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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报信</br> ( )
虽是八月未央。但江南入秋缓慢。有“迫秋”的说法。入秋前后天气非但沒有清爽。反而越发闷热。便好似要将这一年中最后的暑气全逼出來一般。
此时日头虽偏西。然而仍旧高悬于天穹之上。周遭的绿树越是苍翠。便越显得闷热无比。
郭驽等一众龙扬山的好手都是江河里打挺的浪里白条。习惯了清清凉凉的水寨子生活。到了这人气旺盛的江宁城之中。难免闷热难当。
虽然江宁的百姓都习惯了优哉游哉的滋润日子。这个时段都躲在屋里避暑。或者到酒楼茶馆听说书人讲诉大江南北的新鲜事情。可街上仍旧有着大量的店铺摊贩以及游人。
这样的状况之下。郭驽想要带着浩浩荡荡几十条好汉。到苏牧府上去寻晦气。难免有些招摇过市之嫌。再者。裴朝风是江宁城中一等一的熟脸。估摸着这才出得别院。早有人将消息传回老太公的主宅去了。
是故听得郭驽打发自己前头带路。裴朝风自是求之不得。可那老管事却横加劝阻。将郭驽给拦了下來。
“二当家。眼下青天白日的。不好办事。弟兄们暑热难当。不若便留在这别院之中。待得天黑了才好下手咧...”
裴朝风双眸喷吐仇恨怒火。恨不得将这多嘴的老奴婢剥皮抽骨。奈何如今自己已是阶下之囚。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了。
郭驽虽然冲动易怒。但这些年血雨腥风地走过來。沒有点脑子。坟头草估计都有三尺高了。只是稍稍一想。也就采纳了老管事的建议。
老管事对别院再熟悉不过。招呼了龙扬山的好手。打开了冰窖。冰凉透骨的大冰块敞开了供应。反正过了近日。这别院能不能留下來还是两说。
见着偌大的冰窖。龙扬山的匪徒也是惊呼连连。本以为自己在水寨里吃香喝辣。大口喝最烈的酒。大床睡最野的娘儿们。已经是天底下最滋润的日子了。见着裴朝风的诸多珍藏。才知晓自己这些年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喝了裴家的酒。他们觉着自己往常喝的都是马尿。吃了裴家的饭菜。才知晓自己以往吃的连猪都不如。见了裴朝风的女人。才知道自己睡的娘儿们只能称得上雌性生物。绝对配不上女人二字。
几十个龙扬山好手们放开了禁忌。将裴朝风的别院闹腾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不过郭驽还是留有警惕。因为晚上要大开杀戒。也不让弟兄们碰裴朝风的女人。否则到时候一个两个成了软脚虾。哪里还有力气跟苏牧拼命。
虽然到了最后还是沒有动这些女人。但望梅止渴画饼充饥也是少不了的。这些个贼匪便将裴朝风的女人都拎了出來。也不准穿衣服。全部集中在一处。威胁她们唱歌跳舞。贼匪们倒是解了眼馋。一些个贞烈些的女子。寻到机会就撞在桌角和房柱之上。当场头破血流。昏死过去。
裴朝风被强按在厅上。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心里早已将郭驽祖上三十九代都问候了个遍。
虽然他也不将这些女人当成一回事儿。平素里对这些玩物也是召之即來挥之即去。心情好的时候就拎两个出來送人。可这些女人都是他裴朝风的私产。他可以随意丢弃。却绝不能容忍别的男人來染指。
带着无尽的屈辱。裴朝风的心中越发笃定了跟龙扬山势不两立的想法。
而郭驽本就是个豪迈不羁的人。正是对待弟兄们极度宽容。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秤分金。连女人都让弟兄们先挑。这才赢得了弟兄们的死忠。
可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他也不敢太过放肆。毕竟先前走脱了一个裴樨儿小丫头。
这小丫头虽然沒太大能耐。可保不准她已经回去裴家主宅报信了。
好在临行前大当家已经有了嘱托。來到这里之后。又得了老管事的提醒。郭驽早早就让人将主宅那边的外围全都监控了起來。
只要裴樨儿敢回主宅报信。便是自投罗网。
然而眼看着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主宅那边却仍旧沒见着报信的裴樨儿。这就让郭驽有些放心不下了。
只是他并不知道。在裴樨儿看來。她生命中的前十六年。她认为最安全的地方。自然是裴氏的主宅。
可大半个月前。她遇见了燕青。打从那时候开始。遭遇到凶险。她第一个想到的已然不再是裴氏家族。而是燕青。
从兄长的别院出來之后。她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带着几个小丫鬟。假模假样就要出去作威作福。
可刚出了门口。就被一群突然闪出來的彪形大汉给拦住了去路。
这些人虽然都是龙扬山的高手。但毕竟认不得裴樨儿。只觉着这群小娘皮俊俏得紧。便要拖进巷子里辣手摧花。
哪知裴樨儿将计就计。趁乱从巷尾逃走了。
她一脱身。也顾不得府上那些小丫鬟的安危。拼了命就往苏府这边跑。
也该她运气好。跑到一半的时候。碰到了燕青。整个人顿时扑入了燕青的怀里。根本就顾不上哭喊。流着惊恐的眼泪。就将裴朝风交代的事情说了出來。
燕青本來窝在府里不愿出來。可高慕侠和苏牧觉着明日就要赴宴了。生怕筵无好筵会无好会。就让燕青事先到裴朝风的别院去探探风。
燕青换了一身装束。简单地进行了一番改扮。面容和气质顿时翻天覆地。仿似变了个人一般。
不过裴樨儿早已对他熟悉到了骨子里。逃亡的那段日子里。燕青一天要换三次脸。裴樨儿这样的好奇宝宝。早就将燕青那些面皮都熟记在心。这才半路认出了燕青來。
二人连忙赶回了苏府。苏牧和高慕侠扈三娘等人正在商议明日赴宴的事情。听说裴朝风要将龙扬山二当家卖给皇城司。权当宴会谈判的诚意。高慕侠也是心头大喜。
可苏牧却眉头微蹙。沉默了片刻之后。轻叹一声道:“裴朝风到底是太急了...”
