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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蟾答道:“像是我和老刘跋山涉水采漆,只有踏踏实实走稳每一步,才能不至于脚滑跌落山渊,才可以顺利到达漆树生长的地方。
王大哥,是不是这样的道理?”
“对对对,太对了!”王焕拍手笑道,“我告诉你,你在锻体境如何吃苦都不为过,阳县斩妖司那些采气境斩妖人说,他们特别后悔没有在锻体境打牢基础,就冒冒失失破境了,导致眼下举步维艰。”
“《撼神剑》说是剑谱,其实这是剑修打基础的一整套方法。”
《撼神剑》有十二式,分三层境界。
第一层境界为【剑出有神】,出招之际,控制的力道恰到好处,不壮一分、不弱一分。
做到这般境地,便算是下品锻体境了。
第二层境界叫【剑出存神】,一剑斩去,如有神灵附着三尺青锋之上,令敌闻风丧胆。
这是中品锻体境。
第三层境界是【剑出撼神】,《撼神剑》的这层境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到了此步,就是上品锻体境,距离采气境只差临门一脚。
王焕关紧仓库,重新贴上守宅符,与赵蟾回到前院官舍,两人坐在凳子上,王焕翻着《撼神剑》细心为其讲解。
“你瞧,《撼神剑》的三层境界,每一层都告诉你怎样去打磨体魄,磨练好了体魄方能做到剑出有神、剑出存神、剑出撼神。
我当下已经是上品锻体境的修士,《撼神剑》的第三层境界剑出撼神,我只能告诉你,当我穷尽气力挥去那一剑,我便知道纵使杀不了敌手,也死而无憾了。
我曾经询问过其他练过《撼神剑》的斩妖人,他们在剑出撼神上的感受各不相同,所以才有这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小蛤蟆你千万要记住,不可为了剑术而忽略了对体魄的打磨。
之所以让你练《撼神剑》,初衷便是此剑谱能够很好的为你打磨体魄。
万万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他反复叮嘱。
赵蟾重重颔首:“王大哥,您放心。”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晌午了。
“咱们游居镇斩妖司不会给斩妖人置办午饭,走,你到我家吃。”
“我回家就行。”
“小蛤蟆……”
赵蟾放下《撼神剑》剑谱,一溜烟跑出斩妖司,他明白剑谱贵重,斩妖司不可能让他带走的。
拿起剑谱的王焕,嘴角露笑。
赵蟾腰间虽然照样斜插着三尺桃枝,但这少年并没有像昨夜那般,对他存着深深的戒备。
“王大哥?”
赵蟾回到斩妖司门外,问道:“邵大哥他们去哪了?”
一上午,斩妖司只有他们两个人,不见其余斩妖人。
“哦,邵华他们到山牛村附近寻找山鬼的线索了,既然汇报给阳县斩妖司,总不能只有一番空洞洞的言辞吧?”
王焕笑道:“你担心邵华他们?”
“嗯。”
“臭小子放心吧,邵华他们是处置妖患的老手,一旦有风吹草动,会立即撤回来的。”
等赵蟾又跑了,王焕将《撼神剑》放回后院仓库。
昨夜赵蟾来斩妖司说了山鬼一事后,清晨时,王焕等斩妖人碰头商量了一下。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尽管王焕坦言,他确实亲眼看到妖魔死了,但谁知那是不是妖魔施展的幻术?
