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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朔看着天边那轮即将升起的红日,许久缓缓吐出一句话,“三月之后,景世家的结界大门会打开,你们先回去复命。”
领头人微惊,“那殿下您去哪?”
“东燕。”景朔淡淡接口,口气却十分坚决,“没得到他的音讯,本宫……哪里也不会去。”
年玄,如果这样可以等到你,那我愿意赔上我的一生,来换你见我一面。
*
日出东升,白衣人带着离墨一路飞奔,又接连换了三辆马车才彻底离开那个是非之地,而这个白衣人不是别人,正是易容成明川的南城雪。
他身后跟着的,也正是刚才那一幕幻境的主人——年玄!
身前被南城雪点了昏睡穴的离墨,被轻轻地放在一块隐蔽的草坪上,年玄一双眼隔着白布,无法看清眼中情绪。
却在这时,南城雪陡然转头看向年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罗盘上,沉声,“罗盘里封印的,是你的什么幻境?”
幻境是年玄亲手封入罗盘中的,而他的禁术远远超过君黎白和江妩月,因此除了他自己外,就只有困在幻境中的人才能见到。
年玄沉默,手却下意识握住罗盘。
这个罗盘是离开北冥前,江妩月担心南城雪会受伤,而特地送他防身,却不想在今日派上了这个大用。
的确,他不能将真相告诉南城雪,今晚他们之所以能及时赶到破庙那里,全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景世家灵力,而那股灵力却是极为躁动,显而易见地代表了,灵力的主人当时内心无边的震怒。
原来,阿朔她真的一直都没离开过自己……
可是,阿朔啊,我又该以什么样的面目去见你,去爱你呢?
所以他只能将想要传达的话封入罗盘中,希望景朔能够明白其中的玄机,将离墨从血蛊毒中解救出来,而冲破结界的那一刻,南城雪负责带走离墨,自己只能在混乱中看她一眼。
“你最好不要给我耍什么花样,今日一事,到此终结,不会再有我们以外的第三个人得知,否则……”
南城雪大手不舍地轻抚着离墨的长发,垂下的长睫掩住了眼底的冷冽之光,“我们北冥将会对你收回一切支持与援助!”
这样的结果,是年玄再清楚不过的,一旦没有了北冥的长生丹,由于禁术的吞噬,他身体也会变得不堪重负,最终衰竭而死。
双眼朝向离墨那边,年玄无声地叹了口气,若是他想要再继续陪陪这孩子,恐怕也只好如此苟延残喘下去了。
“是,陛下。”
说罢,他身形化作一道风,飞快地离开这里。
空阔的草坪只留下南城雪一个人,男人风华绝代的脸缓缓低下,静静地凝着地上昏睡中的女子,仿佛只有这一刻,她才是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人的。
“如果那日我没走,那么现在陪在你身边的那个男人,会不会是我?”
十年前她一骑绝尘,成了那个艳冠天下的离墨王妃,十年后他班师回朝,却成为了她心底的一个陌路人。
十年,陌路!
“如果没有长孙一澈,你又怎会经历这么多的痛苦?他该死!”
捧着她脸的手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仿佛最深处的灵魂都在震颤,南城雪笼罩在莫大的悲痛中,根本没注意到地上的人儿手指轻颤了一下,旋即双眼猛地撑开,眼底闪过一道雪亮的光。
在南城雪大惊之际,离墨已经直起身,闪电般从怀中操起一把匕首,双手握住抵在了他的咽喉上,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
冰凉的温度瞬间激起了心底的震惊,南城雪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离墨,她急促地喘息着,双眼充血地盯着他,而当他目光落在她手中匕首时,当即大惊失色道,“你?”
那匕首,是当日分别之时他亲手赠给她的啊!
而年玄说过,尚离墨为了救长孙一澈,甘愿将血蛊毒转移到自己身上,而其代价就是,忘记他!
年玄也说过,想要忘记,必须将关于他所有的东西全部摧毁,留下一件,那都是痛如万箭穿心!
可是现在……
“为什么要回来?”离墨喘息地看着被自己控制住的男人,摇头苦笑道,“你到底还要骗我多久?冥皇、陛下、南城雪!”
黎明的第一缕光辉下,她一张脸笼在阴影中,但一双剔透的眸子却是直刺人心。
“你说什么?”
