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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阳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实际上别说是唐朝了,就是汉朝的关中,也在很大程度上需要关东的输血。
只不过汉朝关东的输血大头并不是粮食,而是其他资源。
其原因也不复杂,只要打开地图看上一眼,就能一目了然。
关中的土地放在西北或是整个西部,自然算得上天府之国,可凡事就怕比。
跟关东那沃野千里的大平原一比较,关中立马就被打回了原形。
至于为何关中远远不能和关东相提并论,汉唐以及南北朝时期许多政权都热衷于此,倒也简单明了。
“关中的优势在于自成一体,内有足够体量的平原可供耕种,外有四方关隘阻挡敌人,还能轻松的进入蜀地、洛阳以及并州。”
高阳跟霍去病讲解着:“无论是大秦还是大汉,能够一统天下的倚仗,都在于此。”
“强时东出与群雄逐鹿中原,弱时退守关中休养生息,除非关东能有一个统一的政权,否则很难奈何关中的政权。”
“先生等等,你刚才说皇帝也要就食洛阳?”
霍去病很罕见的打断了高阳,抹了把汗水问道。
“没错,就食洛阳,怎么了?”
霍去病咽了口唾沫,就食洛阳这种事,他压根从来没想过!
“大河水运断绝,关中不能自给,所以就连皇帝也要前往洛阳才能吃得上饭...”
“这么说的话,日后关中岂不是再没有了王霸之基?”
暗室里,刘彻按捺不住情绪,猛地从胡床上起身。
皇帝就食洛阳,关中失去王霸之基,这话落在他的耳朵里,那是要多刺耳有多刺耳!
天下谁人不知道大汉虽是在汉中起家,但其实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过后进入关中,方才获得了与项羽争霸的资格。
前有秦国历经几十代君王开拓关中,奋六世之余烈吞并六国。
后有大汉高祖刘邦沛县起兵走武关入三秦,接着被迫受封汉王偏居西南,以奇谋还定三秦。
虽然屡屡败给项羽,但总能败而不灭,最后垓下之战一锤定音统一天下。
这些都印证了关中不同于其他地区的独特地位,天下人更是向往关中,以一个关中人长安人为荣。
“关中岂有此子说的这般无用?”
刘彻怒气冲冲的骂道,从高阳嘴里就没听过几句好话,换谁谁不生气?
“陛下,高阳的预言听起来十分严重,实际情况要发展到他所说的那样,少说也要百年光景。”
公孙弘一脸淡然的说道。
本来他这话是宽慰刘彻别放在心上的,然而却起到了反作用。
刘彻一听就不服气了,什么叫少说也要百年光景?
朕怎么说也能再活个三四十年,难道现在不把高阳说的问题解决了,留下烂摊子给后世子孙吗?
“丞相是觉得朕拿高阳所说之事毫无办法,只能坐视吗?”
公孙弘一愣,老夫这是哪里又惹到陛下了?
“非也,臣只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
刘彻阴着脸大手一挥:“朕知道!”
“大汉还有更重要的事,对吧?”
“朕早就跟你们说过了,朕跟以前的帝王不同,以大汉的国力,以朕的能力,没有什么事难得倒朕!”
“打匈奴自然要紧,治理大河更是百年之计!”
公孙弘不说话了,倒不是害怕触怒刘彻,而是清楚多说无益。
他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还能再活几年都不确定,压根没必要去试图纠正皇帝的想法。
一旁的郑当时正在吃瓜看戏,突然发现公孙弘给了他一个眼神。
郑当时立刻就猜到了这个眼神的意思:以后就靠你了,小郑。
郑当时:...
公孙弘为什么给他这个眼神,郑当时心里是门清的,还不是因为他郑当时善于发现推荐人才。
同时其他能力也都不错,既能当大农令管理天下财政,又能做右内史把京畿管理的井井有条。
郑当时很无语,他算是明白了,只要你能吃苦,那就有吃不完的苦!
他瞟了一眼死死盯着地图,眸子里不断闪烁着名为“干爆”光芒的刘彻,顿时死心了。
摊上这么个善于画大饼而且还十分强势的皇帝,郑当时甚至觉得自己能力出众貌似是个坏事。
只要让刘彻逮到你,那就做好一直当牛马干到死的准备吧。
想逃?哼哼,没门!
因为刘彻会使出诛你九族的大招,就问你怕不怕?
放风的空地上,高阳走下土堆来到霍去病格物自闭的那颗梨树跟前,使劲摇了摇。
“先生你在干什么?”
霍去病瞪着眼珠子凑了过来。
“我在找梨子,为什么这棵树上没结果?”
看到高阳一本正经的边说边继续摇树,霍去病退后两步一脸懵逼。
“先生,这棵梨树得有一二十年了,你看它的枝干都快枯萎了,哪里还能结果?”
“而且这是在牢里,狱卒怎么可能会细心照料,能长这么大已经很不容易了。”
高阳停下手中动作,回头问道:“你既然明白这个道理,就该知道人和树,土地和树也是一样的。”
“关中的所谓王霸之基同样是有寿命的,也需要从别的地方汲取营养才行。”
“倘若百年过后,关中的土地开发到极限人口增长却没有上限,河运再一断绝,你猜会发生什么?”
“嘭!”
高阳一脚踹在梨树上,哗啦啦一堆树叶掉了下来,甚至树根附近的土壤都有些松动。
“先生...”
“喏,行将就木矣!”
霍去病呆呆地看着高阳,内心无比震撼!
行将就木?
关中会衰败已经让他难以接受了,高阳竟把时间再次压缩!
“别觉得关中不可能那么快衰败,那是你想当然的以为关中会一直太平下去。”
高阳紧接着再度补刀:“你该想想狗皇帝接下来打河西的目的是什么,打通西域还是次要的,主要原因是解除关中的西部威胁。”
“大汉强盛时打匈奴都这么费劲,要是不再强盛,陇右、河西的那些蛮夷难道不会觊觎关中?”
“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关中失去王霸之基的速度只会更快。”
“快到一个你想象不到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