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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哥儿爱笑,见祖父笑了,他也咧开小嘴儿,丹凤眼眯成了两条线。
燕王心想,老三小时候也这般爱笑,谁知道越大心事越重,变成了冰块儿脸。
“千万别学你爹。”燕王戳了戳胖孙的脸。
衡哥儿还以为祖父在逗他,配合地一蹬脚,穿着虎头鞋的一只小脚丫正好蹬在燕王的裆部。
弯着腰站在旁边的乳母吓得身形一晃,后背瞬间冒出一层汗珠。
燕王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缓缓地换了口气,另一手攥着胖孙还在踢蹬的小腿,心里又骂又笑。
为了避免闹出更多的事故,燕王将衡哥儿还给了乳母。
乳母如释重负地退回到殷蕙身后。
“父王,今晚我想与三嫂出去赏灯,可以吗?”魏楹主动询问道,同时也打破了刚刚的安静。
燕王看向爱女:“年年中秋你都出去逛,还没逛够?”
魏楹笑道:“总比咱们王府里热闹。”
燕王拿这个女儿最没办法,准了:“早去早回,别耽搁太晚。”
女儿自己出去他还不放心,有个年龄相近的嫂子陪着也好。
散席后,殷蕙先带乳母回澄心堂,衡哥儿已经睡着了,摸摸额头,与平时一样,殷蕙放了心,加了一件斗篷,去东六所的所门前等魏楹。
魏楹却是与魏杉一块儿来的,虽然姐妹俩平时不太和睦,但也只是暗地里较劲儿,魏杉非要同行,魏楹也不好赶她。
三人上了一辆马车,带着一队护卫去了平城最繁华的大街。
魏楹已经知道廖秋娘的吃食铺子今日开张了,到了街上,她直接挽着殷蕙朝铺子所在的位置走去。
“你们要去哪儿?”魏杉有些倨傲地问。
魏楹道:“城里新开了一家美食铺子,我们带你去吃个新鲜。”
谁又不爱吃呢,魏杉心中也升起了几分期待。
然而等她跟着殷蕙、魏楹两人来到一个铺面并不大的什么“潼关烤肉馍”店面前,店里只有三个布衣姑娘在忙来忙去,卖的吃食看起来也粗糙无比,并非她想象中的气派酒楼,魏杉下意识地奚落道:“你们大老远的出来,就是为了吃这个?”
猪肉馍食材简单,卖价也便宜,所以排队的多是布衣百姓,且很多人买完边走边吃,不时有碎肉掉下来……
那画面,看得魏杉一脸嫌弃。
魏楹见了,笑道:“既然姐姐不喜欢,那我就只买我跟嫂子的了。”
魏杉哼道:“随便你们,反正我不吃。”
殷蕙听着她们姐妹俩斗嘴,注意力一直都在廖秋娘与两个女伙计忙碌的身影上。
其中一个女伙计会功夫,有她保护着,这辈子廖秋娘应该不会再离奇死去了,廖秋娘好好的,廖十三也就没有理由再对殷闻下手,继而误杀祖父。
生意太火爆,廖秋娘并没有发现殷蕙也来了。
等了一会儿,魏楹的丫鬟一手拿着一个用油纸包好的馍回来了。
殷蕙与魏楹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魏杉故意不看她们,只是烤肉馍的香味不断地飘过来,着实馋人。
或许,这东西真的很好吃?
次日,魏杉打发她的小丫鬟来买两个回去尝尝。
小丫鬟抵达铺子时,前面已经排了长长一条队伍,小丫鬟一边闻着肉香一边慢慢往前挪,突然,她看到两个熟人,一个是王爷院里的小太监,一个是三夫人身边的金盏。
“姑娘,王爷居然也爱吃这个馍!”
一回到王府,小丫鬟就迫不及待地对魏杉道。
魏杉震惊极了,等她吃了整整一个烤肉馍……马上又把第二个也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侧妃:没出息,一个馍就把你收买了?
