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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止于此处街巷口的矮墙,偶尔刮起几道螺旋,盘旋着枯叶飞过墙角的绿植和花圃。
颜欢半捧着腮,歪斜头脑,似乎对颜菲的眼泪并无多少动容。
扪心自问,这并非冷漠无情,不过父母定居东北后,少有同亲戚朋友来往,突然多个姑姑和叔叔,心中感觉也就那么一回事。
生命中从不知晓的亲情···
想要同颜菲那种“亲人失而复得”感同身受,说实话,颜欢觉得很难,真的很难。
不过,这眼泪是真的。
没有虚情假意,没有别有用心,颜菲头顶空荡荡一片,半点恶意滋生的阴霾都见不到。
呜咽抽泣,抑制恶意,颜欢从没见过将两者平衡的完美无缺的人,人再怎么掩盖,只要起了祸心,敌意就会毫不收敛的暴露,
这也是一众黄家子弟带给颜欢的自信,他不会被骗,因为欺骗也是一种恶意。
“我说,姑姑,有些事情我得事先问清楚?”
“我就知道是你!这样貌和姐姐太像了!呜啊啊啊啊!”
颜菲大哭一声,从弟弟颜江离手中挣脱开来,俯下身子朝坐在道牙子上的颜欢抱去。
一个愣神,颜欢就感觉窒息感铺天盖地压了过来。
巫傩大袍宽松,挂在身上看不出什么,可颜菲身材实则非常有料,抱这一下,那蛰伏袍内的雪白玉兔反倒将柔软特质展露的毫无保留。
“姑···憋死了···要憋死了···”
“啊!抱歉···”颜菲将面具摘下,抹了一把泪。
面具下是一副足够美艳姣好的面孔,同颜萱很像,加之炼炁有成,颜菲脸上少有被岁月雕琢的痕迹。
颜欢推算下年龄,颜菲现在该有四十多岁了,可刨除掉岁月洗涤后带来的那份温婉大方,她看起来同十七八的小姑娘别无两样。
“唉!”颜江离叹口气,也将面具摘下来。
不得不说,颜家人的颜值都大有保证,叔叔颜江离三十六岁,中年男人独有的那份老成持重和内敛自信在脸上一览无遗。
“那个,我···”他将脸憋红了。
“我是你叔。”
“所以说呀,姑姑,叔!”颜欢仰起头,大喘了口气,“能不能先让我说句话?”
“颜家到底对我妈的叛离抱了什么心态,为什么自从我爸妈冻毙风雪以来,从来没有人找过他们?”
颜菲擦拭眼角,脸色低沉,同弟弟对视片刻,抿了抿嘴。
她将祭祀用的青衫长袍捏紧了。
“不是没有找过,是根本找不到。报警,卜卦,星像,问米术,术士内景,就连洛阳的大卦主那里我们都走过了,可姐姐的行踪就像是屏蔽了天机一样,找不到也算不到。”
“直到最后,我们不过也是算到了她的亡故···”
上世纪九十年代网络和通讯都不算发达,失踪事件频发,凭借当时的科技、警力,确实无力应对很刁钻的失踪案件。
江西同东北相隔甚远,当时警方对一些失踪案件大都抱了消极想法,找不到可以理解。
可连异人界的卜算问卦都能遮蔽,那父母死去的背后牵扯,可能就大了。
“我妈从没提过颜家风家之事,当年发生了什么能告诉我吗?”
颜江离拉了拉二姐的衣袖。
“现在还不行,这圈里的水还是太浑了,等它明亮起来,再告诉你不迟。”
见姑姑一副讳莫如深之相,颜欢心中起了猜测,“八奇技,甲申之乱,还是牵扯更大的羽化登仙之途?”
