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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注定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
因为其中一方衣冠楚楚,环绕在身边的魔虫宛如军队。
而另一方半身都被鲜血浸透了,连保持站立都十分困难,看起来不像是在战斗,而像是在赴死。
但即便如此,另一方还是很努力的站着,甚至想要将身体立成一杆标枪,仿佛这样就能无视对方的千军万马了。
科里微微颔首,既是在致意,同时又是在表明——游戏开始。
那些得了指令的魔虫立刻向着乌鲁扑去,几乎在瞬间就要把乌鲁吞噬,那场面仿佛要遮蔽天日。
乌鲁只得再次打动响指,这些魔虫便在瞬间消散成黑色的尘埃,纷纷下落,但又在落地前的那一刹那重新凝聚成新的魔虫。
“这根手指封存的规则确实很强大。”科里的声音从魔虫后传来,要比先前大了不少,因为他正向着这边走来,“在势均力敌的战斗中,一次无法防范的【终止】足以决定这场战斗的胜负了……但是很可惜,你我之间并不势均力敌。”
随着科里话音的落下,这些重新凝聚的虫子又再次向着乌鲁扑去。
乌鲁只得使用【魔力锁链】,从地底衍生出的锁链将一条又一条魔虫捆住,在白维的影响下,乌鲁的【魔力锁链】和【雾障业火】早已达到了精通的级别。所以那在瞬间衍生出来的锁链从数量上来看竟然不差魔虫太多,于是就这么防御住了这次的攻击。
但乌鲁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作为莱茵主教,科里的魔力储备与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科里可以无限的制造魔虫,但他无法无限的制造魔力锁链。
所以他不能被动的防御,必须更主动的进攻。
用【魔力锁链】防御,用【雾障业火】来进攻。
想到这,乌鲁便一边防御,一边制造着灰雾向科里蔓延。
按照科里的说法,他不能使用【驭虫术】以外的任何法术,那也自然包括法术护盾,所以乌鲁的【雾障业火】理应是能伤害到科里的。而在知道科里的那只眼睛能够清晰的看到法术涌动后,乌鲁也就不需要那么弯弯道道了,直接正面的向科里发起了进攻,那些白雾瞬间弥漫到了科里的跟前。
成了!
乌鲁正要引爆,却看到科里脚边的两条虫子突然跳了起来,那小小的躯体在顷刻间膨胀了数倍——它们直接把白雾吸进了身体里!
乌鲁意识到不妙,便立刻引爆白雾,却只能听到“噗”的一声,那两只虫子的身体炸裂开来,但规模就像是一个被戳爆的气球,毫无杀伤力可言。
接着,科里便从它们破碎的尸体上踩了过去,继续向着乌鲁走来。
乌鲁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他并不记得【驭虫术】有这样的能力。
而在这短暂的愣神间,就有两只虫子突破了他的锁链防御,其中一只咬在了他的身上,撕下了他的大片血肉,另一只直扑向他的脖颈。
“啪”的一声。
响指再起,那即将咬到乌鲁脖子的虫子瞬间连同着其余虫子一道灰飞烟灭了。
但这个灰飞烟灭就仅仅只持续了不到两秒,便重新凝聚成型,再次向着乌鲁冲来。
乌鲁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再次调用【魔力锁链】防御。
只是现在要比刚才更为吃力了,不仅仅是因为身上的伤,还是因为【终止】的反噬。
虽然说白维答应会帮他削弱【终止】的代价,但并不是将代价消除,今天晚上乌鲁已经打了三次响指,这强大力量的副作用依旧像是要撕碎他的灵魂。
“你已经很出乎我的意料了。”科里的声音再次传来,他已经离得更近了,“连着使用三次【终止】……你确实有着常人不曾拥有的意志力。但是,你应该打不出第四次了。”
乌鲁猛地抬起头,发现科里已经近在咫尺了。
“你,还有什么办法呢?”