燕王:你在跟我说话?
李侧妃瀑布汗:不是,我说女儿,女儿。
第13章
今年平城燕王府里的中秋过得与往年相比并无什么稀奇,京城宫里的中秋却热闹多了。
十来个气血方刚的皇孙们聚在一起,这个敬完酒那个又端了酒过来,燕王府的魏旸、魏曕都被灌了不少。
魏曕的酒量只能算寻常,应付小席小宴还行,今晚这么喝,他有些招架不住,肚子里仿佛烧起了一把火。
离开皇宫时,明月高升,周围一片寂寥。
魏曕一直在忍,想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再吐。
没想到刚下马车,前面的魏旸先冲到墙边吐了起来,徐清婉追上去,一手扶着魏旸,一手轻柔地替魏旸拍背,乳母一手牵着大郎一手牵着三郎准备先进去休息,两个孩子边走边回头,相似的两张小脸上都流露出对父亲的担忧。
“爷,您没事吧?”
从小伺候他的小太监安顺儿担心主子要吐,提前扶住魏曕的胳膊问。
魏曕摇摇头,挥开他,刻意不去看魏旸那边,大步朝府里走去。
到了下榻的院子,魏曕冲进净房,翻天倒海地吐了一通。
安顺儿在旁边伺候着,让长风去厨房取醒酒茶来,再吩咐厨房煮碗面,三爷这趟出门只带了他们两个,指望不上旁人。
魏曕吐够了,被安顺儿扶到榻上躺着休息。
他很热,闭着眼睛扒拉身上的袍子。
安顺儿赶紧帮主子把外袍脱了,好在金陵这边入秋了依然还算暖和,只穿中衣也不怕着凉。
长风端着醒酒茶走了进来。
听到脚步声,魏曕睁开眼睛,瞥见长风那张平平无奇的长方脸,他又闭上了。
“爷,喝点茶吧,不然胃里得一直闹腾。”安顺儿放轻声音哄道。
魏曕懒得动。
安顺儿与长风一起将他扶坐起来,靠着东边的墙壁,腰下再塞个软枕。
喝了醒酒汤,魏曕舒服些了,脑海中又出现魏旸身边妻子环绕的画面。
中秋夜,该是一家团圆的时候。
殷氏此刻在做什么?
分开时她还在怨他不带她来京,一晃眼这么久过去了,她的怨气也该散了,这会儿可能正抱着衡哥儿,对着月亮思念他。
平城。
殷蕙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魏曕不在,她暂且将魏曕的被子收了起来,宽宽大大的一张床,全是她的地盘。
起床打扮,殷蕙将三房的腰牌交给金盏,让金盏去廖秋娘那里给婆母买烤肉馍,吃食这东西,还是要吃个新鲜。
金盏回来后,先去静好堂给温夫人送馍,再回澄心堂见主子,笑嘻嘻的:“夫人,我看见杉姑娘身边的丫鬟了,也去排队买馍,被我发现,她还躲呢。”
殷蕙想起昨夜魏杉嘴硬嫌弃她们的样子,笑了。
人其实生来不分贵贱,都是肉长的骨撑着,只分有钱没钱。既然舌头都一样,那么平民百姓叫好的吃食,王孙贵胄同样也会喜欢,差别就在于,老百姓舍不得天天吃美味,偶尔吃一顿会惦记一辈子,有钱人买得起,可以经常吃,过了新鲜劲儿可能就觉得腻了。
譬如这个烤肉馍,燕王府里的众人们再喜欢吃,多吃两顿也就放下了。
王府绣房的管事嬷嬷带着小丫鬟过来了,给各房主子裁量身段,准备缝制四套冬装与新年过节的新衣。这是份例,如果哪个主子觉得四套新衣不够穿,也可以自掏腰包另做衣裳,只要不是过分奢侈,谁也不会管。
“三夫人又长高了。”绣房的嬷嬷替殷蕙量完,笑着恭维道,“身段也更好了。”
