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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阳光洒满漳南大地。
若抬头四顾,则能见平野辽远,一望无尽,颇使心胸开阔,神情怡然。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难见人烟。
击破王离后,被迁徙到北边的居民尚未归乡。
一个是担忧河内秦军有再度东进的可能,第二个是要等待今年的秋收。
如果漳南地区形势稳定,等到北边秋收结束后就会逐步进行返乡工作。
在此之前,这片区域除了军队和征召运粮的农夫外,几乎看不到多少普通黔首。
吴广新得到的那片广袤领土上也没有多少人口。
“辽东、辽西和右北平三郡遣使前来,欲归附君上。”
使者自邯郸南下,在半道迎上吴广的军队,给他带来了最新的北疆消息。
吴广于河南大显威名的时候,北边同样在开疆辟土。
而且增加的还是一大片土地,使吴广所占地域面积直接翻倍。
唯一可惜的是新占领土为辽东、辽西和右北平三郡。
那是燕昭王时期,燕将秦开驱逐胡人所开辟的疆土,归入诸夏的时间还不到百年,开发程度极其有限。
地很大,人却很少,加上处于北疆气候苦寒,在世人眼中算不上好地。
吴广并不嫌弃。
他对听闻消息后前来恭喜的诸位谋士和将领笑呵呵道:“此三郡一入手,则我后方再无忧患,将据东北而望天下矣。”
辽东三郡的归附没花多少力气。
吴广这边占据了广阳、渔阳等地,将三郡驻军孤立,没了来自内地的后勤补给,这三郡就先断了半口气。
等到吴广大败王离秦军的消息传过去时,三郡惊恐下,连忙派遣使者前来归附。
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三郡,算是吴广大破王离后所获得的好处之一。
有了辽东、辽西、右北平三郡,再加上吴广之前拥有的广阳、渔阳、上谷、邯郸、巨鹿、恒山六郡。
现在的他已经拥有了整整九个郡。
秦始皇统一天下后,先分天下为三十六郡,后渐增加至四十八郡。
四十八郡中独占九郡,已接近了五分之一。
除去秦国之外,吴广已成为天下领土最大的诸侯。
不管是项梁拥立的楚国,还是田氏的齐国都不能在疆域上与他相比。
开疆辟土,吴广自是高兴。
不过关于三郡的具体处置,比如驻军和当地官吏的任免,吴广准备回到邯郸后再进行安排。
“王离如今招还太行偏师,又得司马欣、董翳等秦将率兵援助,手中兵马不少,河内之战非一时可定。吾当回邯郸,处理完一些政务后,再集中精力发兵河内,一举而破秦。”
因为救援魏国,吴广失去了一举消灭王离,收取河内、上党的机会。
既然不能速取,那他就决定先回邯郸,先处理一些政务,稳定住后方再说。
同时还能让麾下兵卒趁着这点时间休憩一番,蓄养精神,消除疲惫,之后再以雷霆之势西攻。
反正将时间耗下去只会对他有利。
时间越久,秦军出乱子的机会就越大,吴广没有着急的必要。
他留葛婴、岳成、剧武等将领屯大军于漳南休息,自己则带着李左车、陈平、张耳、陈馀等人北归邯郸。
……
六月初,南边芈姓楚国复立的消息刚传到北方。
吴广也抵达了邯郸郊外。
因为提前嘱咐不要影响民众生活,勿要举行欢迎等仪式。前来迎接的主要是舒欣、罗云等一干坐镇后方的主政官吏。
“君上大胜归来,邯郸之民欣喜若狂,若非君上不准,他们定会在南郊铺排十里,鼓乐相迎。”舒欣笑着开口。
吴广摇头道:“今战乱未休,黔首百姓疲于耕战转输,已是疲累不堪,没有必要将民力浪费在这些表面仪式上,等日后灭了暴秦,再欢喜一场也不晚。”
“君上爱惜民力,远非暴秦那好大喜功之君所能相比也。”
众臣纷纷称赞。
吴广则在与舒欣、罗云等人寒暄一番后,将注意力集中在其余几个人身上。
“臣蒯彻奉君上之命前往临淄,说得齐王放归所留之人,特向君上复命。”
蒯彻首先上前行礼,陈述自己出使之事。
吴广上前将其扶起,笑道:“先生出使他国,不辱使命,乃吾之张仪也。此当记先生一功。”
听到吴王将自己比作纵横名士张仪,蒯彻脸露喜色。
他付出这么多,不就为了在吴王面前表现一番吗?
李左车的军略能力超过他蒯彻,所以蒯彻要在自己擅长的赛道上展示能力。
现在得了吴王肯定,蒯彻心中得意,一双细长眼眸向李左车望去。
蒯彻看到了李左车正含笑向自己点头。
然后又看到了站在李左车身边的另一个年轻人。
身穿黑衣,高大俊美,其所站位置似乎是原本由自己站的。
此人是谁?
蒯彻心头警钟敲响。
他不知道黑衣男子的身份,但从李左车的神色和其衣着打扮也能够猜出一二。
不是将领,怕也是个谋士。
就在他蒯彻出使齐国的时候,吴王帐中又来了新人。
或是感受到蒯彻的目光,那黑衣男子亦向他望来。
两人四目相对,皆含笑点头,示以表面的友好。
蒯彻心中喜悦尽去,他感受到了极大的竞争压力。
谋士们相互打量,心中各有思绪。
吴广则被众人簇拥入城,他没有回府邸,也没有去处理政务。
而是先去见了几位故人。
“吴王,吴王!陈王被秦将章邯所杀,还请吴王为他报仇啊!”
一处宅院中,邓说一见吴广便扑过来,抱着吴广双脚痛哭,声音哀恸,让人闻之欲悲。
吴广叹了一声,弯下腰将邓说扶住,低语道:“阿说快起来,我与阿胜为至交友人,为他报仇乃是应该。这一点你放心就是,我日后一定会灭了暴秦,以秦之社稷来祭祀阿胜。”
“吴王的话,我当然相信。”
听到这话,邓说起身点了点头。
或是听到吴广“阿胜”“阿说”的称呼,他又想起往事,忍不住潸然泪下。
“当初秦军南下,我没有抵抗秦人的能力,领兵被章邯击破,致使陈王境况危急,我本欲跟随陈王和秦军战到最后。然陈王信任于我,遣我率兵护送他和吴王的家眷,及一干朝臣北上。”
邓说低语着:“可是没想到途径齐地时,面对吾等借道的请求,齐人佯装许诺,反将吾等扣留不放。”
“齐人可曾施虐尔等?”
吴广眯着眼问道。
虽然他现在和田儋属于盟友,但对方如果之前真对邓说等人有所凌虐,这件事以后肯定是要找回来的。
邓说摇头道:“施虐倒不至于,只是被软禁不得行动,一些人携带的财物被齐人掠走。”
吴广点点头。
人没事就行,些许财物倒是影响不大。
而说到此处,邓说回首对不远处的屋子叫了一声:“菱儿,快过来拜见吴王,他是你父王之友。”
吴广转头看去,见到那屋子里走出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正站在门口,抓着木门,怯生生的望着自己。
吴广只在陈县待了大半个月就率兵出征,没怎么见过陈胜的家眷。
但他知道,眼前的小女孩,便是陈胜的独女。
看着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
吴广突然想到,自己的孩子似乎也要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