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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这次或许是它看走眼了。
至少在它的资料库之中，一位哲学家很难参与到地狱的建设，更不会突然间散发出地狱之王的气场。
“恕我直言，你之前的试炼更像是老版本的地狱。”
九月这几天孵蛋的时候有充足的时间，她看完了过去每一季的试炼，尽管观众依旧众多，但已经有一些老观众反馈了他们的“观剧体验”，以猎奇作为噱头虽然能吸引来许多人，但想要将他们留下，必须有足够的内容才行。
“我仔细看了评论，和我同感的观众还有许多，他们觉得最近试炼的内容越来越单调了，而且种子选手都成了熟面孔，也很难再也令人眼前一亮的黑马产生了，如果这一季试炼还没有变化的话，他们可能就要弃坑了。”
如果只是为了收看折磨人的节目，那些黑色网站上还能搜到更多更残酷的影像，甚至只要你花得起大价钱，还能定制你希望看到的内容，而狱囚星的试炼则遵守着绝不死人的原则。
判官的本意是通过折磨犯人们的肉体，来警醒收看直播的观众们，但实际上收效甚微，而这一期所谓的寻找灵魂试炼赛，更是让观众们提不起劲来。
“我并不打算取悦那些人类，而且这和你所说的希望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给囚犯们开出的条件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没有吸引力。”
赢得试炼并不能缩短犯人们的刑期，上一届试炼的获胜者只给他们监区赢来了一个公用澡堂，而且里面的水温能把人的皮肤烫掉一层皮。
一些夹杂了私货的公共设施，还有在监区里的威望，这些根本不足以成为他们的希望。
九月循循善诱，“对于囚犯们而言，最难以抗拒的希望，就是从这个监狱里逃出去，这才是可以反复利用的地方。”
“比如说，这个监狱存在着一个可供他们逃出生天的漏洞。”
“我会立刻修复这些漏洞，他们逃不过我的眼睛。”
机械女仆皱起眉头，它对于监狱有着绝对的自信，没有经过它的许可，就连一只苍蝇都没法从这里飞出去。
“我是说，你要人为地制造出一個漏洞，给予他们能够逃出这里的希望。”
“为什么？”
判官不明白。
在它看来，这是鼓励犯人们越狱。
尽管它瞧不上这里的囚犯，但也从不会钓鱼执法，故意刁难他们。
“因为这样一来，就能拍摄成连续剧了，一个越狱题材的连续剧。”
“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赫雅听明白了九月的提议，眼前一亮，“几个犯人发现了能够帮助他们逃出监狱的漏洞，从地狱的最底层一层层朝着越狱的道路前进，如果从公司请来一个不错的导演，至少能拍十几季。”
从一个监区作为一季的开端，直到囚犯们克服了种种困难，到达了一个新的监区收尾，还能为下一季留下伏笔。
赫雅已经能脑补出相应的画面了。
但实际上，这些自以为找到了漏洞的犯人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只是小白鼠，他们的一言一行都被观众们看在眼里，成为供人们娱乐消遣的方式。
越狱小队的阵容还能通过观众的投票进行变动，那些被观众讨厌的人在下一季就会“领便当”退出，受喜爱的角色则有机会成为小队中的一员。
“从监区的底层一直向上层越狱……”
机械女仆小声默念着。
九月与赫雅所描述的情况，从技术层面来讲并不困难，以往唯一连接着各个监区的枢纽是电梯，只有监狱的狱警才有激活电梯的身份卡，它完全可以撤销电梯，把它变成更加复杂的入口。
只是，判官没有领会到这么做的意义。
“实际上，你这样就相当于杀死了他们。”
段明渊也开口说道。
判官的担心点在于将其他人吸引来数字化世界后，该如何让他们与狱囚们相处，因此产生了杀死所有囚犯，将整个世界进行一次“维护更新”的想法，把垃圾、蛀虫从服务器里清扫出去，将空间让给其他人。
九月则提供了另一种思路。
这就是他一直都认为九月是个天才的原因。
这只小狐狸能想到这些肯定不是出于哲学层面的思考，纯粹是觉得好玩，站在观众的角度给监狱的节目提供建议。
但她所说的，却是一种在不杀掉囚犯的情况下，将他们隔离的方法。
或者说，想要杀掉一个人，并不见得非得要剥夺他们的生命。
“你把他们变成了盒子里的人。”
“盒子里的人？”
“就像电视剧或者游戏里的角色，他们所有的经历都是被事先编排好的，但对于角色们而言，那是他们真实的人生。”
犯人们只会相信他们真的发现了逃出生天的监狱漏洞，并为之拼尽全力。
这个监狱里关押了太多犯人，当第一季主角小队的角色全部杀青后，他们还可以拍摄外传，或是开辟另一条全新的故事线。
闻言，判官终于恍然大悟。
但还有一些细节方面的问题需要得到解答，“那么这场越狱故事的结局是什么？犯人们终于逃离了监狱，回到了狱囚星的地表？我要放走他们么？”
它同步检索了许多越狱题材的影视剧，以越狱为目标的主角，往往最终都逃出了监狱，真正拥抱了自由。
“当然不。”
九月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伱给予了他们希望，接下来就要夺走他们的希望，让他们重回绝望的深渊。”
这才是地狱该有的样子。
当人们认为自己真的逃出了地狱之时，那里才是真正的地狱。
“结局我都想好了，监狱的最上面一层就是狱囚星地表的样子，你要制作一个与地表完全一样的监狱，还要配上许多机械狱警，这时候小队中有人出现了意外，引发了警报，机械狱警们要不遗余力地追杀他们，直到小队就剩下主角小队的几个核心成员，他们命悬一线地翻出了围墙，登上了正好停靠在监狱外的飞行器……”
而这，已经是好几季之后的事了。
这些主角们到了那时，早已成为了观众们的老朋友，也为观众们贡献了无数个精彩的瞬间。
因此，九月觉得他们应当得到一些奖励。
“主角最终知道这场越狱计划的真相，了解到他们只是剧中人的真相，同时也会明白这即将载着他们离开狱囚星的飞船，其实只是监狱为他们提供的演出道具，这里只不过是另外一个监区，唯一的不同在于，演出走向了大结局，再也没有越狱计划，也没有通往更上层的路了。”
九月很期待大结局时犯人们的表情。
她相信无需任何编排预演，他们绝望的表情也会比任何一个电影明星都要真切。
“让我总结一下。”
机械女仆望着九月天真无邪的模样，心中却突然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你让我给予他们逃出生天的希望，但却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真的把他们放出去。”
而大结局时主角所获得的“奖励”，甚至还不如上一届冠军赢下的公共澡堂。
“当然，他们都是囚犯，怎么可能把他们放出去？”
……
机械女仆没有接话。
它不知道这究竟符不符合受益良多的定义。
它在过去折磨了囚犯们的身体，但是犯人们却并不屈服，而九月要做的，则是摧毁他们的精神。
把他们变成任人操控的傀儡，在经历了无数磨难之后，才让他们了解到他们是傀儡的事实。
更可怕的是，它丝毫没法从九月的脸上看出一丁点的愧疚感。
这的确是它从未想过的地狱，也非常符合地狱的标准。
但是……
判官总觉得首先应该被关进地狱里的，是这只狐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