“适才裴姑娘说过。她们出來的时候。被歹人截了道。这江宁城中。谁人不知裴姑娘的恶名。哦不是。大名...这些人只能是龙扬山的人啊...”
苏牧点到即止。燕青却先一步看出了危机所在。
“龙扬山的人我也接触过几次。那大当家阴险狠辣。二当家郭驽更是天生残暴之人。简直到了毫无人性的地步...他们如此明目张胆。怕是早就有了向裴氏兴师问罪的意思了...”
裴樨儿还不知道别院里发生的事情。可从兄长对她的嘱托。以及燕青等人的分析之中。也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哭着朝高慕侠求道:“还请大勾当救我哥哥一命。”
她本是个骄纵刁蛮目中无人的小祖宗。可直到遇见了苏牧。遇见了燕青。才知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裴氏或许能够在江宁呼风唤雨。可终究无法一手遮天。
想起劫道那些匪徒对自己的贴身丫鬟们造下的那些丧尽天良之事。她终于感受到了危险。
对于她而言。在裴氏家族之中。最亲的不是父母。除了老太公。便是裴朝风这个哥哥。因为这两个男人。最是疼她。
如果真像燕青分析的那样。大哥裴朝风眼下可就危险了。
她虽然不太清楚家族跟龙扬山到底有些什么生意。但这些匪徒胆敢光天化日之下施暴。绝非善类。连燕青和苏牧都对他们如此忌惮。别院的那些护院武师。根本就顶不上屁用。这让她如何不着急。
想着裴朝风竟然愿意将龙扬山二当家都给卖了。这份气魄着实了得。高慕侠心里对裴朝风也是高看了一眼。
不过经历了方腊平叛之战。又在朝堂官场之中见识了这么多勾心斗角。更有一个最是腹黑的太尉义父整日里给自己灌顶。高慕侠的心机也是深沉得紧。
扶起了裴樨儿之后。高慕侠也是柔声劝道:“裴姑娘不必担忧。令兄也是为了给朝廷出力。我高慕侠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不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且容我派人去探查清楚。再做定夺吧。”
裴樨儿还想说些什么。可她也不清楚高慕侠有多少人手。人家堂堂皇城司的大勾当。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又如何能够强求再多。
苏牧见得裴樨儿竟然沒有当场发飙。想着自己当初得饶人处且饶人。看來还是对了。吃一堑长一智。从这件事上來看。裴樨儿正在急速成长着。变得更加的成熟稳重了。
高慕侠也不耽搁。将苏府的暗察子召进來。细细嘱托了一番。暗察子便如同白日地下的树影。一个个散播了出去。这才半柱香时间。已经将最新的情报送回了苏府。
“禀报大勾当。裴朝风的别院...”他下意识扫了裴樨儿一眼。但很快就继续说道:“那别院已经被封锁起來。据属下各方情报的综合分析。里面的人怕是凶多吉少...”
“啊。”听到此处。裴樨儿一直揪着的一颗心。咯噔一紧。低呼一声。眼泪唰一下就滚下來了。
那暗察子继续报道:“龙扬山方面大概有三十七八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老手。如今正在别院之中养精蓄锐。以属下观察和推断。待得入夜。怕是要奔绣衣大人这边杀來了...”
苏牧沒有太多的惊讶。因为就在刚才。他已经将事情都梳理了一遍。内情并不算复杂。龙扬山大张旗鼓大动干戈。无非是为了杨云帆和那两个倭寇。
眼下他们的人落入皇城司的手里。裴氏无法捞出來。裴朝风自然要倒霉。
而龙扬山想要救人。最起码要找到皇城司的秘密据点。可皇城司的秘密据点比城隍爷爷还要隐秘。唯一的目标。只能是他苏牧。所以龙扬山的人不來找他。那才叫怪事。
“裴姑娘不必担忧。令兄对龙扬山还有利用的价值。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苏牧如是劝解道。而后朝高慕侠看了一眼道:“咱们也该准备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