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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上最难做的就是卧底。
从前小徐警官知道这句话、理解这句话，但从来没有体会过这句话。
来了缅部之后，他就完全体会到这句话了。
在警方的安排下，他混在一群人里面“被”拐到了电诈园区。
和他一起被骗过来的除了想要去外面打工闯荡的小伙子，还有被人用高薪诱惑骗过来的年轻小姑娘。
小伙子到了园区之后，有技术的都被调去做后台程序，没技术的就负责广撒网多捞鱼。
小姑娘相貌好看的被调去做线上赌博的荷官，相貌普通的则是进行电话诈骗。
如果有人试图逃跑，等待他们的就是一顿暴揍外加关水牢关禁闭。
这还算温柔的待遇，要是真把看管的惹急眼了，电击、关狗笼、禁食、用沾湿的草纸贴在脸上层层叠加直到窒息，或者直接拖走再也回不来。
如果是女性，在教训过后送去红灯区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光是小徐警官到这边之后短短几天，身边就不止一个人忽然消失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也让他内心的警惕不断提高、再提高。
和他一起混进来的还有两名警察，但因为辖区不同，他们也并不相熟，没事也不接触。
小徐警官在这里对外的人设是一个太过内向，上学被欺负、工作被欺负、谈恋爱还被欺负的倒霉蛋。
因为太倒霉一气之下跑到外面打工，结果被骗过来。
这样的人在这里并不少。
刚到这边的人发现这里的工作和他们预想不一样的时候也会想要逃跑，他们还有点人气，说话做事还有点精神头。
在这边做事时间长了的人，每天都是机械性的发消息干活，眼中无光浑浑噩噩和行尸走肉一样。
小徐警官观察了一下，发现在这边园区里还有很严重的内斗。
虽然大家都是受制于人的可怜鬼，但总有些人会变成为虎作伥的伥鬼，自己身为受害者还要加害别人。
这种情况在女生那边表现得更厉害一些。
只是从每天吃饭时的短暂接触都能看出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被排挤孤立，她们私下怎么相处的真是难以想象。
每一天在这里做经理的管理人都会播报谁谁谁做了多少业绩拿到了多少提成。
而这个时候也是整个工厂最热闹的时候。
大家会用艳羡的目光看向当天的“幸运儿”，在经理的带领下大家还会欢呼，如果金额足够，工厂还会放烟花庆祝。
在这种气氛麻痹之下，很多人逃跑无望就会慢慢和身边环境融为一体。
既然跑不掉，那为什么要坚持呢？
这是很多人的真实想法。
小徐警官试着问了一些在工厂干活的老人，想从他们口中打听消息。
可这些老人要么表现得很警惕，说要举报他，要么就表现得非常消极，什么都不肯说，还让他也乖一点，说不定还有好日子过。
这一片园区就像是张牙舞爪的怪兽，它不光把人变成了鬼，还用这些鬼源源不断的吸取其他远在千里之外的人的骨髓。
它吞噬着无数人的希望，将这些希望转化成肮脏的血液供给更大的怪兽，满足贪欲。
进入这个工厂的短短几天，小徐警官从一开始对国内反诈力度的自信，觉得没人会上当，直接变成“这都有人受骗”以及“这种信息是怎么到诈骗分子手上”的困惑。
对普通人来说小孩和学生生活在象牙塔中，对外国居民来说国内的人民也生活在安逸和平之中，对外国的警察来说，国内的警察见识还是短浅。
即使他们也见过不少奇葩案件，但世界上总有人能刷新他们的认知。
小徐警官也是才到一线没多久，在遇上墨非之前他也没有很多的办案经验。
说到底褪去职业光环，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卧底就是要他把职业光环褪得干干净净。
在这个时候，小徐警官受到的震撼不会比任何人小，甚至还会比他们更多。
现在即使他再想把这个地方一锅端了，也要忍住。
卧底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见识到那些罪犯凶狠的嘴脸之后更加理解了父亲当年的不容易。
他只不过是隔着栏杆看见墨非一眼就被吓得魂不附体好几天，他爸当年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离开家乡十几年都不和亲人来往呢。
小徐警官慢慢融入了这个电诈工厂，和周围的人混熟了一些。
和打手经理还是说不上话，可和周围这些可怜人多少能聊上两句。
有些老油子爱吹嘘，会说这个电诈工厂只不过是上面人很小的一个产业，还有不少大头产业是他们想见都见不到的。
如果小徐警官想问具体情况，他们就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看着他。
小徐警官也只能打住话头。
尽管如此，他也能想到他们口中的其他产业是什么情况。
都在这边了，电诈还是底层产业，那上层产业是什么不是很好猜吗？
“新东西卖的很好，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啊。”
李默默接过小白递的烟叼在嘴里，小白又给她点了火。
“好有什么用，我研究一个新玩意要几个月，流通几个礼拜警方就有破解版了。”李默默深吸一口烟，从鼻子里喷出白雾，“这都多久了，老大还没把鬼揪出来吗？”
小白摇头：“很麻烦。”
李默默嘴角露出讽刺的笑：“我跟了老大六年，开发新东西也有四年，三年前警方刚拿到破解版的时候老大就把我关了水牢，到现在天气一冷我还会腿疼。”
“要不是我还关着，最新款的破解版就出来了，我现在坟头草都该有你这么高了。”
李默默比划了一下：“现在我没嫌疑了，换成他们，老大就很麻烦了？”
小白试着安慰她，想了想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口。
“大概、老大有自己的顾忌吧？”
“是是是，他有顾忌，能给我的只有用不完的钱还有密不透风的监视。”李默默嗤笑起来，“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