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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白昼总是短暂，那橘红色的残阳上一刻还在山头上徜徉，一晃眼的工夫，已经是夜幕降临，繁星点点了。
小山村也变得更加寂静，除了偶尔几声犬吠，就是呼呼的夜风吹过枯草的声音。
赵关山在村外看了半日，也没看出这村子里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所以便想继续前行，去前面更大的天地见见世面，但才走没多远，却见远方不知怎么就飘来一朵黑色的乌云，遮住了星光，也遮住了小山村。
而这乌云里则是透着一种诡异腐烂的气息。
赵关山当下停住脚步，小心观察，却见这乌云笼罩住小山村之后，也并无异常举动，更无劫掠村民，或者随手抓了个童男童女吃掉，又或者找个新婚的女子耍耍之类的行为。
反而是乌云里探出来一只长长的爪子，对着村口的空地敲了敲，不一片刻，就听窸窸窣窣的，从各家各户的院子里，房间里爬出来一条条肥大白泥的虫子，密密麻麻的，怕不是有几千条之多。
这些虫子身体如蛆，还长了长长的尾巴，头部却是人脸，男女老少皆有。
但并非那些村民，赵关山看得清楚，村民们正酣睡着，偶尔有几个没有入睡的，似乎也察觉不到这状况。
只见这些人面蛆爬到那村口，就攀着那长长的爪子爬到乌云里，不一会儿里面就传出沉重的吮吸声音，间或夹杂着一些听不懂的复杂音节。
大概十几分钟后，一团毛茸茸的，好像毛线球一样的玩意从乌云里被丢弃下来，却是那数千条人面蛆，此时俱都是骨瘦如柴，宛如金针菇一样，全部团在一起，还没有一只苹果大。
“用点心，每三年一次的业力税你们也敢如此糊弄？好好做事，下次再敢以次充好，小心你们的狗命！”
乌云里传出来一个阴沉的声音，随后爪子收起，这朵乌云随即飘走。
而那团人面蛆则是在地上滚啊滚，一直滚到村子最西边的一座小房子里，也是直到此刻，赵关山才注意到，这里竟然还蹲着一个半截小老头儿，那一团人面蛆此时嗖嗖嗖的飞起，竟是化作了这小老头儿的胡须。
赵关山都给看懵逼了。
“道友既然路过这里，又恋栈不去，不如赏个薄面，入内一叙如何？”
此时这小老头儿忽然开口，声音不大，但却清晰的传入赵关山耳中。
赵关山吃惊之下，倒也没有慌张，尤其当他在身边不远处看到一只瘦小的人面蛆之后，他就知道，他是真的被发现了，而不是对方在诈他。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赵关山现身，来到那小老头儿面前。
也直到此刻，他才注意到，这半截小老头儿的两只眼睛竟然都被挖去了，血淋淋的，看似是人形，但后脑壳的位置却长着一个怕不是有半米长的脓包，里面好像装满了浓水，一说话，就颤巍巍的，让人很担心随时会爆破了。
再加上那满脸的人面蛆都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邪气森森。
“本来是发现不了的，道友的灵宝隐匿神通相当了得，奈何道友在小老儿这地界停留太久，小老儿身为这地界的地缚灵，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出异常？”
“当然，道友莫要惊慌，小老儿并无恶意，更惹不起道友这等天眷之人，只不过是担心道友刚才见了那业力税官，会一时好奇，前去探查，这才出言提醒。”
“如今，那业力税官应该已经远去，道友是追查不上了，倒是可以随时离去。”
“你就不怕我迁怒于你？”赵关山很好奇，也觉得奇怪。
“迁怒？呵呵呵，不怕不怕，因为不会有比现在还要糟糕的情况了，实不相瞒，小老儿曾经也是修仙者，但在堕仙来了后，就因为扛不住业力债务，成了这地缚灵，来这功德田里当土地，管着这里的风雨四时，管着这里的凡人繁衍生息，每年攒出那么一点功德，还要交业力税，生不如死啊！”
那小老头儿长叹一声。
“你竟然知道堕仙？不是，我是说，你竟敢直呼堕仙之名？”赵关山更好奇了。
