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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卿无动于衷,仿佛任由潘先生胡作非为。
见到斩妖司的镇抚使都镇定自若,皇甫长秋和荀岚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袖手旁观,她们不知白玉卿的底气在哪,好奇归好奇,但打定主意不出手那就不出手,大不了游居镇所有百姓死在白玉卿跟前,斩妖司勾察院问责起来,她自己绞尽脑汁找理由。
赵蟾仰头望着妖魔血肉凝聚的小溪流向私塾,心里对潘先生的最后一丝疑惑算是扯了下来。
百宝真人潘喜便是游居镇私塾的先生。
孔百户看看白玉卿,瞧瞧皇甫长秋、荀岚两人,话到嘴边,咽回肚里,又提了一些话,欲言又止。
白玉卿乜他一眼:“有话就说。”
“是,白镇抚使。属下无能,为斩杀忘情川老蛟服下怒元升神丹,体魄遭受后患,现在无法斩妖除魔。”
“嗯,我知道。”
“白镇抚使,我们不做点什么?”孔燕行焦急道。
白玉卿反问:“做什么?”
“如此景象,来者不善啊!”
“你只看到表面,不曾认清内里,自是觉得来者不善。”
“请白镇抚使赐教。”
她叹了口气:“若我所料不错的话,翡山的诸多妖魔,都是潘喜豢养的家畜。”
孔燕行骇然。
赵蟾平静的遥望私塾方向,抿着嘴唇。
白幼君伸了伸手,本想牵住赵蟾,却退缩回去。
赵蟾深呼吸了口气,平静道:“白镇抚使,我想找一下潘先生。”
“找他干嘛?”
“问他一句话。”赵蟾道。
白玉卿摇头:“你不必找他,他会主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毕竟斩妖司镇抚使在此,不将事情说清楚,即使活出了第二世,也断然长久不了。”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白玉卿三人已然看明白潘喜的手段了。
潘喜坐化于此,是一根鱼线、一个鱼钩,钓来那些贪图宝贝的货色,愿者上钩而已。藏着诸多宝贝的洞府,仅仅是障眼法、是一则精心编纂的故事罢了。
恰恰是这道障眼法、这则故事,连白玉卿也着了道。
但并非说白玉卿不如潘喜,看明白了他的手段,她便可以斩杀他了。
只是需要扫干净此地的气运,再斩碎几座大山,对白玉卿来说,不难。
“这位自号百宝真人的野修,确是有几分手段。”皇甫长秋笑道。
荀岚颔首:“炼化此地气运,成为介于城隍、山神的古怪存在,再重塑肉体,剥离掉气运,活出第二世。如此精妙之术,我是第一次见到。也难怪我们杀不了他。”
顿了顿。
荀岚慢吞吞并极其认真道:“可称之为仙术了。”
“这般手段,只许一、不可二,会遭天妒的,不知是谁教的他。”皇甫长秋讶异,关键是谁教的潘喜,她绝不相信区区野修,竟能得到如此精妙之术。
王焕气喘吁吁跑来,先是吃惊的看着找了很久也没找到的白玉卿、白幼君姐妹,又打量着皇甫长秋跟荀岚。
孔燕行道:“快见过白镇抚使。”
“啊?!”王焕不禁愣住。
“傻站着干吗?快快见过白镇抚使!!”孔燕行加重语气。
“哦,好好。”王焕不知所措的向白玉卿见礼,“游居镇斩妖司力士王焕见过白镇抚使。”
白玉卿点了点头,在她眼里,王焕这位斩妖司力士,是失职的。
王焕赶忙把游居镇外一众妖魔的惨状以及追到私塾和潘喜的对话,汇报给她。
“今天对于潘喜来说,算是过年了,既然是过年,当然得将豢养的家畜宰杀了吃肉。”
“白镇抚使,这……您要不要找一下潘喜?”
王焕不仅震惊且听的糊里糊涂,白镇抚使的意思,近几日发生的妖患全是潘喜豢养的妖魔所为。
白玉卿问赵蟾:“你认为该如何是好?”
“白镇抚使,潘先生能控制妖魔吗?”
