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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整个住宅小区都昏昏欲睡,院子里静得能听到脚步声,沈毅抽完烟,匆匆上楼回家,小心翼翼开门关门,钻到自己的房间里,继续跟卷子较着劲。他爸妈已经睡了,搁平时他纵然不睡,也大概是在玩游戏,且未必是在家玩,未必是在家睡。
今天却像中了邪,做题做得很兴奋。
他老爸起来上厕所,看他房间亮着灯,过去看了一眼,见儿子正在做卷子,本来要发的脾气憋了回去,勉为其难憋出一句:“该学不学,该睡不睡,都几点啦,睡觉去!”
沈毅皱眉看了他爸一眼:“你就不能偶尔说点好听的?”
“给你好脸做什么,一天到晚没正事,我看你能坚持一个礼拜不。”老父亲有自认为正确的教育方式,胡乱用起了激将法。
沈毅生了一肚子气,说:“你上你厕所去,不要你管。”
随后他看着卷子上的题,又钻不进去了,气哼哼去楼道里抽了根烟,整理情绪,想着做完这张卷子明天就能向林文潇请教了,于是咬着牙也要把剩下的几道题写出来,写对写错都要写出来。
林文潇白天给他布置了任务,让他回家刷题,做一张卷子找她一次,她会给沈毅批阅讲解。
沈毅回家问爸爸要买书的钱,说要还给同学,老爹却怀疑他是要拿钱出去鬼混,气得他给老爹看结算的票据,说这是同学代为垫付的钱,老爹还是怀疑他要拿钱出去鬼混。最后沈毅大怒说:“你就这么抠门,我一点钱都没有那啥买,你占人家这种便宜,有意思吗?”
老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按照票据把钱给了他。
家里这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一件不消磨他仅有的那点学习积极性。然而白天的时候,林文潇就好像能掐会算一样对他说过:“你回家刷题可能也会被家人打击,不必争吵,也不必勉强自己,能做多少做多少,想做多少做多少。做不完就丢那,改天完成就是了。”
这话要是说给一个上小学的小朋友听,小朋友可能会高高兴兴地把习题丢到一边去看电视,但似乎正中沈毅的软肋,他竟然有被这鬼话鼓舞到,无论如何今天非得把这张卷子啃完不可。
他当然不会知道他中了某个少女的浅催眠,今天不把这张卷子做完,十有八九熬个通宵也睡不了觉。
在催眠师的世界里,控制往往是通过合作来实现的,控制对抗者只是平白增添催眠者和被催眠者双方的损耗而已。林文潇顺势而为,催眠一个本就想要进步的少年爱上习题册,轻而易举。
这场催眠甚至是从少年在教室里等她开始缓缓导入的,否则的话,少女大可以约定一个更确切的位置,给少年一个轻松的等待方式,比如约在学校门口什么的。
其后从章鱼丸子到照烧鸡饭,没有一件事是单纯的为了实现某个单一的目的而进行的,只是林文潇把一切都做的悄无声息而已。
然而以她重生一次修炼出来的读心加催眠造诣,把催眠做到如此润物无声防不胜防的地步,其实并不困难。
于是第二天看到沈毅顶着黑眼圈,一脸自豪的向她交卷时,她一点都不意外,甚至没有表现出什么惊喜,应有的鼓励却给得恰到好处。
至于买书的钱,林文潇大大方方收下,没有半点客气推辞,合情合理,却令沈毅稍感意外——在他的想象中,这少女也许是更加无私高洁的人物。
但林文潇确实没有那么高洁,也不想被人当做那么高洁的人,更重要的是,根据心理咨询师治疗的原则,付费是生效的前提,免费的习题哪有掏钱的效果好。
她说话算话,当真抽出午休的时间给沈毅讲题,甚至还真的很有仪式感地在讲题之前批改了卷子打了分,
反正这种水平的卷子她改一张也用不了十分钟,十分钟就能提供的仪式感何其物美价廉。
不过到了午休的时候少女就找不见人了,不知道躲到哪里找吃的去了,若不是约好讲题的时间,沈毅几乎以为这姑娘放他鸽子了。
然而林文潇要的就是他期盼讲题开始,要的就是他惴惴不安。捏着主动权吊胃口这事情多好玩的,特别是还对人家有利,不做白不做。
林文潇讲题的方式也颇为古怪,不是一道题一道题讲过去,而是趁午饭时间把对的题和错的题整个过了两三遍,拆解成一个个知识点之后,一一对照,分析出了哪些是沈毅掌握的,哪些是他不会的,甚至再三对比,还能看出哪些是蒙出来的。
然后她根据有问题的知识点设计了由浅入深的题型,到了约定的时间,先把这些由浅入深的题型一一讲过。
讲到一半时沈毅已经察觉到自己先前做错了题,正要去纠正,却被林文潇示意稍安勿躁,等到全部听完以后,才许他看卷子,经过一番修改,分数从63变成了87,然后林文潇又给他出了数道题逐个讲过,举一反三。
沈毅又改了一遍,分数到了96,他还想再改,林文潇不允,说这张卷子的机会用完了,请大侠下次再来。
这是前所未有的学习体验,沈毅从不知道改个错题还能让他玩得这么开心,以前在这种时刻他只觉得挫败。
到了快放学的时候,林文潇叮嘱他:“回家不必跟家人分享学习的事情,这种事情不急于一时。今天可以换换脑子,读读宋词,就读李后主的就可以了。”
然而她还是高估了沈毅,沈毅挠挠头,问她:“李后主是谁?这名字怎么这么怪,这几个字分别怎么写?”
林文潇说:“是南唐后主,名字叫李煜,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那首,你找到他的词就知道名字怎么写了。可以把他的词都读一读,这本书应该收录得不多。”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关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沈毅把自己给读迷糊了,许是林文潇教得好,许是李后主章句绝艳,他不由自主在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画面,胸中涌起无限愁怀,感慨人间竟然还有如此漂亮的文字,如此动人心魄。
他是第一次读文字读到入迷,读到手难释卷,努力前后翻找,却发现李后主的词真的没有收录多少,忍不住跑去网上查阅,查了李后主的词句,又查李后主的人生。
最后查到一句后世对李煜的评价,顿时感觉心旌摇曳,仿佛看到了世界别样的打开方式,那句诗是如此评价李煜的:“做个才人真绝代,可怜薄命作君王。”
沈毅从未想象过,会有人把“薄命”和“君王”联系在一起说,却没想到真有人这样凄美地活过。
原来世界不仅仅是意气之争的那一亩三分地,原来世界还可以如此广阔。原来自己草率地扔掉书本,去拥抱自由的人生,却根本没明白生命可以广阔到什么程度,自己拥抱的自由何其狭隘可笑。
怪不得,怪不得她会问出“你学习是为了分数吗”这样的话,原来她看过那么美的世界。
今天,他终于窥见了她世界的一角,觉得三生有幸,与有荣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