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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问题在于陈新甲就算要这么干也不应该当着众人的面干啊!在朝堂上突然站到东林党这边不是直接打杨嗣昌的脸么?何况陈新甲的起复不仅是杨嗣昌的推荐,更是朱慎锥的手笔,谁不知道杨嗣昌已投靠了朱慎锥,而这些日子东林党又一直和朱慎锥在朝堂上争斗,陈新甲这样的作为就不怕朱慎锥找他麻烦?
随着陈新甲这句话一出,杨廷麟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就连东林党的其他几个人也是如此。反而东林党的头面人物方逢年、张凤翔、房可壮他们几个微皱眉头,一时间心中非但不喜反而隐隐有所防备,不过他们并没阻止陈新甲继续往下说,只能静静听着。
陈新甲上前一步,拱手对朱慎锥道:“臣以为此事虽有奏折联名,但毕竟龚鼎孳之死太过意外,龚鼎孳身为宁前兵备道,居然如此就死了,无论真相如何,朝廷终究要有个说法。”
朱慎锥微微点头,表示对陈新甲这番话的认可,陈新甲说的没错,毕竟一个朝廷命官,而且还是宁前兵备道这样重要官职的人以这种方式突然意外身亡,就算有锦州的联名奏报,朝廷也是要查清楚的。
总不能下面说什么上面就依照下面所说的来定论吧?朝廷有朝廷的规矩,如果都是这样的话,下面官员上下联手蒙骗朝廷,这以后还怎么得了?
陈新甲道:“臣以为此事朝廷还需派人去明察才对,如龚鼎孳之死真是意外,朝廷也能给个结论。假如查出些问题,那么朝廷也不能姑息,胆敢谋害朝廷命官,朝廷应严惩不贷才对!”
“陈大人说的有理!臣也是这样想法。”杨廷麟急不可待附和道,望向陈新甲的目光中带着感激,陈新甲这番话直接把他刚才所言给圆了回来,如此就算他再提出异议也是理所当然了。
“陈爱卿这是老成为国之言呀,甚好!甚好!”朱慎锥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同时对朝堂上众人道:“龚鼎孳这事的确要弄清楚,不能人云皆云才是,堂堂一个宁前兵备道居然如此坠城而亡,简直闻所未闻,孤觉得陈爱卿说的有理,此事查一查也好。不仅给龚鼎孳一个交代,也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监国此言有理。”
“臣赞同!”
“臣也赞同!”
朱慎锥话音刚落,不少人就表示同意,这些人中大部分是东林党,还有一部分是平日和龚鼎孳关系不错的官员。一直没说话的温体仁看着这一幕却紧皱眉头,虽然表面上朱慎锥同意了陈新甲的建议,可不知为何温体仁隐隐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朱慎锥见不少人赞同,当即就把此事定了下来,还笑呵呵地询问陈新甲这件事应该派何人去查。陈新甲先开口说让锦衣卫去查,可这话刚说出来就有人表示反对,尤其是杨廷麟说锦衣卫查案信不过,而且锦州来的奏折中已有锦衣卫联名,再让锦衣卫复查,难道能查出什么不同结果么?
“既然如此,臣举荐都察院御史杨廷麟杨大人前去复查。”陈新甲开口说道:“杨大人本就是御史,御史本就有查案之责,而且杨大人同龚鼎孳又是好友,由他去查绝不可能隐瞒事实,从而遮掩真相。另外臣一直听闻杨大人精于兵事,对辽东局势颇有了解,龚鼎孳一死,这宁前兵备道一职如今空缺,眼下锦州军务紧急,祖大寿一介武夫恐难当大任,朝廷需再派得力官员去锦州任事,不仅要查明龚鼎孳之事,更要解除锦州困局,由此臣以为杨大人再合适不过了……。”
当陈新甲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所有人都惊了。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彻底明白陈新甲这个家伙分明就是以退为进,暗中给杨廷麟下了一个套。
你杨廷麟不是口口声声说龚鼎孳的死有问题么?是别人谋害所至么?那么好,他陈新甲表示虽不赞同对方的判断,可查一下也是正当理由。而当陈新甲提出了核查此事后,包括杨廷麟在内的东林党众人基本表示同意,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接着陈新甲表示让锦衣卫去查,你杨廷麟又不认可,说锦衣卫不可靠。既然锦衣卫不可靠,那么三法司的人估计杨廷麟也不放心,索性让你杨廷麟亲自去查得了,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你总不能说连自己都信不过吧?