科里微笑着问道,而后再次向前一步,乌鲁已经能从他手里的那把小刀的刀身上看到狼狈的自己了。
“你的身体最多还能打一次响指。”白维的声音在乌鲁的脑海中响起,“只有一次了。”
乌鲁看着周遭那即将突破防线的魔虫们,抿了抿嘴,低声道:“够了。”
说完这句话,乌鲁取消了所有的【魔力锁链】。
这一刹那,所有的虫子都落了下来,这些按理来说没有意识的魔物在面对阻拦物突然间消失时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但它们很快就“回过神来”,立刻向着乌鲁扑去。
乌鲁取消了所有的防御,同时向着科里伸出了手,用剩余的所有魔力制造出了白雾。
“噗嗤”、“噗嗤”、“噗嗤”。
一只又一只的虫子冲上了他的身体,撕咬着他的血肉,啃食着他的筋骨。
但乌鲁只是抬起手,驱使着所有的白雾向着科里冲去。
不到五米的距离。
很近,但又很远。
近的在于,这是白雾在一瞬间就能抵达的位置,而远的在于,这看似近的道路上,却藏着万般险阻。
一只又一只虫子跳了起来,将白雾所吸收。但又会有白雾从这些吸饱了的虫子上冲过,旋即又有新的虫子跳起来将其吸收。
这,就是乌鲁的千军万马。
它们在撕咬,
它们在拼杀,
它们在倒下,
但,它们也在前进。
它们就是最无畏、也是最无情的军队,尽管它们的将军正身陷囹圄,被一只又一只面目可憎的虫子撕咬,但它们仍旧没有回头,仍旧在执行着它们的将军所发出的指令——进攻。
最终,它们突破了层层的阻碍,抵达了科里的面前。
先前那几乎可以笼罩整個大教堂的白雾,此刻就只剩下了最后一缕,它的身下是无数只膨胀至死的魔虫。
就这么一缕,也足够了。
因为,它已经冲到了科里的面前。
乌鲁打动了最后一次响指,所有的魔虫再一次灰飞烟灭。
而与此同时,这一次的代价也没有任何延时的到来,甚至是翻了数倍,仿佛要将乌鲁整个灵魂都摧毁,这巨大的疼痛几乎让他失去意识。
但他并没有失去,而是紧咬着牙。
引爆。
“砰”!
白雾在科里的眼前炸开,其规模要比之前的几次爆炸都要小,但也足以将科里整个人都覆盖进去,那溅起的尘埃仿佛是乌鲁心中激荡着的希望。
他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死死的盯着那片尘埃。
成功了吗?
应该是成功了吧。
没有办法使用法术护盾,又被禁止使用【驭虫术】以外的法术的情况下,应该不可能……
脚步声突兀的响起。
乌鲁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了一个硕大的盾牌从正在散去的灰尘中浮现出来。
那是一只巨大虫子的尸体。
科里从灰尘中走出,随手将这只虫子的丢到一旁,他毫发无伤,而后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乌鲁,旋即轻声道:“真是一个很好的想法,差一点点就成功了。只差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很可惜,伱的身体已经没有办法支撑这样要精确到秒的战术了。”
他顿了顿。
“你,已经输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那些消散的虫子再一次卷土重来。
“噗嗤”、“噗嗤”、“噗嗤”。
已经无力阻挡的乌鲁被压得跪倒在了地上,他的四肢都被虫子咬住,彻底失去了动弹的能力。
他并不甘心,还想要挣扎,但【终止】的反噬再次到来,于是他又要呕血。
但这一次他死死的忍住了,始终不让这口血呕出。
仿佛,这就是他最后一口气了。
只是科里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看着跪在地上的乌鲁,淡淡的说道:“真是可惜啊,确实已经很努力了,但你应该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努力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就像是这根手指,它就不该在你的手里。”
说罢,科里便拿起了小刀,缓缓的俯下身,脑袋几乎与乌鲁的脑袋贴在了一起,而后他对着乌鲁轻轻的说道。
“所以,这根手指,我收下了。”
这时,一直都没有说话的乌鲁猛地抬起了头,而后张开了鼓起的腮帮。
只见他嘴里的根本就不是血。
而是,
白雾。
科里猛地瞪大了眼睛,他立刻向后退,但是已经晚了。
乌鲁引爆了白雾。
在这个距离下,两人都避无可避。
轰!