强自压下心中巨大的震撼,南城雪衣袖下的一双手,却是捏的死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什么你不懂吗?好,就算你不懂,但现在看到这把匕首,你还不明白吗!”
离墨喉头颤抖,血腥气已经在口腔蔓延开来,“我没有忘记过你,从来都没!只要是你出现在我身边,我体内的蛊毒就会开始躁动,开始不安,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根本不是什么明川,你是南城雪!”
南城雪眸子旋即紧紧缩起,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惊讶之情暴露无遗,又听她字字逼人道,“你不是要成亲了吗?我们不是敌人吗?那你现在又回来干什么,是想看看我被你折磨的有多惨吗?怎么不说话了,你联合孟千寻里应外合,又假扮明川一次次地接近我,难道到现在你还要否认,你不是南城雪吗!”
话音未落,离墨身子往前一倾,手中匕首掉落在地,一捧殷红的血顿时绽开在两人脚下。
也就是在那一刻,离墨只觉得眼前一花,离自己不远处的树后,像是闪过一抹月白色的身影。
是她眼花了吗?可是她怎么会认错,那身影就是长孙一澈!
想要追过去,但是力不从心,体内蛊虫已经彻底苏醒,开始在她经脉中四处游走,又是几口血咳出,离墨软软地倒了下去。
“年年!”
南城雪面色唰地惨白,不作他想,赶紧将她揽在怀中,将自己的内力传入她体内,好减轻她血蛊发作的痛苦。
可离墨却一把推开他,痛苦地挤出一个声音,“不要碰我!你回来不过是为了利用我,夺下东燕,我不会再这么傻,再像几个月前那样被你所欺骗!”
不错,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她就认出来了,什么明川,什么西番,他就是南城雪,是那个在她心底愧疚一生的男人,她一直不拆穿,是因为她不想让他担心!
可是直到今晚孟千寻的阴谋,他的从天而降,让她再也想不出任何理由解释他的归来,不过是为了她一人而已,与权欲无关。
“我就是在利用你又如何?”
趁她虚弱之际,南城雪瞬间逼近,双手死死地掐住她的双肩,逼她面对自己,“我利用你让我变得软弱,我利用你让我四面楚歌,我甚至为了利用你,可以放弃我原本所拥有的一切!你说,你我之间,究竟是谁更愚蠢,愚蠢到骗了自己都还不自知!”
他受够了,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在来东燕之前,他每日每夜脑子里都充斥着她的音容笑貌,睁开眼却发现一切都是镜花水月,而在来东燕之后,他更是受够了每一天戴着别的男人的皮囊,躲在暗处偷偷地望着她,他受够了看着她身边站着另一个男人,看着她陪他欢笑,陪他难过,他甚至开始怀疑他此番千辛万苦来东燕一次,到底值不值?
赌上江山,赌上性命,赌上一个帝王最引以为傲的一切,只为做一日的布衣,可是她说什么?她早就认出自己了,她怎么可以骗他骗的如此之苦!
在看到离墨决绝冰冷的神情后,南城雪却突然觉得释然了,他突然想到那天傍晚,她靠在他肩头,像是个青涩的小姑娘那般问他,我好想你,用西番语怎么说?
我好想你……
原来当时,她想的那个人,不是明川,而是他自己。
“年年,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对吗?”他捧着她的脸,目光带着她难以读懂的深情,似一方池子要将她溺毙,喃喃吐出,“看看我好不好?”
“你不该来这里。”离墨一怔,看向他摇头道,“如果被他们知道你的身份,你应该明白……”
“那你呢?”南城雪双手用力握住她的肩膀,眼底晃过明显的愠怒,字字沉重道,“假装忘记我,忘记我这个敌国仇人,你究竟还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离墨黑白分明的瞳清晰地倒映出他的面容,“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往后不管是恶果,还是善果,都由我一人承担。”离墨顿了顿,将头撇过去道,“而你,冥皇陛下,我奉劝你一句,哪里来的回哪去,我们都是有家室的人了,省得日后说不清楚。”
“你赶我走?”
见离墨不再言语,南城雪双眼深深地绞着她的侧脸,最后颓然地松开手,发出低沉的冷笑,“呵呵,我走了,你就去他那?你知不知道,我和他之间,最终只能活一个?”
离墨暗吸一口气,才转过头,目光重新回落在他面上,“所以,这就是你回来的目的?杀了长孙一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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