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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纤指游移轮回功流转,脚尖点动已从船顶飞起,衣袂翩翩掠过江水,梦儿朝对岸留下一句:
“若是以后再见你等、在长江上为非作歹,你那帮兄弟、就是你的榜样!回去告诉你们帮主,如不好好收敛,恐难免挨天涯一剑!”
说着话袖衣微摆,梦儿脚下旋动不息,看到金顶云在安静地吃草,稍一盘旋轻轻落在旁边,再回望江面诺大的木船,只剩些微棚顶在江水里弥留。
斜阳外,梦儿不禁感慨万千,江风阵阵吹来,掀起金顶云脑门四周、一簇簇金黄色的毛发,看起来颇为柔美。
梦儿感觉这么多日来,这匹马似乎不比雪红马差多少,伸手捋捋金顶云颈项长披的鬃毛,一种爱怜在心底油然而生。
金顶云居然也抬起头来望着远方,忽而转头、又迎着夕阳凝视江面,似乎在感受随主人一路而来、处处都弥散的关爱气息。
看着金顶云弹了弹前肢后腿,好像在告诉主人,一切准备停当、就等命令了,梦儿笑了笑:
“金顶云,你还蛮通灵的!不过,今日时候不早、咱们就不赶急了,暂且找一间客栈歇会,明天再游走观花!怎么样?”
梦儿自说自话,说罢跨上坐骑,稍后沿大道一路小跑,看着背后太阳,还有一竿子高,就向南继续行进,进入南方山道,速度明显慢下许多,夕阳落尽山林,还未看到集镇,只好催促金顶云再加一把力。
总算在暮色降临之际,寻到一家小客栈就住,招牌上名称也不甚清楚,夜色迷蒙小镇显得格外静谧,灯火零星摇曳在四面山野中,犹如童话一般,与一路经过的北方残颓,形成鲜明对比。
吹灭房间烛火,梦儿依师姐所言呼吸静坐之后,浅浅修了一番太极功,弥散凝思片刻,又深深将重生功、轮回功吐纳练过。估计子时过半,即行功‘一点通’,于千山万水之外,恰似习习低语,一一流传予大师姐。
梦儿将林中营救默那之事一带而过,细诉过江险遭鱼龙帮暗算,得知师姐尚在江北,她也就不多问了,而后在客栈周围一里五里回旋、十里百里天听,未曾有异动遂收功潜行,坐眠至青岚拂晓,推窗仰望四野清香缥缈,直到晨曦一缕。
梦儿匆匆收拾一下,结账离开时颇有些依依不舍,山道两侧杂草丛生秋露湿蹄,此时南方季候虽变翠色未减,烈日在天上虽已近中秋,空气依旧沉闷。
金顶云在绵延弯曲的窄道上,马不停蹄跑了两个多时辰,中午时分稍息片刻,又给金顶云饮了些水,午后穿行在稀疏的山林里。梦儿有些烦躁便放慢了脚力,远远地,忽听前方有沉闷打斗的气势,呼喝声也渐渐此起彼伏传来。
梦儿略感诧异快马加鞭,透过树林荫翳清晰地看见、两男一女激烈地缠斗在一起,靠近一些发现,其中一人眉清目秀似曾相识,白色的外套罩在身上,虽然宽松却极为自如,并不曾扰动飞舞,看得出此人武功绝非等闲。
另外的一男一女则是合斗此人,男的上身着金黄色风衣,下穿浅蓝色褶裤,脚蹬一双银灰色吉莫靴,年纪与白衣男子相仿。
那女的则是骑在马上,一只单鞭‘呜呜’地甩动着,围绕着白衣青年前后左右,软鞭刚柔相济,招招恰如其分。
其人穿着打扮有别中原姑娘,深红色披风半裹金边绿色衬衣,配一件紫色紧身刺文裤,足下是粉红色蛮靴。观其年齿不过十八九岁,凤眼蛾眉、面颜比雪,五官匀称凹凸有致,恰似五彩珠玉华美镶嵌,远胜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绝色仪容值得一书。
白衣青年面不改色,全力迎战马上、马下男女二人,拳脚中每一招都似天崩地裂,内功之深厚刚猛非比寻常。两男均徒手互搏近半个时辰,黄衣男子已微微气喘,唯风衣呼啦啦飘曳翻卷,显得格外顽强灵活,白衣人则沉着应对,进退趋避游刃有余。
马上的女子武功看上去也不弱,尤其是手中长鞭神出鬼没,点、打、穿、刺、拉、弹、卷、摇,已远远超出一般武林人物的繁杂变化和技巧难度,尤其是在力量的拿捏,和方向的掌控,更加恰到好处,看来是受过名家的精致点拨,此人正是姑射山、神华宫的大小姐易心缘,黄衣男子则是她的兄长易诗缘。
“砰”地一声四掌相击,易诗缘纵身倒翻跃开,面色凝重显然受了伤,心缘一见大急,跃下马奔过来:“哥,你没事吧!”