爆炸掀起了最后的尘埃。
十秒后,尘埃散去。
乌鲁瘫在地上。
这近身的爆炸带走了他小半张脸,以及半块舌头。
科里则在几米外完好无损的站着。
似乎是胜负已分的局。
但科里的面前,
正飘着淡蓝色的法术护盾。
“哈……哈……哈……”
倒在地上的乌鲁才像是胜利者,他抬手指着科里,想要大笑出声,但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这么做了,他拼尽全力,发出的声音也依旧是含糊不清。
但他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而科里则是沉默的看着,接着他感觉到了什么,而后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他摸到了血。
“哈哈哈……”乌鲁肆意的大笑着,同时努力的说出了能让科里听懂的话,“你输了,你输了。”
“你那自以为是的眼睛……没能帮到你。”
“你明明就和我一样。”
“和我一样。”
“哈哈……”
科里看着宛若癫狂的乌鲁,沉默了稍许后,轻轻的说道:“你,成功的激怒了我。”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无尽的黑暗从他的身后涌出,在瞬间就覆盖了整个大教堂。
乌鲁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只能听见科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本来想给你个体面的死法,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我决定让你被黑暗撕碎。”
“作为你激怒我的代价。”
“你无法看穿这黑暗,只有拥有这只眼睛的我才能看到,放心好了,我会亲眼看着你的身体被拆解成数百份。”
“到地狱去忏悔吧。”
科里的声音逐渐消散。
如他所言,乌鲁什么都看不到,他只能感觉到这黑暗中藏着无数的怪物,它们在嬉笑,它们在奔跑,它们在将乌鲁身上的血肉块块取下。
于是乌鲁摔倒在了地上。
痛,
好痛。
他刚才用尽一切给科里带来的伤害,不如在这黑暗中的一秒。
但他已经尽力了。
真的已经用尽全力了。
“维萨斯大人。”
“我在。”
他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请,”
“点燃我吧。”
……
乌鲁站在纯白的世界中,面前是一条笔直的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在这条路上走着,一瘸一拐的走着。
路边的风景是纯白,但并不是完全的纯白。
他能看到模糊的画面,听到恍惚的声音。
那是他拿到一个小盒子的晚上,正对着盒子里的一根手指坐立不安着。
他继续往前走。
那是他坐在一个商人的家中,手里拿着一袋粮食,有些嚣张的说着“上面来的救济粮,就是这个价钱,难道说你要和莱茵讲价?”
他继续往前走。
那是他坐在一个小男孩面前,轻挑着眉毛:“你知道这代价是什么吗?”
继续往前走。
他跟在路吉的身后,似乎在做着什么事情,但他的表情有些犹豫“这样真的好吗?”
继续往前走。
他倒在血泊中,凯尔塞一边收剑,一边淡淡的说道:“对不起啊,下手重了。”
继续往前走。
他在窗前读着书。
继续往前走。
路吉神甫让他跪下。
往前走。
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他站在教堂前,向着神甫祈求着粮食。
他要走不动了。
好累,真的好累。
而且好痛,真的好痛。
但似乎也不需要继续走了,他抬头看向前方。
道路有了尽头,那是一幢正在燃烧着的房子。
他突然间又有了动力。
于是忘记了累,忘记了痛,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就只知道往前走,继续往前走,到那栋房子前。
他继续往前走。
那燃烧着的大火慢慢熄灭了,变回了白雪覆盖着的样子。
而后又跳成了橘红色,霜叶铺满了整个屋子。
再然后是蝉鸣,真正的蝉鸣,仿佛在奋力的呼唤着什么。
最后,是一片绿意。
残破不堪的乌鲁终于站在了房子前,呆呆的看着那坐在房门前,那几乎被岁月夺去的面容。
她淡淡的笑着,一如记忆中的那般。
乌鲁张了张嘴。
他的舌头没有了。
喉咙坏掉了。
他理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但他还是发出了声音,
是那铭刻在生命中的字。
“妈……妈……”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暗散去。
重新站起来的“乌鲁”抓住了科里的脖子,而后慢慢的抬起了手,
“噗嗤”。
他将科里的左眼摘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科里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惨叫,那莫大的恐惧和求生欲还是让他奋力的从“乌鲁”的手中挣脱了出来。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刚才还在【神术·极暗】的空间中肆意虐杀着乌鲁,但是现在,他就只能捂着自己那空荡的左眼,眼睁睁的看着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画面。
刚才还奄奄一息的“乌鲁”摘下了自己的左眼,而后将刚刚从科里那拿来的眼睛放进了满是鲜血的眼眶中。
“我说啊,这是为什么呢?”“乌鲁”缓缓的开口,但却是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声线,“这个家伙的每一步都在我的计算中,他来到这里,献上生命,也是我所预料着的。从始至终,这个家伙都没有逃脱我的掌控,我也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白维缓缓的转过了头,而后一点点的睁开了那只左眼。
刹那间,这只宛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像是真正的活了过来。
“可是为什么。”白维说道,“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你能回答我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