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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光明照耀的尘世,到阴暗潮湿的地底,从炽烈的熔浆,到蒸腾血液的法阵,玄离一步步行来,像是自己的心境变化。
从崇仰佛门,到质疑佛门,从黯然伤神,到一朝顿悟,手持拈花剑的玄离,正是因李庭君的一句话,正式踏上了宿命征途。
在玄离的面前,是一座巨大的法阵,四周以镇魂桩镶嵌,拘禁无辜婴孩的魂灵,以修士之眼观之,游荡着的魂灵,是一个个不曾睁眼的孩童模样,双目紧闭,双手紧握,像是在母体之中蜷缩着。
本该是安详熟睡的他们,此刻却像是在遭受巨大的苦痛折磨,胎毛未去得嘴唇无助的张合,发出凡人无法听闻,却足以震慑修士心神的,痛苦的哀嚎。
哪怕是玄离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哪怕他已能明白佛门先祖的无奈,依旧是不忍面对,心痛如绞。
“这就是,那些婴孩吗?”
虽是发问,玄离却是知晓答案。
那些佛门先祖不敢睁眼去看法阵之中的惨状,第一次,是一百名婴孩,随即,每白年松动一次,又是同样的血腥祭献。
千年之久,也有千名孩童葬身于此。
他们还没有自己的意识,哀嚎只是自发的反应。可是,没有人会去抱着他们摇晃,给他们安慰,也没有人会轻声安抚。
如果他们懂事了,应该会质问为何会有这样的遭遇吧。
可是他们终究是孩子,除了撕心裂肺的苦恼,再不能做别的。
想来,这也是唯一的仁慈,否则换做任何人,都会崩溃。
“我还记得这个孩子,小手抓住我的食指,想要含在嘴里吞咽……”
有佛门先祖又想起了曾经的记忆,那些被他投入法阵中的孩童,那么可爱娇俏的脸庞,那么纯真的灵魂。
“我甚至还能感受到,这个蜷缩在我怀里的温度,可是现在……”
“还有这个孩子,细嫩的皮肤,让我抱着她都觉得羞愧。”
熟悉的模样,再度面临的良心谴责,让这些佛门先祖意识大恸。这么多年来,他们从未敢再来,他们害怕,害怕自己的罪孽,也害怕自己的良知。
“法阵之中的血液已经将近干涸,封禁开始松动。如果我们继续伤春悲秋的话,很可能无法阻止域外群魔了。”
也有心性坚韧者,能够保持清醒神志。
玄离忍痛不再去看,拈花剑在手,跳入法阵之中。
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打破,玄离只感觉自己穿过一层元力构建的薄膜,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寒冷。
不是身体上的感受,而是从内而外的酷寒,好似他的血液不再是滚烫与流动的,而是冰冷与冻结的。
虚空裂痕之内,玄离第一次感受到了元力运转不畅的感觉。
“慧眼天识!“
与拈花剑中的佛门大能融合,玄离掌握了几乎所有的佛门神通术法。这慧眼天识,便是超越神识感知的术法。
寻常修士可以封闭五感,以元力感应周遭所有事物,在凝聚成影像回返脑海。相较于凡人肉眼,是最为贴近天道运转的方式。
而慧眼天识,则是在此基础上,凝聚成天眼神通,眼虽不睁,万物无所不见,神虽不散,隐秘无所藏形。
佛门慧眼之玄妙,还在能够辨别事物伪装。
一些修士往往会遮掩自身气息,或是或作他人模样做恶,这慧眼天识便可辨明。
当年北域魔族侵入,混迹人群之中,无生剑神难以一时查明,为保大陆无虞,只能尽数杀之。
若是有佛门慧眼天识,则无需如此极端手段了。
只不过,这种天眼神通,也只有神境高僧能够掌握。
玄离施展慧眼天识,方发觉自身好似处于碎裂的玻璃之中,没有光亮,但是万千碎片之中,皆有自己的身影。
“玄离,这是虚空裂痕内部,相当于破碎的空间,不可轻易触碰其中的碎片,否则后果难料。”
“如果触碰了,结果会怎样?”
“会被传送到未知之地。”
玄离心中有数,缓步向前。
“那些想要侵入大陆的域外魔族,在哪里?”
就在玄离想要探清眼前状况时,赫然发现眼前有一具巨大的尸体。
“这是,魔族吗?”
