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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室,邢平疲惫地解下护甲、臂套及护腰,因汗水浸湿而紧绷的单层襦衣豁然松开,将他的躯干和四肢释放。
刹那间,石室里的凉爽空气扑面向他袭来。
对他来说,训练那些从北原招来的新兵并非什么难事。那都是些十六七岁,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小伙子。
他们正是热血沸腾的年纪,吃苦耐劳,尤其是在加入皇家卫队的喜悦还没消散之际。
想着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大概也跟他们的劲头差不多罢。
当初不顾家人劝阻,死活非要投奔青峰山,邢平也是这么过来的。青峰道士,仗剑卫道,斩妖除魔,曾经多么令人向往啊。
还不是起早摸黑,还不是挥汗如雨。
他们真是给了他一个好差事。
有时候,邢平甚至会突然冒出奇怪的念头。他不敢确信,当初选择留在盛都,而不是跟着安惇大人他们去剿匪,到底是自己的意愿还是别有原因。
他想,可能这样的安排早就定下。
他不过是在人家提出选项时,选中了人家想要的答案。
如果是这样的话,当初他们问到自己时,就算自己换一个选项,恐怕最后还是会以某种理由被留下来。因为他们需要他留在盛都。
就像他们也需要卓坚和黑风双煞留下。
前不久,就连杰蜥也跟着第二批队伍前往酉城去了。当初一起受训,一起并肩作战的,如今仍留在盛都的也就他们四个。
不过,双煞自进宫当值,已很少回南营来,现在跟他作伴的只有卓坚。
只是这老蜘蛛成天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也不知在外面忙些什么。
邢平打来凉水冲了个澡,然后换上干净衣服。只要不出去,其实寝室里倒是不热。因为厚厚的石墙,加上良好的通风,使得这座堡垒般的建筑此刻比任何地方都要凉爽。
偌大南营,能够住在老城墙的石室里,是他感觉最幸运的事。
禁军南营这地方又叫满城,多年以前曾是座瓮城。随着盛都城越变越大,城区逐渐北扩,满城这地方就变成了角落,不再作为瓮城使用,一度几遭废弃。武帝立国,因此地距宫城不远,随后才被划归禁军使用。
到了李授入主盛都,禁军分内外两支,南营便成了天厍军驻地。
作为军营,这地方显得过于逼仄,而四周围墙又太高。
但若论方便,这盛都城里却没第二个地方可比。作为曾经的瓮城,南营自有一道老城门,门外便是运河。打开老城门,放下吊桥,便能随意出入盛都。
有的时候,尤其是太阳初升,或夜幕降临,邢平便会爬上城墙,扒着高高的箭碟垛口,要么望向华丽壮阔的禁宫,要么望向城外开阔的原野。
他经常沿着瓮城城墙绕行一圈,将城里城外截然不同的景观进行对比,心里构思着大内禁宫的皇家恩怨和小民百姓烟火袅袅的平凡故事。
而有时,如果他想找个地方让自己摆脱一切,便会去到地窖。
满城地窖可谓是个宝库,因为具有特殊的恒温条件,里面不仅存放了大量粮食和酒水,还存有许多军事地图和书籍。
譬如现在这个时间。当天的训练教程已全部结束,离晚餐时间又还早,烈日下,到处都充斥着刺耳的蝉鸣。此时最好的去处,莫过于幽凉地窖。
早年为了保证城防坚固,瓮城全由石头修建。为了便于出击和逃跑,又在高大的城墙下修筑了许多地道。这些地道通过无数阶梯和甬道相连,纵横交错,渐成规模。到了新城向外扩建——当然是朝另外两个方向,这片瓮城便显得可有可无。
于是,地道也改成了储存物资的地方。
地道里有许多梯子,甚至有可穿过护城河,通向外面的暗道,但那部分早堵塞了。
换好衣服,邢平便带着蜡烛,沿着盘曲的石梯进入地库,去往他最心仪的地方乘凉。刚钻进地面之下,空气中就明显多了份幽凉。当然,同时也弥漫着潮湿和积灰的味道。
他点上燃蜡烛,前往熟悉的,存放资料和书籍的库房。
这里是地库中最为干燥,最为舒适的一处洞窟,建在储粮窟上层。通过瓮城高墙上特殊预留的通风口采光。但开口位于城墙朝内一面,到了下午就已照不进阳光。
所以,光线问题也是此地少有人愿意涉足的原因。
整个南营,除了邢平,只有卓坚喜欢这地方。他甚至把寝室都选在了地窟里。
刚到书库门口,邢平就看见里面有亮光。
这里竟然有人。
看书?乘凉?
