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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不透,她皱着眉头看周憬琛回了屋,此时叶嘉正坐在炕上喝粥。
甜粥,红豆提前泡过,煮的沙沙的。加了红枣和百合,一股淡淡的甜味儿。她喝了几大口,腿别扭地并着跪坐在小几子旁边。眼看着一道黑影罩下来,她嘴里还含着红豆粥抬起头。就看到周憬琛像是锁了门,几步走到窗边,啪嗒一声锁上窗。
而后将堆在她身后的褥子叠好,掀开衣裳下摆在她身边坐下来。叶嘉手里还捏着个勺,微微颤抖。感觉到温热靠近扭头看着他,神经紧绷了起来:“……你锁门锁窗是干什么?嗯,早膳用了么?”
“没。”门窗一关,屋里当真是昏暗的看不清人影。
叶嘉:“……”
……没吃就去吃点,突然搞这动作是作甚?
周憬琛昨夜睡得不是很沉,一大早就出了门。虽说如今已经是正月初六,但街道上的商铺还没有全开。药铺也关了门,他为了拿到药还是去寻了人。耐心地等叶嘉吃完,他忽地伸手揽住她的腰把人抱到腿上坐下。一只手攥住叶嘉的腰带。
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叶嘉赶紧按住了自己的裤腰带:“哎哎哎,大白天你要干什么!”
“弄了点药回来,你那伤这么放着不行,我给你抹点药。”真是成了亲就不拿自己当外人了,从前碰一下叶嘉都克制的人如今是搂搂抱抱不避人。
“等等,等等,先别慌。”
在昨夜之前,叶嘉原本对那种事儿是很期待的,但昨夜之后就没了。估计是惨痛教训太深刻,她感觉现在有点阴影。死死地按着周憬琛的那只手,到底没忍住憋红了脸,“你药膏哪儿来的?能不能用啊!还有你给我伤药我自个儿抹就成了,不用你啊啊啊啊!!!”
“你如何能弄得好?”伤口藏在下面,指不定里头还有伤,“你别没轻没重的瞎捣鼓!”
经过昨夜叶嘉那么彪以后,周憬琛如今对她很是忧虑。这丫头傻大胆,还死要面子。装作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实则纸老虎。他都再三地跟她说了叫她再忍忍,莫要太羞涩出乱子。但这丫头就熬不住,非得强来。如今吃了苦知道怕,却还在这硬撑:“乖,手松开,我给你弄。”
说到底,她就是个行动上的矮子,叶嘉耻于把黑历史翻出来给人反复咀嚼。就是不松。
周憬琛纵容她许久,这事儿却绝不纵容。看她还跟他犟,一手握住叶嘉两只手按到头顶。另一只手跟长了眼睛似的寻到腰带,轻轻一扯拽开,而后就伸手扒掉了她的衣裳。怕叶嘉又冒出什么不老实的动作,他一条腿压着叶嘉,不叫她起身。
从兜里掏出药膏,低头咬着上头的红布,轻轻一侧头拔掉塞子。
瓶塞嘭地一声拔掉,叶嘉借着窗纸微弱的光看到周憬琛眼睛亮得出奇。嘴唇咬着东西斜眼看她的模样实在是勾人,可转瞬又想到自己做的蠢事,尖锐的疼痛把一切旖旎的画面撕成碎片。
“我专门找来的,问过,能用。”周憬琛没说这药膏是问梨花巷的程姨拿的,药效奇好。不让着叶嘉时他手灵巧的叶嘉根本就挡不住。无论是左挡右挡,都没挡住。
周憬琛将瓶子放到床头的小几子上,嘴里还叼着红色的瓶塞,食指勾了一点药膏便探下去。
叶嘉羞耻得脚趾都卷起来,那若有似无的触碰搞得她头皮发麻。也不知道那药膏是什么材料,冰冰凉凉的,那人黑灯瞎火的乱摸,她被逼的都飙出了泪花。周憬琛却不只是外围抹点药,还往深处去探。听见叶嘉的呼吸乱成一团,喉咙里呜呜咽咽的就在他耳边,他也不好受:“乖,别招我!”
招招招!招你大爷的招!到底是谁招谁!
叶嘉又丢脸又难受,克制不住地发出奇怪的声音。偏生又不敢大动,有种被人辖制住弱点的感觉。周憬琛这厮真不是人,是魔鬼!他就这样,顶着一张正人君子清心寡欲的脸,不紧不慢,深入浅出地给她上药,偏还给她上两次药!!
