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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江山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 谈笑成空(4)

作者:离人望左岸 分类:校园 更新时间:2015-11-25 12:30:01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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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六章 谈笑成空(4)</br>    ( )

    虽然刘延庆很想中途驻扎下來。宿营度夜。待得明日在行军。但架不住苏牧和宗储相继先行。若传将出去。总归是不好听。于是只能压抑着心里的不满。招呼起人马。终究还是在入夜时分來到了昱岭关。

    刘延庆好歹是一路总督、平叛军的马军副都指挥使。不辞辛劳冒着夜雨大驾光临小小的昱岭关。那关所竟然只派了几个虾兵蟹将來迎接。沒有半点排场可言。这叫他脸上如何挂得住。

    那留守的虞侯也生怕这位大将军发起火來。当即据实以告。刘延庆听说苏牧将昱岭关的守军带走了大半。前去截杀方七佛的奇兵。又听说紧随而至的宗储也带兵驰援。方知苏牧所言不虚。

    他本就沒将苏牧的话放在心里。只以为自己不能取信于童贯。让这位宣帅踢开自己。來着鸟不拉屎地方坐冷板凳。谁能想到苏牧却未卜先知一般。果真截住了方七佛的偷袭奇兵。

    眼下他已经拖延行军。迟來一步。若继续大咧咧躺在昱岭关的关所里躲雨避战。功劳都让苏牧和宗储抢光了。他这老脸还往哪里搁。

    大焱的军队便是这样。要打逆风战跑得比兔子还快。可若是抢功劳的顺风战。再辛苦也是在所不惜的。

    “快。前面带路。耽误了军机。唯你是问。”刘延庆也顾不得整顿兵马。将那虞侯臭骂一顿。仿佛自己來得迟都是因为这虞侯耽搁一般。

    那虞侯也是昱岭关的老人了。轻车熟路便带着刘延庆的队伍奔赴战场。

    虽然下着细雨。但刘延庆一声令下。虞侯还是将关所武库里的桐油火把取了出來。近乎二千的骑兵队伍。明火执仗。在夜雨之中如同一条蜿蜒的火龙。声势浩荡地开到了密道入口左近。

    此时厮杀声已经平息。刘延庆一马当先。还未登上高地。便发觉马蹄之下的小溪都是红黑之色。弥散着浓烈的血腥味。知晓高地上发生过血战。连忙招呼人马冲了上去。

    但见得高地上早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刀枪剑戟撒了一地。也有倒插在地面之上。或是洞穿了敌人尸骨。将那人钉在半空。放眼一望。尽是惨烈血腥。

    有着宗储的支援。苏牧等人终于拿下了这一战的胜利。但损失也是极其惨重。

    而方七佛那厢。厉天闰和郑魔王带走了三百來号好手。剩余的便成为了刀下亡魂。

    一战斩首六七百。对于打仗窝囊到了极点的大焱军而言。已经是难能可贵的大捷了。

    更重要的是。苏牧对方七佛的意图拿捏极其精准。硬生生毁掉了对方的阴谋诡计。再次拯救了杭州城。并使得整个战局再无翻盘逆转的余地。

    这才是最大的功劳。

    刘延庆倒不怕苏牧和宗储会独占了这功劳。因为他才是此次行动的主将。沒有他调拨人马给苏牧和宗储。他们拿什么去拼。

    只是习惯了左右逢源。让苏牧喝下了这头啖汤。心里到底是不爽利的。加上自己轻视和质疑苏牧。导致六百骑兵只剩下一百多人。守军倒还生还了不少。心里也满是苦涩。

    这些骑兵可都是他刘延庆的本部人马。是他花费了大量财力物力栽培出來的。每一个都是他的心血啊。

    如果自己听从苏牧的建议。三千骑兵哪怕不骑马。也足以让方七佛全军覆沒了吧。

    仅仅扫视了一圈战场。刘延庆的心里已经快速权衡了一番。也來不及多想。便策马往最后的战场而去。

    无数火把的照耀之下。苏牧等一干将士组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那包围圈的垓心之中。只有一人。一剑。

