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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支射中木盾的沉闷响声不断传来,为了防御清军势大力沉的披箭,木盾都被做得很厚,两个人抬起来都费劲,但是为了保护身边的兄弟,扛着木盾的矿工咬着牙硬挺,尽量不露出一点缝隙。
“这么打不行!把栅栏给拉倒!鹰爪钩!”一个满州八旗的牛录章京率先反应了过来,骑兵最大的攻击力就是冲锋,如果骑兵冲不起来,还不如步兵能打,他们被栅栏阻隔在这里,骑兵的武力就基本上被废了一大半,所以必须要想办法破开这道栅栏才行。
矿工们心灵手巧,这栅栏设置起来也是很有水平,虽然是木质的,但是非常牢固,除非是架上大炮直接轰击,或者用猛火油进行焚烧,否则想用冷兵器把栅栏给破坏,不是说不能,那也至少需要大半天时间。更别说栅栏里还有数千矿工防守,长矛不断捅刺,骑兵很难接近栅栏附近范围。
不过满洲八旗毕竟是打老了仗的十七世纪全球精锐,对于栅栏也不是完全没有破解的方法,比如这个牛录章京就立刻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一声令下,部众会意,掏出马袋中的鹰爪钩,像是西部牛仔那样在头顶盘旋,然后用力扔了出去,咔咔咔,鹰爪钩一个个钩住了栅栏。
牛录章京大声喊道:“调转马头,用力拉!”
满蒙联军各部恍然大悟,他奶奶的,这么好的方法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原来,牛录章京是想用鹰爪钩当绳索,然后用马匹的拉力将整个栅栏给拽倒。一匹马不行那就一个牛录一起上,一个牛录不行,那就整个甲喇一起上,满蒙联军别的不多,就是骑兵多,只要栅栏消失。那些没受过战场训练的矿工,怎么可能是骑兵的对手。
“旅座,你看他们!”掌旗兵大声喊道。郭俊良回头一看,惊出一身冷汗。这群狗日的建虏竟然要把栅栏给拽倒,谁都知道,一旦没有了阻隔,骑兵冲进矿工人群中,将会是怎样血肉横飞的场面。
他正要想办法,眼角的余光却扫到数百骑兵正在一名手持镔铁大刀的武将带领下,朝着自己的方向飞奔了过来。
那大将喊道:“某家关宁军王辅臣,纳命来!”
郭俊良吼道:“给我朝那敌将射击,打!”
一个排的士兵调转铳口,朝着王辅臣的方向打出一轮排铳,几十杆火铳的威力毕竟比不上营级单位的齐射。王辅臣马术了得,在马背上辗转挪腾,硬是躲过了这一轮齐射,不过他身后的亲兵队可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十几个人应声落马,战马也是成片摔倒,倒地的人马成了后面部队的绊脚石,又带倒了一大批骑兵。
王辅臣都不回头看,他有信心,只要自己能冲到战壕里,哪怕是下马步战,他手中的镔铁大刀也能砍瓜切菜一般把对方全部消灭掉。王辅臣自幼习武,武艺了得,大刀在手,寻常十几个人根本近不了身。
砰砰砰,骑兵的冲击速度极快,王辅臣身后的亲兵队也是吴三桂的精锐部队,手中拿着的都是关宁军的火器,虽然被郭俊良集中一个排的兵力集火打了一轮,但到了这个距离上,他们手中的火器也不是烧火棍,对着郭俊良的阵地也是一统轰击。
只不过兴华军士兵铠甲防御力高,而且他们都半蹲在战壕之中,只露出了少部分上半身,所以这些骑兵很难打中。即便打中了,也很难穿透铠甲,可即便如此,依然有十几人中弹,虽然没有穿透铠甲,但是铳子就像是重锤一般直接撞在了将士们的胸口,战壕里一片人仰马翻。
王辅臣瞳孔一缩,挥动大刀吼道:“就是现在,儿郎们,冲啊!”