书库里摆放着一座座高大的木书架,架上堆满竹简和最早的纸质书籍,以及一箱箱更为古老的羊皮卷和丝麻卷轴。在房间某处有盏油灯,黄色的光线从书籍和卷轴的缝隙中透出。
邢平举着蜡烛,好奇地循着灯光而去。
还没到近前,便看见一个披着黑袍,勾着头坐在灯下的人影被投射在另一面墙边的书架上。
“卓坚?”邢平感到有些诧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按照以往经验,不到天黑,有时甚至不到半夜,他都是不会回来的。
其实卓坚早就已经听见邢平的脚步声,但直到邢平叫他,他才缓缓抬起头来。
“回来有一阵了。”他恹恹地说,态度慵懒,无精打采,“有点心烦,所以来翻翻书看。”
“是出什么事了吗?”邢平吹灭蜡烛,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书库里没有坐榻,只有长长的,犹如古树一般的木凳。
“出事?”蜘蛛似乎在认真品读这个词。
邢平摊开手,做了个随意的动作,“碰了壁,办差不顺利,或是踩到狗屎,都可以说是出了事。”
“差点被人当街斩杀,死在冰凉的剑下,算不算?”卓坚点点头,懒洋洋地问。
即便在如此阴暗的地方,他那白得透明的脸上也泛着亮光,仿佛吹弹得破。
“不是吧?”邢平看着卓坚那副样子,忍不住想笑。
他了解蜘蛛的本事,但也知道他讲话喜欢夸张和调侃。“我知道,你干的都是危险活儿。又被派去盯梢朝廷重臣了?”
“可别这么说。”卓坚摇摇头,“这话要让不怀好意之人听了去,可是要命的。”
“咱俩在这里无论说什么,都没人听得见。”邢平抬手指向四周,指向书架和远处的黑暗。
“别大意。”卓坚收起他的吊儿郎当,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真的。我就是因为太大意,冒冒失失在大街上施展法术被人撞破的。”
“你被人撞破?什么人?”
“道士啊。这么讨厌,还能是什么人。”
“道士?”
“难道你没发现,最近盛都城里越来越多穿青衫,梳发髻的家伙。”卓坚一脸嫌恶,“而且个个还大模大样,手里提着剑。”
“你可以亮明身份,说你是天厍军,在执行公务,看还有谁敢找麻烦。”
“亮明身份?在长史府附近偷偷监视当朝重臣,皇帝亲信,这时候,你让我理直气壮告诉人家我可是天厍军。来呀,你们能拿我怎么样?是不是这么说?”
“对不起,我忘了你做的事都是不能拿出来说的。”
“嘿,会不会说话?不能拿出来说的是他们让我干的事,不是我自己想要做的。”
“那该怎么办?要不直接跟对方解释,长史大人,我受长官差遣,前来监视你?”
“滚一边去。就知道拿我开心。”
“别生气,这就是咱们的职责。我还不跟你一样。”
“咱们换换?我来教那些新兵,你去偷偷摸摸听那些大老爷天天私下谈些什么?”
“我可没你那本事。”
“别客气。当初在菅亭镇,你单枪匹马,就把那姓董的人头取了来,令近万匪众土崩瓦解,就这一手,可就令所有弟兄羡慕了好久。”
“那件事……不提也罢。”
邢平不想说,那是因为不愿再看见无明殿那些少年在他面前倒下,所以才主动请缨,以避开跟影子人的最后交锋。
不过,他也没想到能凭一己之力便瓦解对方八千大军。
“我知道,你是瞧不上我干那些事。其实啊,我自己也觉得天天如此挺没趣的。”
“那可不一定。”邢平轻轻拍拍卓坚的肩膀,“那你躲在这儿,是看什么呢?”
“找地图。这里有许多盛都城市结构和街巷图。”卓坚弹了弹手里握着的麻绢,“我得重新规划各处监视位置,制定路线。免得再碰上今天这种糗事。”
邢平很快看出,卓坚正在研究的是一幅前晋司造署绘制的盛都地图。大街小巷,官衙民房,那张图上全都一目了然。
现在已很少能看得绘制如此精细,标注如此仔细的地图了。
“看,那时候,禁宫还叫少城。”卓坚指着他们每天站在瓮城城墙上都能看见的禁宫,“隔壁就是各大高官要员府邸。我已发现,这些地方的街道都没有变。”
邢平将头凑过去看。
少城亦即少府,他当然知道。此时的禁宫,早年本是戎州刺史衙门和驻军营,与大城隔着一堵高墙。当然,无论少城还是大城,如今早已是城中之城。
“对,你早该好好研究一下地图。天天让你去跟踪那些达官贵人,多么危险的事。”
“别跟我阴阳怪气说话。”卓坚有些不满。
“好吧,说说到底谁今天跟你不开眼,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还不是你们青峰山的人。”卓坚恨恨的道。
“我们?怎么又跟我扯上。我已离开青峰山。”邢平皱起眉头道。
“是吗?离开了,你也是青峰山的人啊。青衣卫啊,曾经的皇家护卫出身,可别忘了。要不他们为啥天天让你训练新兵?不就是看中你这出身。”
“你确定找你麻烦的是青峰山的人?修士可都穿道袍。你分得清?”邢平又问。
“错不了。就凭他身上那股酸味。”卓坚看了邢平一眼,微微一笑,“算了,其实我也没有责怪之意。不过各有各的事要做,各有各的职责而已。”
“对,各有各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