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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三刀原名何虎,本是小番子闲汉出生,自小爱争强斗狠,二十岁时,在城西铁钟观打杂,遇到一游方道人,见他颇有根骨,便传了他一套刀法。何虎做其他事马马虎虎,学武却甚是刻苦,加上他本有搏虎之力,那套刀法大开大阖,甚合他身段,数年打磨,刀法大成,一路与人比试,未尝败绩。因他无人比试,往往只需三刀,对方便已败下阵来,两淮一带便换了他一个混号“何三刀”,至于原名何虎,早已无人知晓。
何三刀靠着一路刀法,在两淮一带混得风生水起,便有市井泼皮慕名前来投奔,何三刀不甘做个刀客,他本是闲汉泼皮出生,干脆收拢了二三十号人,将整个樊良湖周边尽数归纳成自己地盘,隔三岔五收取保护费,经营着十余家赌场,便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做起来土皇帝。他武艺高强,寻常地痞哪里是他对手,便是当地官府也惧他三分。樊良湖周围士农工商皆知,若到樊良湖,有事需得先拜山门,山门一拜百事消,山门不拜麻烦来。这山门反倒比官府有用得多。
今日是何三刀召集手下大小头目帮众,开会分供奉的日子,一众闲汉泼皮跟着何三刀吃香喝辣,作威作福久了,知道这般日子,也不会有人敢前来惹事,这湖边的破旧山庄,被称作聚义厅的场所,里里外外喜气洋洋,便是门口站岗放哨的小喽啰,也是哈欠连天,两颗头你来我往,点得不亦乐乎。
当值的泼皮喽啰换做平秃子,因前些日替何三刀献了一张虎皮有功,被何三刀封了个坐次,排在了帮中三十一好汉的三十一位。平秃子心中得意至极,今日是众位哥哥开会的日子,他作为聚义的“好汉”之一,自然要负起责任来,提了把泼风刀,大摇大摆走到门口,左右看了一眼,猛咳嗽两声,惊得两个喽啰顿时笔直了身子,平秃子甚是满意,提着嗓子道:“今儿是哥哥们聚义的日子,需得以身作则,加强防范,咱大哥武功天下无敌,咱们这些弟兄也得替大哥争个面子,要有气质,要区别于那些个泼皮无赖,站如虎,坐如狗,讲究的就是一个霸气。”
两名喽啰连连称是,平秃子过足了瘾,点了点头,正要回头往回走,忽然瞥见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名小和尚。
那和尚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双手合十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平秃子心中暗想:“哪儿来的野和尚,这般大胆,化斋都化到这里来了。”扯着嗓子喊道:“那和尚,咱这里不化斋,快走快走。”
那和尚也不走,唱了个诺,低声腼腆道:“施主,贫僧不是来化缘的,贫僧……”忍不住掩嘴咳嗽两声。
平秃子见他扭捏得像个小媳妇,心中暗骂,突听得那个和尚大喝一声,道:“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牙缝里蹦出半个不字,管杀不管埋。”心下暗想:“师兄教的这些话,也不知管用不管用。”
平秃子看得都愣住了,素来只有他们抢别人的分,何时轮到别人来抢他们了?再说,这种灌口,那是山贼才用的,敬的是水泊梁山那一套,他们这种居于闹市之人,奉的是单雄信,秦叔宝为祖师,素来瞧不起山贼行径,所谓闹市为雄,绿林为盗,占山为贼,彼此瞧不起对方久矣。平秃子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吐唾沫道:“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就是这一带的天,打劫打到我们这里来了,我看和尚你是脱裤子打老虎——既不要脸,也不要命。”
那和尚自然是觉明,就见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平秃子道:“你这施主,少废话,你姓什么?”平秃子唾道:“你问老子?听好了,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平。”觉明道:“平什么?”平秃子愣了半晌,喝道:“老子姓什么自然是老子的老子决定的,哪还能凭什么。老子问你,你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觉明道:“自然是真的!”平秃子道:“他妈的,总算让我也逮到了,凭什么?”觉明想了想,走上前去,低了头,将头顶递给平秃子道:“你看,贫僧这戒疤是货真价实的。”平秃子伸手一摸,疑道:“他妈的果然是个真和尚,喂,这戒疤烫的时候,痛是不痛。”觉明挠头道:“当时还是挺痛的,后来就不痛了。”平秃子一只手按住右边鼻孔,稍一用力,擤了一拖鼻涕出来,又换了左边如法炮制,然后问道:“这戒疤烫了是何道理?是不是就跟太监进宫要被割了鸟是一样的。”觉明惊愕道:“施主,可不能这样误会,这之间差距可大了去了,便说我那师兄,便是没有剃度出家,前日里还喜结连理,头发长起来以后,与普通人并无两样。”
平秃子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难怪有花和尚这一说法。妈的,前日里就听说有个和尚,跟一个豪门小姐成了亲,结婚逃婚了,都说是那和尚不行,老子也信了,现在看来,以老子高见,只怕另有隐情。”觉明拍手道:“正是正是,那和尚就是我家师兄,不瞒施主说,我师兄行应该还是行的,只不过,他逃婚这事……”说罢凑到平秃子耳边,悄声低语。
旁边树林之中,刘晗卿、仲宣看着远处院中二人方才还是剑拔弩张,这会已经有说有笑,仿佛多年老友重逢一般,仲宣疑惑道:“姑爷,他们在说啥?”刘晗卿心中也纳闷,道:“让他前去叫门挑衅,怎么好像还聊上了?”
二人云里雾里,不知道觉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忽见二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刘晗卿发觉不对劲,道:“仲宣你去看看,若是有什么不对,先把那几个人收拾了。”
仲宣头摇得恍如拨浪鼓一般,退后一步道:“姑爷你可拉倒吧,我还没成亲呢。这样下去,万一被砍死了,岂不是白来人间一趟。”刘晗卿回头盯着仲宣道:“我记得,昨天有人谣传我不行的时候,就你笑得最欢脱吧……”仲宣神色一愣,见眼前杀气平添,心中咯噔一下,吞了吞口水道:“姑爷你看好了,我仲宣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旁边找了根木桩提在手上,双腿打颤,缓缓往觉明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