郭俊良扔下火铳,双手从腰带中抽出两颗木柄震天雷,左右开弓,嘴里骂道:“去你妈的,尝尝震天雷的滋味吧。”
两枚震天雷划过优美的弧线直接落在了王辅臣的面前,引线还在冒着青烟。王辅臣当然知道兴华军火器的厉害,可是这种情况下,他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王辅臣反应也算是快,立刻一个镫里藏身,将身体隐藏在战马的侧面。
轰隆,震天雷爆炸,无数破片直接打入了战马的身体,战马瞬间倒地,连嘶鸣都来不及发出,在地上不断抽搐,王辅臣虽然躲过了震天雷的致命一击,但是好死不死,倒地的战马正好将另一侧的王辅臣给压在了身下,饶是王辅臣力大无穷,但是被压得严严实实,他连个着力点都没有,根本没法起身,身上穿着重甲,活动不便,也没办法将战马推开。
“将军!”身后数名骑兵叫喊着冲上去就要俘获王辅臣,郭俊良可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眼看敌将被压在战马身下,郭俊良觉得,与其干掉他,不如俘虏他,如果抓到此人,说不定关宁军军心立刻溃散,便若当日他斩杀胡国柱那般,哪怕对方不退兵,只要能造成一段时间的混乱也好啊,至少能给兄弟们喘口气。
“来几个人!剩下的人,火力掩护!”郭俊良大吼道。
将士们立刻明白旅长要干什么,一个班长跳出来道:“旅座!我去!一班跟我上!”
郭俊良被他推了一把,往后退了几步,几名战士就像灵活的猿猴一般跃出了战壕,郭俊良端起火铳道:“打!掩护他们!”
“李叔,怎么办,栅栏撑不住了!”那边王辅臣倒地,这边矿工们的处境也到了生死关头,上千战马的拉力是十分巨大的,栅栏已经摇摇晃晃,更多满蒙骑兵加入了队伍,眼看着栅栏就要倒下了。
老李头算是个领头人,他大喊道:“奶奶的,不能让栅栏倒了!老子不过了,你带几个人,把咱们的油都运上来,全都倒下去。”老李头拉住年轻人的胳膊大声交代着。
年轻人会意,老李头指的油就是他们挖矿时候使用烧爆法的燃料。古人开采铜矿或者金矿的方法颇具智慧,对于坚硬的原生铜矿,他们一般采用烧爆法,用柴火和火油作为燃料加热岩石,随后用冷水浇淋使岩石裂开,这样矿石就可以较为容易地使用工具剥离。
所以矿山柴火和油料是必需品,特别是对于这种铜矿,火油非常常见。但老李头之所以不愿意用,那是因为在开战前,他们已经跟郭俊良商量好了,猛火油是最后手段,不是用来杀伤敌人的,而是用来同归于尽的。也就是说,一旦阵地失守,那么矿工们就会将整个矿场点燃,把这里烧成废墟,他们全部战死,也不会留下任何东西给建虏,交给建虏的只能是一片白地。
但是现在,老李头违背了这个决定,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兄弟全部死在自己的面前。老李头活了五十多岁了,在古代条件下,五十多岁的人也算是活够了,但是这些矿工,很多都是年轻人,美好的生活刚刚开始,跟着兴华军,大家刚刚过上了可以自给自足,还能给家里挣钱的日子,可不能被建虏就这么毁了。
“李叔,猛火油来了!”上百个年轻人抬着几十桶猛火油来到了栅栏边,老李头立刻道:“都准备好了,等栅栏一倒,我们立刻后退,你们把猛火油全部倒在地上,我要形成一道火墙。”
“明白了,李叔。”矿工们回答道。
“用力!拉!”前方,各部牛录章京和甲喇章京一起大声下令,士兵们发疯一般用马鞭抽打着胯下的战马。咔嚓一声,一根木条断裂,咔嚓咔嚓,接二连三的声音发出。轰的一下,整个栅栏应声倒下,矿工们一下子暴露在了骑兵们的面前。
车尔布狞笑着大吼道:“勇士们,他们的栅栏没了,杀进去,杀光这些尼堪!”
“杀尼堪!”早就按捺不住的蒙古骑兵挥舞着弯刀,朝着矿工们快速冲了过去。郭俊良在战壕中看到了这目眦欲裂的一幕,他心中只冒出两个字,完了!
