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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炸耳的大响连作,剑气与锏气对撞,山石开裂,树木折腰。
株株矮草,未长成就遭灭顶;朵朵梅花,才凌寒即见凋零。
又惊起冬夜雨水蒸腾,密林之中,刹那之间,无数雨点蒸发为一团团白汽,层层笼罩住了这方天地。
一棵松树上,大耳垂男子紧紧抱住强有力的树枝,正大口喘着粗气,趁白雾遮眼,夜无眠还没有看到他的时候,将养着生息,准备回口精神再战。
他万万没想到,夜无眠的剑法竟然如此高明。
对斗起来,有刚猛,有醇柔。刚猛时,薄薄的剑能力压他的厚锏;醇柔时,温和的劲能卸掉他的千斤。
反观自己,虽然是招法频出,却没有形成优势,没能讨得半点便宜。
与之过手也有十几回合,几乎都是被压着打。平生遇到的同境界对手,少有如这样难缠的。
关键对方还只是区区山贼,一介草寇。自己堂堂锦衣卫、天子亲军,不能胜之,若传将出去,何其丢人!
真是越打越窝火。
一时之间,这大耳垂男子感觉十分气馁,甚至质疑起自己用锏的正确性了。分分钟想换回剑去。
这大耳垂男子窝火,夜无眠也是大为火光。
他心想道:“这大耳垂的内力,以及对套路招数的理解,均在我之下,若要死战,最终当是我胜。”
叵耐这大耳垂男子仗着轻功十分了得,即便拼杀不过,也能于眨眼之间,腾挪闪转,保住性命。
每每他杀招铺展到位,估摸着定能取此人项上人头了,却都吃不过此人身疾眼快,屡屡被他逃过。
固然是阎王勤招手,这人却狡猾总脱身。
他如此辛苦酝酿剑意,最后竟都落了空,如何不让人恼怒!
白雾一时半会儿散不了,大耳垂男子自躲藏不出,夜无眠也找不着他。
两人僵持之际,突然听得从大耳垂男子的方向,有那钱千户的声音,疾呼传来:
“试百户大耳朵刘风听令,速速拿下张贼。事后我定向南京锦衣卫镇抚司请功,把你扶上正儿八经的百户之位!你的上司大黑狗死了,他的百户的位置也空出来啦!”
这话一出,大耳垂男子如何作想,夜无眠自不得而知。只是心中微微一愣道:
“试百户大耳朵刘风?指的应该就是这个大耳垂男子吧?他武功如此高强,也是今晚这伙锦衣卫中,唯一的逆通高手,怎么居然只官封百户,还是个试百户?”
他此前还在为周咸仅仅屈居百户,而鸣不平,此刻却听到,这大耳垂男子,居然还不如周咸,百户前还带了个“试”字,俸禄减半,官矮半级,含金量远远不如。
片刻之间,他已思虑万千。
当然,此时并非是可以心作旁骛之时,求生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他突然心中一动,暗喜道:“如此大团白雾,遮得我看不到那大耳刘风,那大耳刘风,必然也是看不到我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在这里苦苦寻他,直接逃了开去,岂不更好?”
就算寻到了那大耳刘风,以对方的武学修为,尤其是轻功修为,夜无眠也没有能将其必杀的把握。
他不再犹疑,悄无声息地换了个方向,朝西南口,大步流星而去。
又怕隐藏在团雾中的刘风听到他的动静后,受到钱千户加官晋爵的鼓舞,追赶上来。
他将内力细心管束约缩,以使得施展轻功时产生的空气炸音,能够尽可能降低,免得被那大耳刘风听到,循声而来。
飞跃过了一个谷地,又上了一个峰头,雨势渐渐小了起来。
抬头望天,无数细小的雨点连绵坠下,一望无际。
夜无眠张开嘴巴,骤然吃了一口雨,润了润干涸的喉咙,不敢停顿,看准下山的方向,矫如脱兔,继续往前冲去。
他心中暗忖道:“我现在的轻功,已经完全不够用了。对上同境界的高手,可是吃亏得很。而那大耳刘风,他的轻功水平很高,打架打输了,还可以靠轻功逃命,我拿他毫无办法。”
想到这里,暗叹了一口气,心念着等此次逃逸后,定要去学几招高明的轻功术。
逃遁间,忽然听到身后劲风吹起,烈火焚来,烧得这背脊之上,火辣辣的疼。
惊起回头一看,竟见那手持发光八棱锏的刘风,身如雨燕,以雨后低飞捉捕小虫之势,正向自己俯身冲了过来。
且越冲越近,嘴上放出狂言道:“张贼,哪里逃?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夜无眠的心,低落到山谷中去了,几乎就要垂足顿胸,指天骂地了。
心道:“这狗贼的轻功,怎么如此之高?我明明已经换了方向,做了手脚约束,压低了声音动静,趁着团雾之便遁走,他怎么还能沿着我的方向,跟了上来?”
他有所不知的是,拥有上乘轻功的人,无论是眼力,还是对于空气流动的感知能力,都要优于常人。
大耳刘风在被钱千户以升官发财诱惑之后,几乎是毫不迟疑,飞速冲出团雾,按着空气中的细微波动轨迹,紧紧朝着正确方向追来。
只不过稍时,就追上了他。
夜无眠很是郁闷,也十分为难。
留下来打,以这大耳刘风的轻功,自己的招数,总能被他躲过;逃,以这狗贼的轻功,随随便便就能将自己追上。
他真是欲哭无泪:锦衣卫中,怎么会有这么一号难缠的牛皮糖式人物,还让自己撞上了!
进退皆难之际,夜无眠、大耳刘风,一个逃在前,一个追在后,已经冲下一条陡坡。
陡坡下方,眼见得,是一处开阔地。
也是因为天黑路滑,地势落差较大,夜无眠脚下没有踩稳,重心前倾,“啊呀”一声惊呼,难以立妥当,不由自主地往下滚去。
他失了稳头,身体又不是练得刀枪不入,如此时刻,自然是害怕坡上的嶙峋怪石,撞伤头颅,擦伤皮肤。
忙乱之中,他只得将龙鳞铁鞘剑弃了,双手抱头,蜷缩成一团,眼睁睁任由身体往下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