    人。是方腊麾下第一谋士。云龙九现方七佛。

    剑。是追封的永乐朝护国天师包道乙的成名飞剑。混元玄天剑。

    方七佛已经耗光了力气。苏牧一面指挥人手。将密道口周遭的叛军或杀或俘。奠定了战局。还让一拨人紧锣密鼓清除障碍。打通密道口的封石。

    他让人将方七佛围而不杀。也不与方七佛正面冲突。只是用长兵困住方七佛。

    后者左右冲突。想要玉石俱焚。却沒有占到任何便宜。一來二往。坚持了小半夜。任是铁打的汉子。铜铸的宗师。也扛不下來。

    有花荣和燕青在场。其实只消放放冷箭。很容易便能够将方七佛拿下。或者厮杀汉子们一拥而上。眨眼功夫就能够将方七佛斩成肉糜。

    可苏牧还是将弟兄们劝住了。

    虽然立场不同。但方七佛确实是一条值得敬佩的汉子。他严肃军纪。使得圣公军的士兵与民秋毫无犯。虽然也有人私下里作奸犯科。欺男霸女。鱼肉百姓。

    但如果沒有方七佛这样的人镇压着。慢说杭州。便是整个大南方都已经彻底乱了套。

    况且虽然方七佛最终还是放弃了。派人追杀苏牧。可当初若非方七佛收留。苏牧早已被方腊和厉天闰等人给杀了。

    包道乙和方垕或直接或间接死在自己手里。方腊有一万个理由杀掉苏牧。可方七佛只用一个理由便留下了他。

    立场不同。讨论是非对错也就沒有了意义。剩下也就只有给对方留一些敬意。

    方七佛应该有自己的体面。就像他们入主杭州。却沒有骚扰越王赵汉青一样。苏牧也应该给方七佛一些体面。

    雨水将方七佛的长发打湿。凌乱地粘在头脸上。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方七佛的脸色苍白如纸。只是半跪在泥泞的地面上。半个身子浸泡在血水雨水里。

    他真的累了。作为方腊的大管家。他支撑着圣公军的方方面面。对外要神机妙算料敌于先百战不殆。对内又要恩威并施权衡左右缓和将领们之间的冲突争斗。

    如今大势已去。他仿佛放下了千斤重担。相较于这份轻松。被俘的羞辱也就变得不是很重要了。

    从起事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经为今时今日的境遇做足了心理准备。只是冷静下來。却还是觉得不甘。

    如果从一开始便沒有盼头。那也就无谓过多的伤怀。可他们明明距离胜利只有那一步之遥。却最终功亏一篑。这种感觉才是最糟糕最让人发狂的。

    有希望自然是好事。希望。可以给人很大的动力。但希望破灭之后。带來的毁灭却也是最为沉重的。

    心如死灰的方七佛慢慢抬起头來。他看着苏牧。心里说不出是何感觉。

    按说他应该对苏牧恨之入骨。可看着苏牧平淡的表情。看着他脸上的血泪金印。方七佛却再也恨不起來。

    并非他心慈手软。也不是苏牧有着特殊的人格魅力。征服了他方七佛。

    而是方七佛终于意识到。当初留苏牧一条活路。才是最大的错误。毫不夸张的说。如果当初他任由方腊等人杀掉苏牧。或许就不会出现今时今日的情势了。

    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他又岂能责怪苏牧。

    想通了这一点。方七佛缓缓抬起手中的宝剑。混元玄天剑的锋刃仍旧犀利无比。淡蓝色的光华如淡淡的水汽。在剑刃上头流转着。

    周遭的士兵可都是见过方七佛的武艺。并吃过大亏的。见得方七佛想动手。慌忙警戒了起來。然而方七佛却将宝剑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且慢。”

    苏牧知道。自己在不现身。方七佛肯定毫不犹豫的动手。只是他不明白。方七佛难道不该忍辱负重么。难道不该能屈能伸。以待东山再起吗。

    因为换成自己。他绝对会这样做。天大地大。活着才最大。命都沒了。还谈什么理想。

    纵观古今。也有六君子这样的人。能够为理想去死。但苏牧不是这样的人。他也不相信方七佛是这样的人。

    听得苏牧劝止。方七佛果然停了下來。他确实有些遗言要交代。也只有苏牧能够信得过。因为他知道。苏牧会帮他完成遗愿。

    夜雨冰冷。打在脸上。方七佛露出惨笑。朝苏牧说道:“你知道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事情。那便拜托你了。”

    苏牧自然知道方七佛放心不下的就是雅绾儿。厉天闰将雅绾儿强行拖走。可绝不是出自于好心。

    “这又是何苦…”苏牧皱着眉头劝道。

    方七佛摇了摇头。脸上洋溢着一丝自得。起码在这一刻。苏牧终于看不透他方七佛。也沒能理解他方七佛。哪怕自己被俘。也非战之罪。但在这一点上。他沒有被苏牧猜中意图。到底还是沒有输给苏牧的。

    你永远无法理解一个人的胜负心和那点可怜的自尊。方七佛如是。苏牧也如是。

    当方七佛毅然决然紧握剑柄之时。远处的马蹄声越发临近。大波大波的士卒涌了上來。火光将四周照耀得如同白昼。雨水打在火把上。噼噼啪啪响成一片。

    刘延庆已经很久沒有动用过兵刃。离开西军之后便很少亲自上阵。但沒有人敢忽视他曾经的勇武。

    他策马而來。从防潮的毡包里取出雕弓。弯弓如满月。箭出似流星。

    方七佛活着的价值自然要比死了要高。但也不是不能去死。反正迟早也要死的。将他的头颅割下。腌在石灰罐里。送上去一样是功劳一份。

    但方七佛自杀和死在他刘延庆的手里。却拥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

    捷报之上。敌酋怯战而自尽。与大将某某某与战阵之中斩敌将首级于马下。差距可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只要射死方七佛。这一战的功劳便能够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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