弄完了倒是撤得快,松开手就往下走。
叶嘉气得衣裳都来不及穿,抬腿就给了后背一脚。周憬琛挨了一脚也没动,坐在炕上纹丝不动地从怀里抽出一张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了手指。
“乖,擦个四五日就该好了。”叶嘉踹他根本就不疼,周憬琛轻轻松松抓着她一只脚踝,捏着被他剥下来的亵裤替她擦拭了一下腿。而后就这么带着她的衣裳扔进竹篓里。而后也不看多看叶嘉一眼,转头将刚叠好的褥子扯开盖在叶嘉身上。
点点出去了,不在屋里。他转身抱着墙角的竹篓,堂而皇之地出去了。
且不说叶嘉感觉自己上了大当,以为是个纯情小白兔,结果却是个披着羊皮的狼。感觉两人在这事儿上的主导地位莫名其妙地就掉了个个儿,那边周憬琛端着衣裳蹲在井边慢慢地搓洗。叶五妹拎着桶过来,瞥见那个长着一张‘不应该做事’贵人脸的三姐夫蹲在井边洗衣裳都啧啧称奇。
她原本不敢多看的,但实在好奇就多瞥了一眼,发现那一脸神鬼不侵的三姐夫手里攥着的似乎是她姐的亵裤。那感觉,犹如一道闷雷劈在头顶。她二话不说,拎起水桶掉头就跑。
周憬琛抬眸了一眼,有些莫名:“……”
初六这一日稀里糊涂地过去,天黑之前叶嘉都没再从屋子里出来。
可怜见的,并非是她矫情觉得丢人不好意思。而是,穷,衣裳少。叶嘉从前没觉得自己衣裳少,自打上回将破衣裳扔了不少以后。她也有两套从里到外簇新的衣裳换。结果昨日夜里碎了一套,脏了一套,而后换了一身衣裳穿了不到半日又脏了,被周憬琛给洗了。
她,一个从来没缺衣裳穿的人,忽然没了亵衣换。人在炕上坐了一天。叶嘉到底没好意思直接穿外裤。虽说她衣裳换得勤,但冬日里掺杂了棉絮的外裤洗得不是那么勤。十多日没洗过,叫她怎么直接穿?
周憬琛还有点人性,把她衣裳洗了以后,特意放到炕上给烤干了。
到了晚上才有干净的衣裳换上。叶嘉从余氏那边借了点针线,坐在炕上对着灯火缝她那条被撕坏的衣裳。周憬琛看她拿了根线,对准灯火的方向戳了半天线也没穿进去顿时好笑。最后还是他拿过来穿了针,给她把裤子给缝好了。
还别说,针脚缝得挺密的。
“……不要以为你给我缝条裤子我就会原谅你,周允安我告诉你,我再不相信你的假面具!”叶嘉是气狠了,从昨夜到今日,她的脸皮都要被撕成碎片。
周憬琛就怕她心生阴影,结果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嘉娘……”
“你别说话。”
叶嘉也算是看明白了些事儿。一,她应该多做几套内衣。光三套是不够的,洗得勤也有不够换的时候。不能躲懒。二,亵裤太难干了,她的琢磨这弄个三角裤。多做几个,偷懒是不应该的。
周憬琛包容一笑,从怀里掏出了药膏:“这药膏得一日抹两次,早一次晚一次。”
叶嘉:“……”
且不说这几日,周憬琛逮着抹药的功夫将叶嘉几次的吃干抹净,望梅止渴。就说余氏见周憬琛这眼睑下面的青黑是一日比一日深,脸颊和脖子总有那么几日是带伤的。终于还是没忍住趁着一日,叶嘉在后厨查看她刚晾的高粱酒时,把周憬琛给拉到一边去询问了。
周憬琛原本是不想说,这等闺房之事,哪有总跟母亲说的道理?但余氏看他俩经过这几日并没有蜜里调油的,反而是有点不干不脆的别扭,实在是着急。
问得多了,周憬琛也有些烦。但想着母亲遭遇的苦楚,也能理解她的担忧。便也叹了口气,将第一日与叶嘉的乌龙事儿给说出来。余氏一听这事儿就恍然大悟,怪不得儿媳前几日人都是缩在屋里不出来。即便是出来,走路也不顺的样子,顿时也有些心疼。
“嘉娘身子骨纤细,又是头一回,得男子悉心的呵护着才行。”余氏也是个骨架纤细的人,年轻时候也受过罪。后来是夫婿舍得下脸去讨好她,她才慢慢尝到滋味儿:“不行,没人教是不懂。”
余氏问清楚以后心里有数了,后面便没再问过。也吩咐了周家其他人不能在叶嘉面前提这事儿,儿媳妇要脸,他们顾忌一下。
虽是这么说,余氏找了个天气还不错的日子,一个人都没带自己去了街上。