万全起见,邵华率领八位斩妖人加上镇子的捕快们倾巢而出,去山牛村周遭勘察线索。
而王焕昨日一场大战,体力耗尽,留在斩妖司镇守,顺便为赵蟾在《斩妖册》上登记名字,传授《撼神剑》,以及找寻赵蟾提到的白玉卿、白幼君姐妹。
他们猜测,两姐妹定是高明的山上修士。
对付这些人,游居镇斩妖司只能暗地里进行查探,毕竟,惹恼了她们,仅凭王焕这一位上品锻体境,实在力有不逮,需要阳县斩妖人出面才行。
斩妖司这块金字招牌确确实实能震慑的了大部分修士,但游居镇孤零零处于山水包围之中,就算有修士将他们全杀了,上级斩妖司想为他们报仇,都是个耗时耗力的麻烦事。
说到底,一切以实力说话。
王焕等人境界低微,即便是斩妖司斩妖人,也得如履薄冰。
……
赵蟾去了游居镇的棺材铺。
棺材铺的学徒看到是他,脸上的笑容十分亲热:“来啦!里面请、里面请,相中哪具棺材了?”
“我家掌柜说了,给你打九折。”
棺材铺掌柜姓刘,与老刘却不是同宗,仅仅一个姓罢了。
“这具。”赵蟾走到一具棺材旁,拍了拍,声音厚重,用料扎实。
老刘这个穷光棍,能在里面舒服睡大觉了。
“好嘞,收你一百二十文钱。”
“我身上没带钱,傍晚给你送来。”
“得嘞,您慢走。”
有了买卖,学徒口中的称呼也从“你”变成了“您”。
赵蟾依旧没有回家,他小跑地穿过大官巷,往游居镇东面跑去。
大官巷的宅子皆院墙高大,游居镇的富贵人家都住在这里。
他嗅了嗅鼻子,小声道:“真香啊。”
正当午时,家家户户起火烧菜。
大官巷的饭菜香味尤其好闻。
镇子唯一的私塾在大官巷外的一片平地上。
私塾旁是条湍湍流淌的小河,近些日子秋雨频繁,河水暴涨,私塾的教书先生为这条原本没有名字的小河,起名“深溪”。
截取自“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不闻先王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
私塾的学生们几乎全是大官巷子弟,他们已经回家吃饭了,先生独自收拾着学堂,听到院内传来脚步声,抬头瞧去,见是穿着补丁短衣的赵蟾。
先生舒缓了一口气:“这两日为何没来旁听?”
“先生好。”
赵蟾未曾直接回答,而是恭恭敬敬行弟子礼。
年近五旬的先生,含笑打量少年:“两日不见,又长高了。”
赵蟾数出十五文铜钱,忐忑地放在课桌上,他还没开口,先生便愠怒道:“我允你旁听,可未要你的钱。”
“先生,我想借您经常讲的《琼林》,抄写完毕后再归还给您,您放心,我一定不会毁坏哪怕一角书页的。
这十五文钱算是抵押,待我归还了,我就拿走。”
先生悠悠叹道:“难为你了。”
和那些家底殷实的大官巷学生们相比,赵蟾对待知识更加虔诚。
也正是这份虔诚,先生才允许赵蟾在学堂里旁听,且不收他一文钱。
“这下,你该告诉我,这两日为何没来学堂旁听了吗?”
赵蟾把他跟随王焕到山牛村处置妖患、加入斩妖司言简意赅说了遍,隐去关于山鬼、白幼君姐妹以及在犀照客栈与商旅动手的事。
先生长了茂密的胡须,他打理的精致,并不显杂乱:“你成了斩妖司的斩妖人?”
“是的,先生。”赵蟾尊敬道。
“你可知斩妖人常常面临九死一生的凶险?”
先生重重叹气,他当然明白,眼前这位早早没了爹娘的少年,想做出一番事业,在游居镇挺起腰做人,成为斩妖人是最快的一个办法。
“知道。”
“所以你仍然决定成为一位直面妖魔的斩妖人?”
“是。先生曾讲过‘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斩妖除魔是增涨道德的事,可以保境安民。”赵蟾平静解释道。
先生指着他大笑:“小小少年,竟懂如此狡辩,我还讲过‘君子可欺之以方’,你就拿‘恶居下流’来搪塞我!”
赵蟾诚恳拜道:“学生惶恐,先生在学生心里,确是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