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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圆的记性很差。
她总是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只知道自己摔了一跤。
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师父的徒弟了。
无父无母,不会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吧?
说书人都说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是猴子。
她不喜欢猴子,更不希望自己是。
每每想到这些,总令她沮丧。
或许是看出她的落寞,师父和负责照顾的清酒便总是夸奖她。
只是夸奖的方向有点奇怪。
有时候她饭吃多了,师父说:“饥饿贪婪,前途无量。”
有时候她吃得很少,师父说:“铺张浪费,未来可期。”
她觉得孤单无聊,养起花草和小猫,师父发现后,颇欣慰:“作恶多端,年少有为。”
她想,师父,是一个很坏的人吗。
“君上降妖除魔天下第一。”清酒解释。
翻了翻手中的上古卷宗,陆小圆且喜且忧。
师父降妖除魔确实天下第一。因为他就是天下第一的妖魔。
卷宗上说,魔道是没有前途的。
可以跑掉么?陆小圆坐在檐下,心事重重。
山庄夏夜凉爽,云雾缭绕的缘故,月光寡淡稀薄。
朦胧里,她看见师父站在庭中梨花树下,望着同一轮月亮。
风拂过,他凌空画了道符,飘散的花瓣纷纷升起,变成明珠嵌入夜幕。
黑夜明亮起来,他回身向她淡然一笑,风光无限。
小圆觉得十分神奇,心中的花也开了。
次日小圆为师父磨墨,见他在纸上画符,便迫不及待问:“可以变夜明珠的符该如何画呢?”
师父笑道:“倒并非符的功劳。将魔修叛逃者炼化成花肥,长出的东西自然与众不同······”
陆小圆心中的花又凋谢了。
“且说那魔君夏衍,生来便无廉耻之心。当日龙宫宴席上,将观殊上仙伤得魂飞魄散。事后竟与龙王道:“此处风景独好,你且修一个阁楼,招些美姬作陪,六界贵人皆至,门庭若市。年月一过,自然无人记得死了个小仙”。此话一出,六界皆是憎恶······”
春光明媚的早晨,小圆靠在秋千上看书,试图了解师父生平。
“魔,便是欲念,被欲望淹没是没有好下场的。”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辨不出悲喜。
完了,偷看禁书被发现,上面的恶评还被当事人念了出来。小圆满脸通红,只想当场遁地逃走。
轻舟已撞大冰山,此诚危急存亡之时。
小圆绞尽脑汁,灵光一闪,终于想出一个能转移话锋、化解尴尬、普适度极高的话题!
“师父,吃了吗?”
“哦?为什么问这个?”师父遗憾道:“我生来就不用进食。小圆,你的脑子真的坏了。”
抽走她手里的书,问:“你有什么感想。”
“师父,我错了。”陆小圆以为他在让自己说临终遗言,双手护住脖子。
空气静默了几秒。
她斟酌一下,觉得自己还没有找到父母呢,还是要捡一些好话讲,说:“小圆觉得,师父其实很好!”
“虽然有时候残忍,却并不虚伪卑鄙。”补充道:“如果师父真的厌恶小圆,方才早该动手了。可见师父心胸也并不狭隘。”
夏衍知道这是奉承之言。
可是,有的言语,别人说了无用,从特定的人口中说出,却是如此动人心弦。
夏衍有些恍惚,一些旧事忽近忽远。
三万年前,他正遭人嫌狗恶的时候,她说:“你只是生而为魔,不通晓人情,心肠又不坏。”
然后在别人鄙夷的目光下,明媚笑着,同他一起去栖云台看风中飘摇的霞光花海。
“在这里说话需小声些,小心吵到花里的精灵。”
他就真的不说话了。
她在藏经阁翻看长生仙人编纂的卷宗,阴森森对他说:“嘘。这本书的春秋笔法太荒唐,趁老头没写完,我们偷将这孤本带走如何?”
幽冥殿凄清,没有酒杯用以对饮,她伸出右手的食指,轻轻碰了碰他右手的食指。指尖触碰的温度萦绕。
可惜都是假的。
后来她几乎灰飞烟灭,化作世间一粒小小的尘埃。
在这许多年里,他借着剩下的一成修为遍访六界,为她寻魂结魄。
在人间,他偶然结识一位行走江湖的诗客。
诗客自诩怀才不遇,整日流连花间酒楼,将他当作酒友,醉了便吟些酸腐诗句。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两心相知与共,便是人间大吉。”
他被灌醉了,竟也流下一些眼泪。
夏衍悲哀地发现自己受用。
于是他问:“小圆,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翠玉金织雕梁栋,长生不老灵丹药,反正应有尽有。
“我······可以知道自己是谁吗。”小圆小声说。
一阵安静的风飘过。
“不可以。”夏衍皱眉。
又问,“这卷宗是哪里来的?”