颜菲、颜江离闻言一惊,袖口送出两只大鬼,朝四周奔袭掠去。
走街串巷,确认了四周无人,颜菲这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欢,有些东西是不能随口提起的。”
“伱这个年纪,能打趴下武侯派的诸葛青,可谓是同辈中的一代翘楚,可你或许也不知道,姐姐姐夫在当年,也是盛极一时的天才。”
“就这样两个人加在一起,都会亡身那股旋涡之中,小欢你对待此事也需小心谨慎,凡事三思而行。”
“还有,日后在外,你可以说是姐姐的儿子,但万万不可提及风云逸,姐夫在各门各派树敌无数,当时搅混水在圈子里也是出了名的。”
颜欢点头,这些事情他心中清楚,尤其是风云逸一事,他早就领教过了。
别看这诸葛栱现在客客气气,那是没联想到昔日风云逸大闹武侯祠一事,要是被他知道了自己就是风云逸之子,那打趴诸葛青的场子,他就真该要找回来了。
忆及往事,颜菲心尖涌动出一丝酸楚,端详颜欢,心酸苦楚,重逢之喜,加之一点点欣慰,全都纠缠在了一起。
“咱不说那些,让姑姑再看一眼。”
“不愧是姐姐的孩子,模样这般俊美撩人,就连天赋也都传承下来了。”颜菲抱起颜欢,香腮拼命蹭了蹭他的脸颊,“这几年没少受苦吧,要不要跟姑姑回江西颜家,你爷爷见了一定也很高兴。”
“姐姐遗留的一些东西还在房间里,到时候都交给你来继承。”
“不是,姑姑,你先冷静点!”颜欢抽身,从颜菲怀中跳了出去。
都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实在架不住长辈的这番亲热。
“江西老家有空我会回去走。但姑啊叔啊,你俩得先和我说,跑这来干什么了,除了诸葛武侯的神格,你们还想要什么?”
这要是目的撞了,自家人说起话来,就不知道能不能让步了。
“太阴和白虎呀!”颜菲一点没藏私,直接将此行所图道了出来。
“啊这···”颜欢抬手遮面,有些苦恼。
同为巫士,姐弟俩大概也猜到了,颜江离眉头皱了起来,“小欢,你不会也冲着太阴和白虎来的吧?”
颜欢耸耸肩,算是默认了。
“嗯——”颜菲沉吟一声,“小欢是自家人,收了同颜家收了貌似没有差别,不过这事情还得同老爷子商议下。”
“可我收了,回头送给小欢也一样啊。”
思索片刻,颜菲还是决定给江西老家那边打个电话。
嘟嘟嘟!
手机一接听,颜菲将此行一事的前因后果全都告之。
电话一头,传来老爷子暴烈急切的声音,“我靠了,我宝贝孙子还活着?给他啊!都给!他想要就给他!”
颜老家主的回答,倒是没出乎颜菲的意外,可颜江离明显的将脸拉了下来。
据姑姑所说,自己这位爷爷年少时就是戏班子出身,名声最盛时说句“红遍大江南北也不为过”,尤其在当时的大上海,每逢演出,场场座无虚席。
颜老爷子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神格面具”,当时他同凶伶夏柳青有诸多交集,算得上至交好友,可惜不知为何,后者莫名其妙就加入了全性,身影逐渐从戏台子上淡去了。
提起自己的老爷子,颜菲有些事情颇为不耻。
“这老东西是封建老残余了,重男轻女思想可重的很,他四十多才有了姐姐,当时他就没个好脸色,后来就是我,你三姑姑,你四姑姑,直到你小五叔呱呱落地,他才有了点笑模样。”
“这孙辈儿呐,阳气不足,估计就大姐留下的你一个男丁了。”颜菲解释道。
正因如此,老头子反应一点都不奇怪。
小五长大了,不稀罕了,哪有孙子来的惹人疼爱。
谈及此处,颜欢头顶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有点敌意在刺激头皮。
抬头望去,他就见小五叔头顶浮现的一层黑色薄雾。
颜老爷子名伶出身,家底颇丰,但凡牵扯世家豪贵,就永远绕不过财产分割。
大姐颜萱叛离,这一脉本该割掉,颜欢此刻出现,在颜江离看来是有点不合时宜。
颜欢揉捏起那股恶意,将其变作了一铁蒺藜握在手中。
“五叔,我这人飘零惯了,没地儿扎根,说实话,有些东西对我来讲,没用!可要是我妈留给我的,那我可是一分都不能让。”
手一加力,颜江离触电似的颤抖一下,一抹猩红从掌心晕开,延顺手指滴落。
滴答,滴答!
哎?
颜菲匪夷所思地打量二人,“你们这手?”