叶嘉那伤四五日后终于是好了不少,至少走路不疼了。平常只要不往那块想,就也不是很疼。只是周憬琛藏着的那个药,趁着周憬琛不在她翻遍了家里的柜子,就是找不着。且不说叶嘉为了不叫周憬琛给她上药,整日里在家翻箱倒柜,就说周憬琛在家歇息到了正月初十就没得空。
原本应该是到正月十五,但轮台那边忽然来了人,他这边就不可能再安生地待在家中。
沈家在东乡镇纠缠了小半年,还是没能把沈海给摘出来。又因着沈家人擅自开采曾青矿一事,惹来了众怒。东乡镇有曾青矿一事,竟然满的这样紧。若非有不懂规矩的商人误采了矿藏,拿到轮台那边去问。将这件事给捅出来,轮台那边上头的人都不知道。
上头人极为震怒,震怒的不仅仅是矿藏的隐瞒,还有自以为对北庭都护府这一块的把控。原以为一切尽在眼底,实则仅知其一不知其二,浮于表面。上头人感觉到了威胁,自觉被挑衅了。
此事一爆,大都护自打知晓东乡镇有曾青矿一事后,派了亲兵过来接管了矿山。
果不其然如周憬琛所猜,来的人是大都护的心腹,杨成烈。杨成烈此人一来就命人将沈海押送回轮台,手段粗蛮地驱逐了指手画脚的沈家人。并当众列明沈海的诸多罪状,一条一条,钉死了沈海。并且雷厉风行地肃清东乡镇的旧部,手脚不干净的人,他能处死的当地处决。
处死当日,就换上新的一批人。
年才一过,驻地就迎来了新一批的大换血。那些个藏在暗处的污糟事儿全翻出来,驻地日日有下属村落受过欺凌的百姓拖家带口的来告状。杨成烈处死这些人都有理有据,手段虽残忍,却足够震慑。甚至还牵扯出一桩大案,喀什县县令与北边突厥勾结,拐卖当地少女为娼。
喀什县令在这一块地界就是个影子一般的人物。自打二十年前被委派至此,甚少露面。
一来便于驻地商议,客气地将管辖权让给了驻地校尉。对驻地的官兵礼遇三分。遇事儿从不往身上担,同时也不干预驻地收税征兵。这样一个有些无能软弱的人物,居然私底下早就跟突厥的人贩子团伙合作。拐卖当地少女,孩童,送去草原深处为奴为婢为娼长达二十年。
结合驻地官兵问查统计失踪人口,拐卖人口高达三千七百人。这些还不包括一些没有被人记住,莫名其妙消失在西北这一块地界的人。
这一桩大案爆出来,整个喀什县都震动了。群情激奋,就是叶嘉都难得的愤怒了。
官方带头拐卖人口,这是何等令人震碎三观的行为?叶嘉先前遇到那个人贩子团伙时还没想到有这样一个离谱的事情,她如今特别庆幸自己遇上了这伙人。若是这次也叫那群人贩子逃了,喀什县令主谋贩卖人口的事情还要隐瞒多少年,还有多少少女遇害?
为了这事儿,洛桑镇、罗云镇的驻地都出兵了,轮台直接派兵围了县令府。
叶嘉不清楚周憬琛在这之中做了什么,但爆出喀什县人贩子一案这事儿肯定是他做的。果不然,不到三日,轮台那边下发了论功行赏。周憬琛从司马爬到校尉,并获封赏金千两,良田百亩。绫罗丝绸、牛羊牲畜不必说,沈海的那栋宅子也赏给了他。
除此之外,随之而来的还有二十个身教体软的美人。
当人将这些赏赐送到周家院子时,叶嘉还没说什么,余氏看到那二十个身教体软的美人脸一下子就黑了。但封赏的人又不能赶出去,只能留在周家。
直到周憬琛天黑回来,余氏就没忍住把人叫进屋,冲他劈头盖脸地发了火。
“弄这么多吃白饭的回来,还嫌自家不够讨嫌是么?”余氏是真气着了,儿子儿媳好难得成事儿。那点不顺遂的事情再推一把就能成,突然送这么多美人回来作甚?这是给谁气受?余氏都没好意思当众骂周憬琛吃叶嘉的,住叶嘉的。哪有人当真不要脸皮?
叶四妹叶五妹也都没走,在堂屋看着这些人。二十个美人瑟瑟缩缩地挤在堂屋里,一句话也不敢说。
且不说周憬琛从夜色中走出来的姿容,惊艳了多少人。就说这件事周憬琛也是冤枉啊!这二十个美人是从人贩子手里救下来的可怜姑娘,可不是什么论功行赏的奖励。
找不着家人也问不清籍贯。样貌虽美,但在某些地儿待过不好安排嫁人的,没地儿可送。
最终被有心人绕了一圈,借花献佛又还到周憬琛的手上:“娘,这些其实是被人贩子拐的姑娘。拐的时候年岁小,不记得出身家人。如今无人安置她们才被送到这里来。若是能找着地儿安置,你跟嘉娘只管安置便是,何至于如此震怒?”