在玄离身前不远的地方,一只约有五丈高的手掌成爪状,悬在空中。如果只是因为宏大,玄离并不会感到诧异与恶心,毕竟是魔族,与人族大相径庭可以理解。
但是,玄离分明看见在那巨型手掌的食指骨节处,有一张人脸。
五官皆在,形神兼备,如同在沉睡,也像是雕刻上去的。
如此怪异的模样,让玄离心中生出一股异样的呕吐感,还未与魔族交手,已经神识受损了。
“玄离,这就是域外魔族,他们的体型超越位面人族,他们的模样也千奇百怪,与我们寻常认知大为不同。“
“而且,魔族生物有着极强的生存能力,肉体愈合速度极快。如果不能一击杀死,几乎可以在瞬间完成疗愈。”
“我们曾经与魔族一战,那种自愈的恐怖,让我们所有人都绝望。”
千年之前,虚空裂痕第一次打开。为镇守承泽大陆,佛门先祖与之一战,却在耗费大量精力之后无奈发现,根本无力回天。
“也许在上界,魔族的肉身体魄便足够镇压我们。但是在虚空裂痕内,它们的行动极为迟缓,战斗也过于野蛮。也正是如此,我们才有时间拖延,施展禁术。”
“还有,有天道规则的制约,越是靠近我们承泽大陆,这些魔族的力量便衰减一分,灵智似乎也未完全打开。但是,离开承泽大陆的范围内,魔族将变得极为可怕。”
“玄离,如果你做好了与魔族奋战数十年的准备,切记不可被拖入深渊。固守承泽大陆的位面即可。”
说着,佛门先祖化作光点浮现在玄离身后,如同十八颗舍利,串成金色的光轮。一时之间,虚空之内也光亮如昼
“明之搏也,存乎天地之间,德之广也,起于神念之内,佛本无相,心想则成。“
十八名佛门大能齐齐施展术法神通,顿时圣洁金光大盛,充斥虚空裂痕。更有一道金光,直达承泽大陆,所有信奉佛门的修士也好,凡人也罢,竟是同受感召。
虽然不能亲身来此,却是盘腿而坐,心神与之相合。
一瞬间,本是虚无魂体的佛门大能,也逐渐显现出他们原本的模样来,只是依然不够稳定。
“玄离,佛门区别于其他宗门的,还有这信仰之力。虽然千年不再积攒香火供奉,却是让凡俗更加虔诚。这信仰之力,足够你血战数十年。”
玄离感到一股温和的力量游遍四肢百骸,那种遍体生凉的感觉终于完全驱逐。
“嗯,多谢诸位先祖帮忙。”
就在玄离选择孤身镇守承泽大陆位面之时,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域外魔族竟是喧哗起来。
虽然语言不通,玄离无法辨明具体含义。但从语气中,玄离能感到他们的兴奋。
那巨型手掌上的人脸陡然睁开双眼,漆黑的瞳孔死死注视着玄离。在它身后,是密密麻麻的,无穷无尽的,手掌!
不仅如此,玄离的慧眼天识敏锐的察觉到,在自己左右两侧,还有更多的魔族在飞奔而来。
“承泽大陆,佛门玄离,在此,请诸位,败亡!”
拈花剑佛光大盛,好似与魔族气息水火不容,让那些魔族有了一瞬的动作迟滞。但很快,它们便像是不知生死一样,向着玄离冲来。
巨型手掌以食指中指为腿,急速狂奔,狰狞的面目还有黑色的黏液在流淌。
种种恶心之状,让玄离再无对生灵的怜悯之心。
“犯我承泽者,斩!”
无悔剑意轰然爆发,无悔剑境刹那降临,竟是将数万名魔族全数囊括在内。
“雨露云电雷,阴晴霜雪雾……尽化我之剑意,诛邪斩魔!“
下一刻,漫天而下磅礴大雨,点点是剑锋犀利。又有剑气凝云,积累剑势,剑光成露,削骨断体。
更有充斥剑境内的杀伐之意,如光之不可挡,如霜雪之不可抵。
无悔剑境之内,天空像是长剑覆盖,天地万象都是长剑组成。
数不清的长剑,以无可匹敌的锋锐,自上而下,洞穿所有掌魔。
“嘶嘶嘶……”
绿色的汁液从这些魔族身上迸射而出。
玄离不明白魔族的话语之意,猜测大概是咒骂一类的词汇吧。
“玄离,切莫大意懈怠,趁现在,再出手,断去这些魔族掌心枢纽所在,否则前功尽弃啊。"果然,就在玄离诧异之际,那些魔族虽然在恐惧得后退,肉体却是在不断愈合,即便玄离没有收回剑意,依旧能感觉到被血肉挤压而出的长剑。
‘这种可怕的能力,太过变态了。“玄离由衷感慨。
“这掌魔的枢纽之处各不相同,玄离你需要从五指之中找到弱点所在,方能彻底击杀。否则只是徒劳无功。”
见识到魔族的可怕,玄离也明白了该如何做,优柔寡断,遇事不决,只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