易诗缘微笑摇摇头没有说话,自己正在运功疗伤,知道若是差了气,虽不至于吐血而亡,只怕伤的更重。
白衣青年并不穷追猛打,似乎挺讲仁义,只管立在一旁静静观看,矜持半响才开口说话:
“易大小姐,令兄易公子伤了我神武通两个兄弟,还有一个伤重不治,季某以为今日就此扯直,大家互不寻仇……如何?”
白衣男子照这样说是让步不少,倒是很给面子了,如此看来此人极有身份。
“胡说!你打伤了我哥,还有我呢!我可没伤着,大家还有得比……”易大小姐不依不饶。
易诗缘一把手拦住妹妹,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那意思是算了,他心里明白,对方武功高过他兄妹俩一大截,没伤着你、多少还是让着你,看你是女流,不屑用强比狠。
易姑娘却不肯罢休,朝着南面山林,大喊:“我怎么就不行,我不行、还有人!表哥……表哥你在哪里?姑妈叫你护送我的,你怎么还没到……”
山林没有回应,易大小姐气没由来,长鞭照四周树梢、胡乱噼里啪啦空甩,击起周围枝叶纷纷扬扬,似有满腹怨恨难遣,眉头不时显现忧郁愤急、不解情状,过后低首偃旗息鼓,轻声自语:“骗人……你骗人!你们汉人最不诚实!”
“谁敢欺骗咱易大小姐!”森林深处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表哥,你终于来啦!”易心缘神色骤变,满脸欢欣、脆脆地应道,刚才的气恼,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姑娘回过头,又对白衣青年说:“你不要逃,是英雄、是好汉,再比比看!”
过了一炷香工夫,驶来一匹枣红马,马上一人浓眉大眼,年纪轻轻,约莫二十二三岁,头戴白色纶巾,上身穿一件斜纹镶金边蓝袍,下身穿浅棕色绣绸武裤,足蹬一双薄底快靴,背后斜插一支犹如宝剑似的兵器,手把上锦绣穗花、缕缕飘散。
风尘中,其人满脸英武之气,马还未到人已飞来,纵马离鞍擦着枝叶、低低落在黄衣人身边,见易诗缘已盘坐于地上,手臂缓缓舒展,显然在运功疗伤。
来者大概看出了怎么回事,便对心缘说:“诗缘受伤了!是他么?”