“倒油!”老李头大喊道。年轻人们立即将手中的油桶倾倒,将猛火油全部倒在了地上,矿工们在老李头的带领下急速后撤,避开这块区域。平日里用猛火油用多了,矿工们都知道,如此大量的猛火油集中使用,一旦点火,就会发生爆燃,如果站在附近,都会被火球波及,所以当然是越远越好。
跟老李头一起在瞭望塔上聊天的年轻人此刻也在倒油的队伍当中,因为矿工们后撤,这些人没有了盾牌的掩护,只见蒙古铁骑张弓搭箭,一波箭雨射了过来,几十个矿工惨叫着被钉死在地。他们手中的油桶也翻倒在地上,里面的猛火油流得到处都是。
“火把!快给我火把!”年轻人大喊道。身边一个同伴掏出火折子,点燃了手中的火把,递给年轻人。年轻人大喊道:“走!都走!”
噗噗噗,忽然,三支羽箭命中了年轻人的身体,箭头从前胸射入,后背穿出,还噼里啪啦往下滴着鲜血,年轻人跪倒在地,老李头心急如焚,“三伢子!三伢子啊!”
年轻人回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看了老李头一眼。然后,手中的火把猛然插进了满地的猛火油之中。
轰隆,如同一条平地而起的火龙一般,地上的猛火油在一瞬间爆燃,冲上来的蒙古骑兵虽然已经发现了不对劲,但是骑兵冲击的巨大惯性已经让他们无法停下战马。
“啊!”成片的,不似人声的惨叫声响起,火球瞬间吞噬了无数士兵和战马,人和马就像是火炬一般在火球中闪动,战马发狂一般跳跃着,嘶鸣着,骑兵们在地上翻滚着,扭动着,烈火焚身的痛苦是疼痛的最高等级,根本没有人能够忍受。
战场上所有人都看见了这惨烈的一幕,上千满蒙骑兵在一瞬间变成了烤肉,战场上立刻弥漫了一股肉香味,紧接着变成了焦糊味,这种混合着血腥味的味道让人作呕。
“啊!啊!”无数火人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奔跑着,然后一头栽倒在地,慢慢烧地蜷缩起来。而被焚烧的战马更是带着满身的火焰冲出了火球,在骑兵队伍中四处狂奔。古代有火牛阵,如今永宁铜矿的兴华军将满蒙铁骑的战马变成了火马阵。
猛火油本来就有粘着性,战马到处狂奔,将身上的火焰传导到了其余的骑兵身上。整个骑兵大阵乱成了一锅粥,谁愿意被活活烧死,大家都是拼了命的避让,阵型在顷刻间散乱,根本无法形成攻击势头。
即便是车尔布拼命弹压,喊破了喉咙,也无法阻止麾下的士兵。一头火马朝着车尔布本人笔直冲了过来,车尔布躲闪不及,一下子双腿就被烧着了。
“啊!啊!该死的,快把火扑灭!”车尔布跳下战马,在地上疯狂打滚,士兵们脱下他的披风,拼命扑打着火苗,这才将车尔布身上的火焰给扑灭。
这种火势,骑兵想冲也冲不上去,一个个进退不得,清军的攻势瞬间停滞。那边,班长带着几个士兵冒着铳弹来到了王辅臣的身边,几个想要抢救王辅臣的亲兵直接被郭俊良和身边的战士用四四式一波带走。
班长抽出几个震天雷道:“你们把人带走!我来挡住追兵。”
几个士兵发力,将王辅臣从战马身下拖了出来,王辅臣挣扎着想要起身,被一个士兵一铳托砸的鼻梁断裂,眼冒金星。班长扔出几个震天雷,飞速撤回。王辅臣竟然被俘虏了,上千关宁军骑兵集体傻眼,这是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
轰轰轰,又是数个阵地跟夏国相指挥的步兵同归于尽。清军再也绷不住了,王辅臣被俘、车尔布受伤,战场上布满了人和马的尸体,跟人间炼狱也没什么区别。
“撤!”清军大队混乱地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