“当真?”余氏瞧着其中好几个姑娘样貌极美,虽及不上嘉娘,但也是少见了。
“嗯。”周憬琛态度淡淡,却透着一股子傲气,“我并非好色之徒。”
余氏转过弯来,倒是懊恼自己大惊小怪。确实,若是儿子是个急色之人,嘉娘那么娇媚女子与他同住一屋,她哪里用得着折腾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去哄得儿子儿媳圆房?这小子的心可是块石头啊!也怪她太怕突如其来的污糟事儿坏了儿子儿媳好不容易养出来的情分,关心则乱。
“那,那你预备如何安顿姑娘们?”
周憬琛的想法自然是能送出去送出去,送不出去,就安排她们做工:“嘉娘来年不是要壮大生意缺人手?娘你盯着看看,有几个能干活的。若是有那性子老实的,手脚伶俐的,且安排着给嘉娘做活儿便是。冬日里水冷,家里有些活儿不好干的,叫她们做便是。”
余氏被周憬琛这理直气壮的话给噎了半天,倒是没想到儿子铁石心肠到这份上。说他不怜香惜玉都是抬举他,这小子情事上能开窍真是出了鬼了!
不管出没出鬼,周憬琛这冷酷无情的话叫余氏安了心。
她想了想,什么事没问清楚就逮着儿子错骂了一顿也挺不好的:“你等等,站住。”
周憬琛才从外头回来,身上还穿着厚甲。闻言也站住了,等着余氏。余氏转身去柜子里翻找了一下,而后取出三四本拇指指节那么厚的书出来,偏着脸递给他:“拿回去看吧。”
“书?”这年头纸贵,书更贵。余氏拿出三本书给他,周憬琛愣了下。不过他也没看书页就揣进了怀里。朝余氏点点头,“娘我出去了。”
“嗯。”余氏跟着走了两步,叮嘱他:“平日里没事多翻翻。”
周憬琛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到了屋外,一看到堂屋一堆人,确实晃得人头晕眼花。他眉头一皱,这些人也不能都安排在周家,没地儿住。正巧沈府如今空出来,周憬琛去叫了阿玖和孙老汉。两人还没睡呢,一人驾骡车一人驾牛车,把这二十个姑娘一股脑儿全拉到沈府去。
人已拉走,屋子顿时清朗起来。周憬琛回了屋子,叶嘉难得没在炕上坐着。正蹲在大箱子旁边看那一大箱子的银垛子。一边摸一边拿笔记,算盘珠子打得啪啪响。
周憬琛瞧着没忍住笑,将怀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到桌子上,顺手拆了厚甲。
叶嘉盘算了一圈,加上家里这段时日挣的,一共有四千两了。她不清楚这个存款在古代是什么水平,但叶嘉琢磨着只要不赌不嫖,不生大病,这么多银子应该是够吃三十年。心里美得很,叶嘉眼角余光瞥见周憬琛放到桌子上的书,愣了一下:“这是什么书?”
周憬琛看了一眼,随口答道:“重要的书。”
“哦。”古时候的书也没封面插图,就是几个繁体字。叶嘉瞥了一眼觉得字有点眼熟,但也没仔细看。就又点那个布匹。绫罗绸缎什么价位叶嘉不清楚,但这些应该是挺值钱的。
周憬琛换好了衣裳走过来:“这些就留着给你和娘做衣裳穿。”
说着手拿起其中一本书,随手一翻,身体骤然一僵。叶嘉注意到异常扭头看向他,他啪地一声合上了书。
叶嘉:“嗯??”
“无事。”周憬琛将书收起来,“你继续算。”
第72章
一场大雪之后,天终于放晴。
东乡镇的瓦市还未开,街道两边的商铺却已经开了不少。如今是日日有人在街头铲雪,将往来的道路都清理出来。杨成烈在清理了沈海的旧部以后,便拎着喀什县的知县姚立涞回了轮台。
杨成烈并不会在东乡镇久待,他只是为曾青矿一事而来,料理了事情便会即刻返回。
此人自大都护起势起便追随他身侧,乃大都护最信任的心腹之一,十分得上峰看重。此行至喀什县,手持大都护帅印,能代行部分职权。这人出身微末,性子颇为刚烈,嫉恶如仇。极看不惯世家子弟在西北指手画脚,这才出手处理了沈海及其一批干吃饭不干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