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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掌来势迅猛,二人猝不及防,眼见着掌风已至仲画辞面前,若叫他一掌拍到,只怕仲画辞凶险难测。刘晗卿来不及多想,一闪身,挡在仲画辞面前,运起镜花掌,迎了上去。
只是他仓促出招,根本来不及应对。段伶官那一掌携威聚势而来,结结实实拍在刘晗卿胸前。但他此招也是破壶沉舟之举,一掌刚击中刘晗卿,刘晗卿仓促两掌也到,一掌击在段伶官胸腹之上,一掌击在段伶官喉下璇玑穴。
二人双双中招,齐齐倒飞出去。仲画辞被刘晗卿撞倒一边,爬起看时,只见刘晗卿飞出老远,嘴角渗血,瘫软在地,面如金纸,已然无法坐起。心中顿时如五雷轰顶,顾不得多想,连扑带爬,到了刘晗卿身边,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呼道:“夫君,你怎么样?”
刘晗卿被她抱着坐起,想要说话,一张口,一口鲜血吐的仲画辞胸前皆是。仲画辞神色慌乱,刹那间没了主意,伸手替刘晗卿擦拭嘴角血渍,柔声道:“没事的,没事的,别担心。”
刘晗卿面如白纸,缓缓指着前方,仲画辞顺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段伶官被刘晗卿那两掌击出,落到湖边浅水之畔。也不知是死是活。
仲画辞气得发狂,恨不得抽出短剑,上前给他两剑。但终归不想放下刘晗卿,抱着刘晗卿,在他怀里一通乱找,翻出个小瓶子,倒了两粒,塞进他嘴里,搂着他道:“你说过的,这慈悲玄机散是佛门疗伤圣药,我在金陵伤得那般重,你都替我治好了,如今也一定能把你治好的。”
刘晗卿伤势极重,已然难说出只字片语。盘膝运功,犹自难以稳住伤势。要知段伶官盛怒之下,那一掌倾尽了他毕生功力,势要取仲画辞性命,他虽有伤在身,却也不容小觑,好在刘晗卿修习佛门武学,根基深厚,又有易经洗髓护体,若是换做旁人,只怕当场暴毙,绝无活命可能。
但他心中犹自绷着一根弦,生怕段伶官还有一战之力,届时对仲画辞不利。强自撑着,由仲画辞扶着站起,趔趄走上前几步,低头看去。
只见段伶官面色煞白,半身被血染成绛紫,整个人有气进,没气出,气若游丝,眼见活命无妄。他本身伤势极重,适才姿态癫狂,徒耗内力,经脉损伤十有八九。加上全力一击,刘晗卿虽是仓促应战,但镜花掌内劲淳厚,刘晗卿为求生机,化做“灭”字境。镜花掌固然守有余而攻不足,但“灭”字境却有不同,所谓寂灭之法,一切行无常,生者必有死;不生必不死,此灭最为乐。“灭”字境灭有生相,寂无生相,而得涅槃的道理,是以招式大开大合,若如来观三千世界,诸法隐众生之相,威力十足,攻势雄浑,是镜花掌中少有的以攻为守的招式。
他为救仲画辞,情急之下来不及多想,这一式灌注全力。段伶官纵然武功高过他,也断然无法受得了这般攻势。何况那一掌伤及喉下璇玑穴,任脉损伤,心脉尽碎,神仙难救,回天乏术。
段伶官被刘晗卿一掌震飞,落于湖泊浅水之中。那湖泊星罗棋布,亦是多年水草积压而成,淤泥阻塞,经年累月,与前日所处沼泽颇为类似。段伶官落下处水浅泥深,此时半个身子已然陷在其中。他自知经脉已断,瞥了一眼岸上二人,冷哼道:“你小子命不该绝,竟能受得了我全力一掌,看来,天意如此。”
他说罢,看向仲画辞,道:“有情郎甘愿为你赴死,小姑娘,你好福气。”仲画辞默然不语,眼中看着刘晗卿,心疼不已。段伶官痴痴看着二人,忽而惨然而笑,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俄而轻叹一声道:“天气真好啊!”
他此时身子往淤泥里面已经陷入大半。刘晗卿强忍伤痛,出言喝道:“别动。”
段伶官也不看他,喃喃道:“三十三年,我也累了,歇一下也好。”忽而启喉,和着昆山小调,幽幽唱道: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一时眼前画面浮现,只见那女子笑脸盈盈,拍着他肩膀道:“你是我典朝颜救的人,以后看谁敢欺负你。你叫什么名字?”“伶人怎么了?我身边朋友,三教九流多了去了,你如此多才多艺,便是那些读圣贤书的公子,有几个比得了你段昔云......”
他面上温柔一笑,双目紧闭,任凭淤泥漫过全身,沉入湖底深处。
岸上二人见此情景,心中五味杂陈,皆暗想:“段伶官性子偏激,气量狭隘,让人不齿,但他对典姥姥一腔爱意,却是真情实意。他到死还念着这段,想来,定是有许多情谊在其中,他对典姥姥爱而不得,其间痛楚,又有几人能知?实在是可悲可叹又可怜。”
一时想到二人经历了这般艰难困苦,其间波折,与段伶官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
刘晗卿见段伶官已没,心中一颗大石头落地。他伤及心肺,全凭一股意念支撑,此时见仲画辞已无危险,再难把持,头脑一眩,晕了过去。
他伤得极重,昏昏沉沉,也不知过了多久,画面中只记得自己往前一路狂奔,也不知是真是幻,边跑边听得身后有人喊:“莫跑莫跑,这出家为僧也不是什么坏事,你前日不是还自己要出家吗?如今为师同意了,你快些过来,老衲这就帮你剃度。”回头看时,果然见老和尚手拿剃刀,一脸坏笑追了过来。
刘晗卿吓得撒腿就跑,正跑得急,旁边仲老太君走了出来,看着他笑道:“你这次护了画辞安危,老身甚是欣慰,这入洞房一事,我便答应了。”刘晗卿皱眉道:“入洞房是我的事情,你答不答应有用么?”老太君也不生气,笑道:“自然是没用,但是我若把画辞变成别人,你又当如何?”说话间,忽见仲画辞站在旁边,对自己盈盈一笑,老太君对着她一指,那原本站着的仲画辞,瞬间变成一只雪白滚滚的小猪,一蹦一跳向刘晗卿跑来。
刘晗卿吓了一跳,就见那小猪跳到自己身上,开口道:“夫君,我是你的四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