姑姑心思活络,立即反应了过来,这可能是种敌我同伤的咒术,施术者明显是淡定从容的小欢。
咒术,是有发动条件的,比如拥有中咒者的身体部分组织,生辰八字,亦或是牵扯到了某种不良情绪···
“江离你小子是不是心里对小欢没憋什么好屁?”
“又惦记你那财产?你巴不得姐几个都死了是吧?小时候白疼你了!”
迫于姐姐的血脉压制,颜菲刚拧起颜江离的耳朵,当弟弟的不自觉屈膝弯腰,将身子俯了过去。
“姐···我没···”
沉默片刻,颜江离松口了。
“二姐,爸的脾气你也知道,咱怎么着其实无所谓,我就怕小雨小悦她们吃亏啊!”
“你小时候把便宜都占尽了,现在替小辈说吃亏了?当时你怎么不替我们喊冤?”颜菲揪起耳朵将弟弟扭至一旁,冷漠狠厉的双眼恶狠狠盯紧了他。
啪!
颜菲一巴掌扇了过去,“颜江离我告诉你,就凭借老头子对姐姐的亏欠,他拿什么给小欢补偿都不为过。”
“你要是动了歪心思,别以为我真舍不得打你。”
颜江离揉捏下火辣辣的腮帮,“二姐,你已经打了···”
“还敢犟嘴!”
“···”
颜欢凝视血糊糊的掌心,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五叔,太阴和白虎咱各凭其力,都自家人,到时候谁也别说谁被欺负了。”颜欢拍拍右脸红肿的男人肩膀,低声道了句。
随后,他向前抱了抱姑姑,“等我北上忙完要事,就去江西南丰看您和老爷子,顺便把我妈的东西给取了。”
“行了,诸葛先生宴上的菜该上齐了,走了咱仨,人家不好意思动筷。”
“咱先回去吃饭。”
颜欢挥手,从街巷转角处走了出去,绕过几条窄窄的鹅卵石小径,游客渐渐多了起来。
打开缺德地图,颜欢定位了隆中饭店找去。
“亲人。”
“比起来,还是自家精灵更好相处啊。”感慨一句,颜欢的身影消失在了过往人流之中。
······
武侯派,诸葛家。
静谧卧房内,一根安神定心用的焚香点燃了,青烟袅袅,从香炉中悠悠而出。
咔嚓,咔嚓!
伴随着诸葛萌咀嚼薯片的声响,躺在床上的诸葛青脸色越来越难看。
“欺天之法,七星续命灯!”诸葛青大喊一声,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青,你醒了啊。”诸葛萌抓了把薯片塞入嘴中,“做噩梦了?胜败乃兵家常事,有些事情看开就好。”
“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啊,大萌。”诸葛青抬起头,揉捏些有些发胀的脑袋。
刚刚那梦···
沙场,军帐,硝烟,旌旗角笛,还有借命之法的七七四十九盏明灯,怎么看都是老祖宗的过去啊。
还有中间闪回的一段竹林过往,对面与我交手的是颜大师?
见诸葛青一副大梦未醒的惆怅,诸葛萌起身从椅子上跳了下去。
“真做噩梦了,被打出心理阴影了啊?”
“不,我好像赢了。”
诸葛萌抬手摸摸诸葛青的额头,温度正常,没有发烫。
“这也没烧啊,打输了咱得认啊!”
“我是说,我梦里打赢了。”诸葛青将头避开了。
梦里?
噗!
“我的青,你怎么自欺欺人到这种程度了,哈哈哈哈!”
诸葛青在笑的没心没肺的诸葛萌头顶敲了一下。
“对牛弹琴。”
“他们人呢?”
“白他们去吃面了,至于颜大师,好像要去宗祠处理武侯派的事情。”
“这次真火·三昧,老爸势在必得啊。”诸葛青睁睁眼,踩了拖鞋,起身下床。
请神演神,动用神格,这种事情自己可不能错过。
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几步,诸葛青的视线被床头辉闪的微光吸引了,那里的柜子上,放置了一枚玉石项链。
这项链是诸葛青自小佩戴之物,玉石细腻温润,呈现出一股浅于翡翠的绿色。
诸葛青打量眼诸葛萌,大萌似乎并没有察觉床头柜的异动。
“怪了?”
“还是戴上吧。”诸葛青将玉石项链挂在脖子上,隐隐有种预感,今日必有大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