咸阳来了一支援军。其统帅便是武城侯王离,他的将旗已经插在了洛水畔。”
陈平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坐在另一侧的李左车面色。
李氏和王氏,这可是一对死敌啊。
李左车面色如常,看不出心中喜怒。
吴广则把玩着手中一支简牍,略一思索,笑了出来:“被囚囹圄的败将,又给放出来领兵,真是有意思,秦廷是无将可用了啊。不过王离带来的这支援军,应该是关中最后的兵力了。”
蒯彻道:“君上所言甚是,吾等现今只需击破王离,便可直入咸阳,一举灭了秦国。这一战,或将是我大唐灭秦的最后一战!”
蒯彻声音说得激昂,让吴广都听得动容。
是啊,秦廷连王离都给放了出来,已证明是拿出了所有的力量,想要再垂死挣扎一番。
打败这支秦军,则大局便将定下。
可在正式开战前,吴广还有一些想法。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与王离在漳水打了数月之久,还未见过一面。如今隔洛水相望,正好邀他一见啊。”
“来人,派使者过河,请秦国的武城侯与我于洛水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