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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云吞上桌。
黑裳刀客拿起调羹,不顾烫嘴的囫囵吞下两个,才在同桌行脚商人的追问下哈出口白气:
“月初,三教天官太玄真人于长白天池羽逝,他生前的最后一卦算出未来天下最大浩劫的始作俑者,引得关中哗然。”
“卦中魔头魏鸣岐本名东方鸣岐,乃琅琊王东方鸣的发妻所出,其出生不久被王府乳娘劫走,八年来下落不明……”
黑裳刀客边吃边说,周围人也像茶馆里的听书客,不乏有听入迷者,连面前的云吞都已放凉。
“还不快点吃。”
邻桌的姐姐教训起了弟弟。
没人在意这样的小旁白,等到黑裳刀客一碗云吞吃完,立马有人给他续了一碗,周围还不时有啧啧的称奇声。
“那东方鸣岐的武功真就这般邪门?十八武魁大半死在此人手中,未死的也都成了走狗,此等魔焰真是熏天啊。”
“一双肉掌横推世外江湖,洛神和一剑仙也就算了,连镇千秋都降他不得?不信不信——我看过的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四灵奇物龙之七宿有其六在此人手中,古往今来,占其一者便可一窥力之极尽,他独占六元,可抗镇千秋不也正常?”
“……”
众人熙攘,最开始的黑裳刀客反而不慌不忙的舀起一勺汤,嘴里慢悠悠的道:
“现在整个江湖都被这人搅乱了,有将来为其走狗者,现在忙着自证清白。”
“有将来死在其手下者,正按图索骥寻觅其踪想着斩草除根,为江湖除一大害。”
“更有觊觎四灵奇物者,不乏武榜奢遮人物,想挟此子证得力之尽头,成为下一个镇千秋。”
“……”
众人听得入神。
最初的行脚商忍不住啧啧道:“这横竖不都是个死吗?无论黑的白的,这东方鸣岐到谁手上都落不了好。”
“这可未必——”
黑裳刀客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向邻桌:“世事总是难料,谁又能想到执天下正道牛耳,三教之中最为超然的玉清掌教天官,会在率先找到这个魔头以后不仅不除去,反而包庇他呢。”
“……”
四周陡然安静。
众多目光转向他看的那处地方——那对姐弟俩。
方才还觉着寻常的一幕,立马令人心惊肉跳。
“看他们做什么,你吃你的。”
“哦……”
男孩复又低下头去扒拉起剩两口的云吞。
久混江湖的没有几个蠢笨人。
不多时,云吞摊位便作鸟兽散,其中跑的最快的是老板,篦子一甩脚下飞快,看得出来年轻时候也是个练家子。
“武榜七十八,越关山。”
黑裳刀客缓缓拎刀起身。
道姑打扮的女人却看也不看他,而是从怀里掏出白帕,递到那匆匆吃完云吞的孩童面前:
“擦嘴。”
“哦。”
“……”
看到这一幕,黑裳刀客忍不住皱眉:“此代天官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世间所有人对立?别忘了将来你也会死在他的手中。”
“别放屁!”
那小魔头对着他叫嚣:“我杀谁也不会杀师父,你——”
一声清脆的响栗。
“别乱叫,我不是你师父,你也别在我面前说脏话。”
“知道了师父。”
“……”
料理好他,谢北伶终于转眸向越关山,语气如出一辙的淡漠:
“方才你列了种种例子,你越家刀又是为何而来?”
“当然是为了他。”
越关山神色一正:“这凶獠未来掀起的杀劫殃及无数,如果不将他及早除去,试问谁能睡得安心?”
“他才八岁。”
“三岁就能看到老,何况八岁?还是说玉妙真人不相信上任天官太玄真人的预言?”
越关山言语上步步紧逼。
偏偏谢北伶反驳不得,这世上任谁都能质疑她师父太玄真人,唯独她这个弟子不能。
但自从将他抱回来的那一刻,谢北伶就已经预料到了今日种种,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我能将他教化好。”
她握持住背后法剑,淡声道:“便是吾师在此,我也是这般回答,你还有事?”
“……”
言至于此,一切都已经无法更改。
呼——
晚冬的风迟了很久才刮过来,将热锅上的雾气吹到二人中间,那隐约朦胧的一瞬。
铮!
一瞬寒光乍亮,似滚动的融银,其声烈烈,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将雾气分开一线!
咯——
这犹如赤雀飞云,惊鸿一现的绝艳一刀却仿若泥牛入海,被一柄三尺六寸,宽二指,雕饰玄龟的法剑轻飘飘卸住。
“有剑止戈,有法为武。”
感受到那诡异的卸化之劲,越关山撩刀向上:“玉清剑承早晚会因你今日的决定蒙辱!”
谢北伶神色不变,手肘轻晃间推刺偏斜,将这一式克泄。
同为武道宗师,她的境界明显要更胜一筹,假以时日,有望进入那方世外江湖,被人冠以【仙】【圣】的称谓。
但玉清道承有一剑三钱,剑是止戈剑,钱是买命钱,她既无意取人性命,就意味着这场战斗一时半会不会结束。
魏鸣岐躲在巷口边上看的出神。
谢北伶没有杀他,那天之后他本可以走,但魏鸣岐却死皮赖脸的缠上了她——
就如同见面所说的那样,这个江湖虽大,除却谢北伶的身边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不夸张的说,他就是世界公敌。
魏鸣岐只能跟着谢北伶,不然他最好的结果是死,最坏的结果是生不如死。
但……
虽然勉强成功留在了谢北伶的身边,这女人却被他拖累的够呛,短短五天时间,平均早中晚三次仇家上门,像刷新的NPC一样,他都不知道谢北伶还能顶多久。
今天是武榜前百,
明天消息传出去,来的就该是十八魁,乃至世外江湖那些真正的仇家了。
再怎么心智坚定,面对这种绝境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破局,总不能去找东方鸣吧?
现在天下人都知道他杀兄弑父,他的好父兄真派人过来,大概率也是斩草除根。
愁绪挥之不去,以至于身后的脚步走到近前魏鸣岐才惊觉,想要回头却已经太迟。
“唔。”
布巾蒙脸,还带有刺鼻的味道,迅速发软的身体让魏鸣岐意识到遭遇了什么。
特么的,拐小孩的拍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