男子扫了一眼周围大概,望了身前的白衣青年一眼,谈不上威武雄壮,与自己相比稍显文弱,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特别,来人似乎还不太相信、此人能伤了表弟。
原来,易家兄妹俩、自罗浮山拜寿而归,纵马驰骋,路过鄂州嘉鱼境内,中午时分已到复州、安州交界地的一个小镇,随便找了个酒家安顿好马匹,方才缓解旅途饥渴。
兄妹二人俱不饮酒,只是简单地食用一顿便餐,却闻隔壁前后酒桌、不时激烈争论,或而神神秘秘或而高谈阔论,偶尔以眼神互相警告、以示有外人在此,低声处断断续续,兄妹俩其实都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只管夹菜划饭、吃完了事离开。
什么“京兆府慈恩寺榜文天下,有奇宝欲与能人共享”,或语“泰山玉皇峰、鼎王助常悔青再射天狼、名动江湖”,又言“什么大霸湾昂首坡、再现契龙旗手,东西道力推草头帮李重吉、为驱贼领袖”等等。
心缘听他们在大谈辽汉之争,双方死了多少多少人时,心情就已经坏透了,那是因为在洛阳、与草头帮交手一事,在罗浮山姑射山,闹得尽人皆知,以至于后来在岭南,又受到爹娘的一顿严厉教训。
而今,易心缘又不好强出头回应下去,她怕万一真的又像草头帮那般收不了场,但耳边形形色色、此起彼伏的争辩,让她没心思继续吃下去,也就投碗停箸,也就凝眉蹙额想早点离开。
只因兄长易诗缘尚且吃得正香,她也不便埋怨打搅而令哥哥倒胃,忽然到师弟常悔青、一贯对自己言听计从,她多少还有些欣慰,觉得汉人也不是全没好人。
及至她听到‘驱贼领袖’四字,分明是辱骂契丹人,易心缘自然大怒难忍,随手夹起她吃不下的热汤里、其中的一块大豆腐掷出,正巧塞进豪言壮语之人、滔滔不绝的口中。
又烫又涨的豆腐,噎得那说话者眼珠直翻,一时间竟来不及吐出,哇哇乱叫头颈直甩,旁观多人随之站立,目光一齐看着易家兄妹,那情形就准备动手。
说者乃是神武通秃头毛少管,其人正和其他几名弟兄,在此借酒论事,毛少管使劲吞下滚烫的大豆腐,破口大骂:
“直娘贼,竟敢欺到老子头上,也不问问这儿是谁的天下!不知道神武的名号、也敢来江南混,你胆子不小啊……”
易诗缘本不打算惹此麻烦,但心缘既已出手,自己也不好置身事外,神武通几个无名小卒,自然不是他兄妹俩的对手,混战后,神武通众抬着一轻一重、两个伤者离开了。
“就这点花招,也来冒充神武,南蛮小子尽会满天下吹牛,一块豆腐没把你噎死、撑死,算你走运!还神武呢,神什么神、武什么武?”易心缘望着神武通余人背影,刻薄丢出几句不屑之言。
酒店掌柜吓的银子也不敢要,悄悄躲了起来,兄妹两人也没当回事,留下饭钱走人。出了店铺不多久,遇到神武通的地金刚、浒狂风率人赶至,同行的还有南部统领所率的两个弟兄。
又是一番一对一公平激战,经过将近半个时辰的拳脚往来,兄妹俩侥幸偏锋智胜,而南部统领广志南深受宋长老影响、仁义为本,没有深仇大恨、不轻易性命相博。
或许还因为姑娘年少貌美,广统领不忍辣手摧花、大放猛招训教外来的女子,不曾想容让不慎而疏于防备着,反被易心缘紧锣密鼓、打成重伤险些不治。
地金刚浒狂风久战易诗缘不下,也已势成骑虎僵局,因神武通改弦更张看重名声,属从不便混战夹攻相助,其中有属从急返万宝庄,告知神武尊主和一众法师长老。
季霖雨刚从蜀东归来,起因是西部统领与一个僧人激斗受伤,属下以为是吐蕃国的喇嘛试探中原、有威胁西部势力的企图,飞信急报万宝庄上厅长老,季霖雨率长老法师数人赶赴巴蜀,因天竺苦行僧迦太坚自言有佛门真经,将去少林寺与承善、承真等一群高僧切磋。
季霖雨出身卑微、见识不多,只道佛门一家、不分彼此,他有心想请此人居中调停、化解与少林寺的积怨,因此,季霖雨出招柔顺多有保留。
没想到神武尊主多情反被无情恼,以至于被迦太坚钻了空子,导致其不慎受伤,且伤得比西部统领巴连青还重。季大尊主强忍内伤,硬是负重扳成平局承让之势,神武属下见状大怒,欲一拥而上、终被季尊主拦住。
天竺僧离开时、竟自信将来主持少林寺,言九州一佛、天下门派属从皆可相安,被神武通老少部属称之为天竺狂僧,大多讥笑冷哼没人当真。季霖雨内心很矛盾,固然希望其人所说是真的,但又觉得迦太坚颇为心术不正,与佛家强调的宗旨不相容。
虽然季霖雨对佛教的理解,也是道听途说,但从大局考虑,他还是点头同意让迦太坚东去,然后霖雨率众匆忙回到万宝庄,算是给双方来日都留有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