殷蕙也能感觉到随嫁的那些衣裳现在穿起来并不是那么合身,裙子还好,上衣的胸口多多少少都有些紧,而去年秋冬在王府做的新衣又都是孕妇穿的,此刻穿起来又过于宽松肥大。
重阳节前,殷蕙又出了一趟门。
探望祖父是真的但也是幌子,这次祖孙俩没聊多久,殷墉有事要处理,殷蕙也没留在殷家用饭,与祖父分开后,她去了锦绣楼。
锦绣楼是平城首屈一指的绸缎庄,这里卖各种名贵的绫罗绸缎,也有擅长各种精美绣法的绣娘替有有钱人们缝制新衣。
锦绣楼原是殷家的产业,殷蕙出嫁时,殷墉将整个锦绣楼作为陪嫁送给了小孙女,包括里面的管事与绣娘们,除此之外,殷家还专门从杭州、福州、蜀地、山西挑了四家染坊送给小孙女,不但能保证殷蕙的锦绣楼能自给自足,还能做其他绸缎庄的生意。
虽然殷家还有更多的染坊与绸缎庄,但殷墉送给小孙女的这份陪嫁,乃是挑了其中生意最好的几家产业。殷蕙的二叔二婶曾为此与老爷子闹了一场,认为老爷子过于偏爱殷蕙。夫妻俩的理由是,自古以来,家产都是留给儿子孙子的,女儿孙女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给份嫁妆足够了,哪有分家业根基的?
殷墉却坚持送了这些产业给殷蕙。
殷景善再反对,殷墉就说:“咱们家的家业,等我死后,本该你与你大哥一人一份,你大哥命苦早早没了,只留阿蕙一个血脉,我只是把本该属于你大哥的一小部分给了阿蕙,留给你的更多,哪里不公平?”
殷景善这才不吭声了。
上辈子殷蕙一心都扑在魏曕与儿子身上,手里的银子太多了,从小不必为银钱烦恼的她,对祖父送她的任何铺子都不曾上心,完全交给周叔打理,好在周叔对她足够忠心,再加上背靠燕王府这棵大树,没有让这些产业出现什么问题。再后来,殷景善、殷闻父子俩败光了殷家的产业,竟然还跑来央求她,希望她能把那四家染坊还给他们,让他们重振殷家家业。
殷蕙自然没有理会。
重生一回,殷蕙收回了对魏曕的心,自然也有心力放在其他事情上。
周叔再可靠,今年也快五十了,她能再用周叔十年甚至二十年,但周叔总有干不动的时候,万一新的管事能力不行,她自己又什么都不懂,岂不是要步二叔一家的后尘,让祖父苦心分给她的产业也败落了?
所以,她必须熟悉这些产业的经营,必须趁祖父周叔他们还在,扶植栽培下一代管事。
正是吃午饭的时候,锦绣楼里的客人不多,女掌柜刘曼娘坐在柜台后拨打着算盘,不经意朝外看了眼,然后就愣住了。
殷蕙朝刘曼娘笑了笑。
她是祖父的掌上明珠,从小就喜欢跟着祖父四处走动,外地太远没办法,但平城里面殷家的大小铺子,殷蕙都去过,又因为女孩子爱美,殷蕙来锦绣楼的次数最多,与刘曼娘也十分熟悉。
用刘曼娘的话说,殷蕙乃她看着长大的。
“我的二小姐,您不在王府待着,怎么自己出来了?”丢下算盘,刘曼娘激动地跑出来,又以最快的速度将殷蕙请到了后院。
“二小姐,您出门没关系吧?”
燕王府就是平城百姓眼里的天,刘曼娘又快两年没见过殷蕙了,自然把燕王府想成了轻易不能进出的地方。
殷蕙笑道:“一个月出来一次还是没关系的,您先派人把周叔请来吧,咱们慢慢聊。”
刘曼娘马上吩咐一个小厮去请周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