“不能。”
“再问下白镇抚使,潘先生是故意放妖魔下山的吗?”
“是。”
“应有斩妖司的惩处。”
“理由?”
“妖患是他豢养,又故意放妖魔下山为非作歹,理应受到惩处。”
白玉卿挑了挑眉头,未曾回答。
孔燕行乜了眼王焕,懒得理他,游居镇发生的事,归根结底,是王焕没有及时汇报,这么些年了,竟然睁眼瞎,若是按照斩妖司的流程,府司早已派人解决此事了,岂会有现在这烂摊子?
但也不能完全埋怨他,谁知潘喜使了什么手段,蛊惑了王焕等人的心智,另外,游居镇内那般多的外乡修士,大多是采气境,有的是手段迷惑他们。
皇甫长秋笑道:“小郎君,斩妖司内同样充斥人情世故,你是斩妖人,别太耿直了。”
“潘喜出来了。”荀岚轻轻的说。
众人走到巷子,正好看见潘喜经过。
他扭头望着赵蟾,笑道:“我教你的道理记了多少?”
“先生所教,学生不敢忘。”
“哈哈……说说你喜欢哪些道理?”
“尽人事听天命。”
“不错,此言是我让你牢牢记下的,还有呢?”
少年越过几人,一步步朝潘喜走去。
白幼君急切喊道:“郎君!别去!有危险!”
她刚要拉住赵蟾,被白玉卿拦下来,“放心,他没危险。”
“阿姐……”白幼君很小声的说,“郎君真的安全吗?”
“嗯。”白玉卿传音给她,“赵蟾的护道人就是他。”
“先生曾教我们,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好好好,这句话你能记下来,吾心甚慰。比起斩妖人,你更适合当一名读书人。”
赵蟾至潘喜身畔,问道:“先生,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潘喜的笑意渐渐平复。
阿萍和唐旖出现在镇子之外。
他指着两人:“我的寿数尽了,满腔的欲望却不尽,为了活下去,我布下这盘棋,你瞧,他们皆是入了棋盘的棋子。
且等一等,我杀了他们,再与你说话。”
潘喜转身看着赵蟾的眼睛:“再教你一句道理,‘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阿萍望着跟赵蟾说完话的潘喜不急不缓朝他们走来。
他和唐旖站在游居镇镇子口,潘喜行于彩烟街,这段路,对修士来说,极近,潘喜似乎却在悠闲自得的散步,连杀气也没有一丁点。
“就是他?”唐旖问了句废话。
潘喜穿了一件儒衫,大袖翩翩,乍然一看,不像是西唐国野修百宝真人,倒像是饱读诗书的秀才。
阿萍紧紧皱着眉头,喊道:“师妹?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虽在镇子外,这一声高喊却清清楚楚传入谢婉耳中。
谢婉推开闺房的窗户,一跃而下。
此刻,潘喜恰好踱步至夕照客栈门前,与谢婉并肩向阿萍走去。
潘喜笑问:“还要给我纳投名状?”
“先生大恩大德,学生无以为报,只好让先生相信学生绝没有出卖先生的心思。”
“随你。”
“多谢先生体谅。”
他看了谢婉一眼:“封印解开后,眼下怎么才恢复到上品筑基境?”
“回先生的话,玄微宗于封印一道颇有心得,施加在学生身上的封印更是毒辣,一时半会却是恢复不了知命境的修为了。”
“不妨事,你的寿元充足,耽误几年而已。”
“是。”
谢婉较为轻松的重新拥有上品筑基的修为,若想再次拥有知命境道行,就变成了水磨功夫,精打细算方可,当然,得到一些罕见的增长修为的天材地宝,亦能缩短时日。
唐旖笑道:“你的好师妹看样子认贼作父了。”
阿萍拔剑出鞘,怒火中烧,恨道:“怪我满腔仁义,着急顾念百姓,不曾认清身边之人竟是狼心狗肺之徒。”
面对貌似教书先生的潘喜。
他跟唐旖谁也不愿率先动手,都想着对方先去试探试探潘喜的强弱,是否真如推测的那般,强弩之末、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