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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的第二天傍晚,晚高峰后大街上行人稀少,如非必要谁也不想穿成臃肿的一团在街上挨冻。
沈毅独自一人像个街溜子,一盏路灯一盏路灯的数过去,十五岁的心里装着太多十二岁塞不下的惆怅。
他在家里补了一天觉,被下班的老父亲骂醒,数落他昨晚夜不归宿,是个不着家的街溜子,有本事就永远不要回来。于是他索性真去当街溜子,然而就连真的街溜子在这个时候都未必肯出来挨冻干活。
他想找一首诗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却想不起一首来,毕竟古人不曾写路灯,不曾写被家人骂街溜子。他虽然通过努力咸鱼翻身当上了好学生,被老爹的语言暴力赶得落荒而逃无家可归时,也提不起什么“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的快意气魄。
昨天一遭之后,他也不得不与从前的荒唐生涯彻底决裂,那些原以为是朋友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并对他进行了最恶毒的背叛和攻击。
沈毅觉得自己无处容身,秩序的和堕落的两个世界都不欢迎自己,他走投无路,悲哀地嘲弄着自己。
“可以出来陪一下我吗?”思量再三之后,他在完全不抱期望的状态下,给林文潇发了一条V信。
放在别人用他的死活胁迫林文潇的那段记录后面,怎么看怎么怪异,料想林文潇也会觉得膈应吧?
林文潇果然没有回他消息,看来那确实很膈应。
沈毅继续一盏一盏地数着路灯,暖融融的灯光下逐渐飘起了雪花,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感觉与无忧无虑的儿时玩雪时无异。
好吧,此时此刻他也无忧无虑,拿着从小到大最好的成绩,不用忧愁下一顿饭吃什么,所谓无处容身不过是自己的矫情,只要把老爸的话当耳边风,什么时候都可以回家。
如此这般的无忧无虑令他感到十分难受,他祈愿这雪可以下大一些,越大越好。把他埋在这一串路灯下,等到来年开春,雪一化,什么也不留下,不脏任何人的眼,不给任何人添麻烦,不就很好嘛。
于是那雪当真下大了一些,路面铺上一层浅浅的白霜。不过可惜这场雪是无法把他埋起来的,而且就算被雪埋掉,雪融时他也不会变成水一起化掉。还是会变成让人碍眼的东西。
他忽而想起两句俗语,也不知道恰不恰当,但他想不到更合适他此刻情形的词了——正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这个世界也许会给他这样行差踏错的人机会去改过自新,却绝不肯宽恕他们。
人总要为自己曾经的选择去负责,无论当时如何信誓旦旦,无论此刻如何追悔莫及,总归是要负责的。
只不过做出觉得的时候,总不知道负责时的自己能否扛得动那份沉重就草率地轻举妄动了而已。
小腿酸胀,脚踝疼痛,每一根脚趾都在抗议,于是沈毅在台阶边坐下,摸出打火机,摸出烟盒,才发现烟盒里面空空如也,口袋里与烟盒里一样穷困潦倒。
没有混混朋友可以发根烟给他,也不打算找小孩子“借”点钱来花,他是给自己套上嘴笼的野狗,从喉间溢出嘶吼,向着被全世界讨厌的自己呲牙。
不能把脸附在臂弯里逃避,那样看起来太像是一个失败者,所以沈毅倔强地抬着头,睁着眼睛任由雪花落进眼睛里,刺激成泪水流下来。
手机发出一声响,被冻僵的耳朵并没有很快兴奋起来,连带着冷得不想动弹的脑子也跟着一起摆烂。然后是第二声响,沈毅忽然精神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回信让他忍不住的惊喜。
Aprilfool:天都黑了你还在外面晃荡?怎么不回家啊?
Aprilfool:你在哪呢?至少给我说下地方吧。
沈毅双手颤抖,分不清是兴奋还是懂得,笨拙的想要打字却是打三个错两个,删了再打还错,怎么也打不利索。
于是他摁着语音输入,用抖抖索索的声音说道:“我在你家附近,现在就去你院子门口等你。”
Aprilfool:……
Aprilfool:忘了告诉你,那次给你指路来的,不是我家所在的小区。你沿着路继续往北走,下个路口是一条巷子,路口北边有个超市,你在那等我。
见到林文潇是在片刻之后,她穿得十分规整,像极了某个充满青春气息的动漫里,圣诞节时跟人交换礼物的少女,沈毅当时看那本漫画的时候是当做限制级的漫画看的,但实际是个纯恋爱脑的漫画,偶尔有点擦边内容而已。
“大冷天的,你怎么跑到我家门口来了?”林文潇歪着头明知故问。老阿姨就喜欢调戏这种青涩少年,而沈毅果然被她问得窘迫。
得到满足的林文潇意犹未尽,又问:“都下雪了,要不要和我去楼上坐坐,家里有好吃的。”
“不…还是不了。”沈毅连忙拒绝,“我……不太敢见你家人。”
“那就转转吧。”林文潇没有勉强他。
“话说,你这么晚出来,你爸爸妈妈不会担心吗?”沈毅问了个让自己难受的问题,但是他揣摩着应该这问一句,不然显得也太懂得为他人着想了。
林文潇说:“没事,他们很放心我。”
其实也不是爸妈真的放心,纯粹就是她为了出来,又一次施展魔法遮掩了自己偷偷溜出家门的行迹而已。
借着路灯的光,林文潇看着沈毅的面容:“你怎么这么不开心,不是考了个好成绩吗?”
这仍是明知故问,她看一眼就知道沈毅家里大概发生了什么,沈毅心底在闹腾什么,区区少年人的心事,瞒不过会读心的眼睛。
“你有带钱吗,借我几块我买包烟,改天还你。”被提及郁闷的事情,沈毅又想抽烟了,林文潇多次提醒过他抽烟不好,能戒要早戒,所以他知道自己提了会让好感度降低的作死要求。
但今天作死的心就是这么难以控制。
林文潇带着一种复杂的笑意看着他,从口袋里摸出10块钱来递给他:“要买你自己去,我可不帮你买。”
没想到能这么痛快拿到钱,沈毅在错愕中说了声:“谢谢。”
随后转身跑去了隔壁的小超市。
深深地吸了一口之后,他发现这半个小时里挠着心想抽的烟也不怎么好抽,那感觉就好像是心里裂开了个口子,想把烟雾填进去,结果烟雾在外面撩拨了一下就飘走了。
林文潇小手插兜,安静地等沈毅抽着烟,一言不发。沈毅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抽了几口想丢掉又发现手上的烟头很碍事。平日里没有烟灰缸用了,都是随地乱丢的,可是在林文潇面前这么干实在是丢人的厉害。
他想来想去,只能在脚底将烟头踩灭,拿在手里等待路遇垃圾桶的时刻。沈毅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把一根烟抽得如此难受。
“所以说,看起来你在家里受委屈了,是嘛?”直到沈毅丢掉烟头,林文潇才掐着点准时开口,这个开口的时机拿捏,让沈毅这一晚再没去抽第二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