不仅如此,陈新甲还提到了目前宁前兵备道职务空缺的问题,杨廷麟平日不老是吹嘘自己精通兵事么?现在正好,让你去锦州不光是查案,还担负起宁前兵备道的重要职务。
眼下锦州正是危机时刻,你们东林党不一直号称以天下为己任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可谓一举两得啊!
温体仁不由得暗笑,他现在终于明白陈新甲的用意何在了,怪不得杨嗣昌这个老家伙一直不着急的样子,原来是如此啊!
陈新甲这一手实在是漂亮,太极拳一招如封似闭不仅把对方的进攻给挡了回去,还借力打力给了对方一个骑虎难下的大难题。
锦州现在是什么情况温体仁还能不知?皇太极的大军已基本包围住了锦州,在锦州的祖大寿死守孤城,一个不慎说不定就和锦州城一起没了。
这时候让杨廷麟去锦州查案,还给了他一个宁前兵备道的职务,这不等于摆明着让杨廷麟去送死么?可问题在于陈新甲掐住了对方命脉,你杨廷麟口口声声说龚鼎孳之事有蹊跷,可让你去查你却不敢去?这不仅只是胆小怕事的问题了,还有欺君之罪。
何况你们东林党平日里牛皮吹的震天响,事到临头又退缩,如此直接就把一身皮给你扒拉了下来,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说这些话?
不仅温体仁是这样想的,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当即不少人面露暗笑,打量着呆立当场的杨廷麟,倒要看看这杨廷麟究竟如何接这个差事。
杨廷麟脸色瞬间红一阵青一阵,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杨廷麟平日里吹吹牛也就罢了,可让他真上战场心中却虚的很。而且现在的锦州可以说是死地,别说进锦州了,就算突破皇太极的包围圈都是难题,弄不好人还没进锦州就在锦州外围被皇太极的八旗给俘虏,甚至直接砍了脑袋呢。
杨廷麟是想给好友讨一个说法,毕竟龚鼎孳死的太过离奇了,而且这种死法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好名声。可要拿自己的性命去给龚鼎孳正名,而且冒如此大的风险,杨廷麟的脑子又没进水,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但该死的陈新甲一步步把自己给套了进去,现在弄的他上不上去又下不下来,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无奈之下杨廷麟心中不由得惊惶起来,他的目光漂移,最终落到了站在前排的方逢年和张凤翔身上,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方逢年心中暗叹一声,他也没想到陈新甲会弄出这么一手,直接就把杨廷麟给架了上去。这时候他不出来说话不成了,一旦朱慎锥把话接过去一锤定音,直接让杨廷麟去辽东就再也没改变机会了。
龚鼎孳的死固然令人痛心,他这一死不仅是东林党丢了一员大将,更使得东林党在辽东的布局彻底打破。原本是打算用龚鼎孳控制辽东,最终把辽军的军权揽于手中。
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泡影,随着龚鼎孳的死,之前所做的都成了白白用功。但龚鼎孳死已无法改变,可如果再搭上一个杨廷麟就更得不偿失,杨廷麟同样是东林党的骨干,如果这时候方逢年不为他说话,坐视杨廷麟去辽东送死的话,那么还有什么资格自誉为东林党的首领呢?
人心一散,东林党内部必然会分裂,等到那时候一切就晚了。所以杨廷麟必须要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去辽东。
“殿下,臣以为龚鼎孳此事已有定论,锦州奏折联名中已讲的明明白白,多方证实龚鼎孳的确是意外身亡,再查此事已无必要。”
“况且如今锦州正是前线,建奴皇太极正在围攻锦州,以战事而言,当稳定内部才对,只有内部拧成一条绳,才能击退建奴,解除危机。”
“如在此时因龚鼎孳之事起什么事端,不仅寒了众将士的心,更让前线将士同朝廷离心离德,一旦因为此导致锦州失陷,实在是得不偿失。所以臣以为此事就以锦州的奏报了结,不必再派人核查了。”
方逢年有理有据说道,言语中等于表示就此了结此事,没必要让杨廷麟去锦州核查。不过方逢年也不是普通人,虽然言语说了这些意思,但话里话外却是以大局为重表态,也就是说在他的态度下,龚鼎孳这事不是没有问题,只是在现在大局情况下没必要追究,一切以大局为重,就此搁置。
这等于给这件事留了个尾巴,一旦日后有机会还能翻旧账,方逢年的算盘打的不错,朱慎锥哪里会听不明白。
“这个家伙,还真是阴险,当孤是傻子呢?”朱慎锥心中冷笑,却不搭话,静静坐在那边。
“方大人的话中有话啊!”终于,首辅温体仁站了出来,作为朱慎锥的人,温体仁总算找到了机会,他同样敏锐察觉到了方逢年话外的意思,很不客气就反驳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