“回师父,在那件藕荷色烟萝纱衣衣襟里有一个袋子,从袋子里抖落出来的。”小圆恭恭敬敬地说。
见他方才沉思良久,也是真的怕惹恼了他。
卷宗上说:多年来养尊处优的大佬,通常都平易得近乎散漫。然而这只是冰山一角罢了。倘若真的冲撞了这样的人,谈笑间,便会魂归天地。
小圆觉得头顶好像有一朵瞬息万变的云。
这位大人物心情好呢,就云蒸霞蔚,万事大吉;若他心情不好呢,就遮天蔽日,雷电齐鸣。
偶尔说不定,还会有晴天霹雳。
是了,无论他问什么,她都态度端正如实禀告,方为万全之策。
她刚清醒的时候,只有身上一套脏了的衣服。
清酒便给她量好尺寸,特意去订做了许多时兴款式。
梳妆的时候,她感到衣襟处似有异物,拿出来看,是一个小小的锦缎袋子。
好奇地抖了抖,结果从里面掉出一本厚厚的卷宗。
“这么小的袋子,怎么装下这么大的书?”她问清酒。
清酒连忙让她将袋子收回原处,一脸严肃地说:“小圆,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吧。”
清酒答非所问,然而言辞恳切,她也不好多问,就将袋子放了回去。
不过,可能是她没有法力的缘故,书倒是怎么也塞不回去。
虽然她翻来覆去也找不到关于自己的记录,但由于时常有空闲,无所事事,便将就着新鲜劲翻阅卷宗内容。
里面是一些自上古而来的记载,以时间为叙事线,讲故事的风格,措辞不算很严谨,编书者会在有的地方加上自己的看法与评价。
她主要想多了解六界各处的风土人情。
再顺便了解某些人在编书者心中的形象。
有时候,书中描写的一些画面会翩翩浮现在眼前,恍若身临其境,倒是有趣得紧。
她回想起书里一些内容,不由得想笑。但感到头顶的云朵还未散开,又生生将扬起的嘴角抿回去。
夏衍挥一挥衣袖,那袋子凌空而来,落在他手里。
陆小圆又看呆了。
他将袋子打开,厚书卷便乖乖没入其中。
哎,大佬就是大佬,没收东西从来不多作解释。
似乎察觉到她的微妙地望向自己,他说:“你想不想,去见见编书者?”
“想!”小圆飞快点点头。
诚然编书者喜欢批判魔修,却一定知道许多许多事。
哪怕只有只言片语,她也想从中找寻自己身世的线索。
话音刚落,她便感到自己身后长出翅膀,自己变得好小好小,周遭事物扩大数倍。
诶?蝴蝶。
她从师父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小巧轻盈,灵活可爱。
夏衍弯身将秋千上的蝴蝶捻入袖中,捏诀上了云庭。
坤灵宫中,长生殿上。
一盏长明灯熄灭了。
长生仙人心中一跳。
最近气象混沌,他本与众仙约好去司宸仙君府上探讨此事。
察觉异动,只好托金风去致歉,半路回去。
回到殿中,只见那个作恶多端的畜生端坐在他的座位上,面前的桌案上铺开一本卷宗。
他环顾四周,松了口气。
幸好及时,他只掐灭一盏,再不回来,这条疯狗怕是要灭完宫里所有的长明灯。
抚慰好悲愤情绪,他谦虚拱手道:“不知魔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疯狗正在看书,头都不抬:“仙君不必客气。”
······
没有礼貌的畜生,你倒是从老夫的座位上下来呀!
长生仙人幽怨地问:“魔君此番到访,所为何事?”
“你猜。”夏衍轻描淡写。
刚平静下来的情绪又起了波澜。这畜生的心思实在难以琢磨。
一万多年前,这畜生到过此地,来找玉芙的残魄。
那日天界早有预料,道法神君命三位上神联合,提前领兵在钦天门布好弑魔阵,只等他来自投罗网。
未料,就算只剩一成修为,这畜生顷刻间便覆灭了整支神军。
巨大的煞气汇聚,像一把直击命门的匕首,将仙气冲散至无,兴奋地威胁诸神的结元。
上神们竟不敢动弹分毫。
众目睽睽中,夏衍踏入钦天门,难以置信道:“竟用不上陨天剑。”
他进坤灵宫取到想要的东西,径直离开。
他走后,煞气消失,不灭的魔气却依旧笼罩整个云庭。
那是怎样黑暗的一天,长生仙人已经不敢回忆,恐怖如斯。
宫中魔气却盘旋着经久不散,修为不高的小仙们纷纷慌乱保命,辞离者不在少数,冲撞伤亡者亦有。
长生仙人差点以为自己和门下要永别坤灵宫。
火神流朱胸怀慈悲,不忍见状,耗尽自身修为,引劫雷击木生火,取其中的离火点燃九九八十一盏长明灯,才确保仙气驱逐魔气,进入里面相安无事。
而以上,只是这畜生的一成功力。
他如今又回来了,进云庭如入无人之境,耀武扬威,嚣张至此。
长生仙人心中酸楚。然而修行多年登列仙位,他自神仙风骨在,容不得一个混世魔王肆意侵犯尊严。
“老夫不知。”他挺直肩背,不卑不亢道:“还望魔君直言。”
“来找她的智识。”夏衍拍拍仙人肩膀,眯了眯眼,“其实她傻一点也没什么,毕竟以前就傻。但倘若有人把那东西掐灭了,我会有点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