“哈，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当年天地崩塌，魔火肆虐，小半个修仙界都被魔火吞没，直接烧成了虚无白地，这么大的事情难道瞒得住？”
“而后堕仙们圈地自治，把我们修仙者抓了当牛马，口称封神，实则是让我们帮忙分担业力债务，小老儿直呼其名又怎样，当面骂他们我不敢，背后腹诽几句还不行了？”
“不过，道友你倒是谈兴正浓的样子，一看就是从那边的道宫来的，嘿嘿，抱歉了，我不能回答你更多问题了，除非，你拿功德来换。”
小老头儿忽然一伸手，一座业力沙漏出现在手中。
赵关山愣了一下，还是摇摇头，“我都不知道功德是什么，更何况，就算知道，就算我有，我不会给你，算了吧，我没兴趣知道你们的这些烂事，我走了！”
说罢，真就转身就走，然后直到他都快走出好远了，那小老头儿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忽然嗖的一下跳到他面前。
“道友，请留步，那想不想赚点功德啊，你不就是从那边来的，来这边想杀堕仙嘛，这不算什么秘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连村子里的愚夫愚妇给孙子讲故事的时候，都会绘声绘色的描述一下，你还藏什么拙呢？”
“嘿嘿，道友你别误会，这天下，这修仙界，谁不想杀了堕仙，连堕仙自己都想杀了自己，你们想杀他们，也不算什么稀奇，来嘛，做个生意。”
“抱歉，我没兴趣！”
赵关山这回连想交谈的想法都没有了，大踏步离开了。
不过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动用神通术法，灵灰大盾也没有拿下来，就以普通人的脚力迅速离开了。
而那小老头儿则一脸惋惜的站在泥土里，一直眺望着赵关山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及至片刻后，四面八方嗖嗖嗖的风声响起，却是又来了十几个与他差不多的诡异老头儿，老妪。
“人呢，人呢？”
“你们来晚了，这家伙滑不留手的，已经走了。”
“大爷的，你怎么不用个神通禁制把他给暂时拖住？”
有诡异老头儿叫骂。
“屁，那小子自始至终都以灵宝护体，我也只能大约的看到一团雾蒙蒙的影子，能听到他说话，但根本看不到他人，我怎么拖？拿什么去拖？搞不好一照面就被他给宰了。”
“那可真是可惜了，从那边来的炼气士，据说吃起来可香了，吃一口增加一点功德，唉，要不我们再想办法联络一些修仙同道，去前面把他给截杀掉。”也有诡异老妪桀桀怪笑，嘴里馋的直流口水。
“那只怕有点难，不在咱们的地界上，咱们根本打不过，更何况经此一事，那小子只怕会更加小心的。”
“咦，倒也不是没有办法，诸位，我觉得这个炼气士肥的很，不如我们请婴仙出手，我们只要三成！”
“屁！婴仙出手，能给我们分半成就算他老人家心善了，不妥不妥！”
“别着急啊，诸位，咱们都是知根知底的，有地界的，有产业的，谁也走不脱的街坊邻居，所以，让诸位打个赌，你们觉得，婴仙能打得过那小子吗？”
“不好说，婴仙毕竟是婴仙，不是我等丹仙可以比拟的。”
“而那边来的炼气士，有的其蠢如猪，很容易就骗了，那肉吃起来老香了……”
“但也有的那边的炼气士，强大到据说可以与堕仙同归于尽，所以——”
“所以嘛，反正都是已经飞走的鸭子，不如我们就赌一把，反正事成了，能有半成下水也是好的。”
“事若不成，那死掉，或重伤的婴仙可就是咱们的大恩人啊！”
“对对对！”
“大恩人，吃肉吃肉！”
一群半截老头老妪在这里狂欢着，歇斯底里的狂笑着，说他们疯狂，做事却极有条理，说他们正常，却又处处透着诡异。
而赵关山在远处，嗯，确切的说，是他的元神在十里之外，听得一清二楚，看得明明白白。
这是必须的，好不容易碰上一个传说中的前修仙者，他才不会简简单单的就走了，杀个回马枪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此刻，他却又忽然改变了主意。
什么是婴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