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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卓格顿珠上师的信使,陆峰无有回到自己的净室之中,他站在了一楼,反倒是叫那些侍从僧和白玛都不安宁了。
陆峰缓缓的拨动念珠,思考着卓格顿珠上师言语之中的信息。
卓格顿珠上师的言语,除了一些关心和嘱托之外,其余都是干货,细细的脱水咂摸,陆峰一定能品出来一些味道来。许多事情思考的深刻了,反倒是对于卓格顿珠上师最开始“开宗明义”的一段话,并无在意。
也就是二人再度见面,止能一人活下,一人圆寂的“预言”。
陆峰并无放在心上。
这“预言”时间,地点,人物,都有了,已经是“预言”之中说的最为准确的一类。
岗,就是山岭的意思。
密法域群山如海,蔓延不绝,岗就是高大的山脉。
时间就是下一次在高大的山脉之下见面的时候,卓格顿珠和陆峰二人,必定要圆寂一个。
陆峰对此并不在意。
圆寂便圆寂罢,也顾不上了。
若是应这一句卜卦便自己乱了阵脚,倒是叫人看起来发笑了。
他要是圆寂在了“扎举本寺”,那“卓格顿珠上师”反倒是不再须得担心“预言”的事情,应自己死了,就去不了那山岗了,不过想来,“卓格顿珠上师”亦不会担心这个。
他们对于生死,都有自己的一种理解。
他现在主要在意,是自己的资粮还有多少的问题。
问“才旦伦珠”明显是不可能的,“才旦伦珠”有资粮,但是也止是自己的资粮。
真识上师愿意做“才旦伦珠”的经文老师,但是他不愿意做陆峰的“业巴书记官”,那是两回事情。
那陆峰的“管家”和“书记官”的职责,就落在白玛和措索身上了。
白玛不太识数,但是措索经过了陆峰三年的“扫盲工作”,能担当一个合格的“业巴书记官”了。
当陆峰将其叫过来,询问自己的资粮还剩下来多少的时候。
措索提出来了一个数字。
“还剩下来一千三百两藏银哩,上师。”
“好好好,措索,做得好,做的好!你这个样子,以后便是可以做一个‘业巴’,你的这‘数数’的手艺,往后再传给了你的后人,那也就是一门金子也似的手艺。
好好的学!”
寥寥几句话,措索笑的脸都要裂开了,陆峰抚摸了一下他的头顶,为他赐福,这三年的教育成果显现出来,陆峰亦为他的欣喜而欣喜,随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叫措索暂时离去。
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大经堂里面坐下,无言无语,平定了自己的一颗心之后,开始寻得沙土和彩料,堆砌“不动明王尊”的坛城。
在平定了心之前,陆峰盘算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情况。
首先,资粮一定是不够的。
虽然他在庙子之中若是止“生活”“生存”的话,哪怕是带着这些仆从,“一千三百两藏银”亦是可以保他们平平安安的过几年。
他是放过群哉的,所以可免除许多基本的花销。
可是更多的花销,譬如说,想要用“资粮”来请名师授课,这些资粮却是远远不够,并且卓格顿珠说的很清楚——“巫教”家族已经开始针对他这个上师了,在庙子里面,他们都会寻找各种方法来对付自己。
止不过庙子之中会更遮掩。
在庙子之外,他们应要直接动手的。
听卓格顿珠的意思,他们商议下来的,最好的地方,应该是“大冰川”。
在“大冰川”之中迫害他,并无是甚么麻烦的事情。
‘这是将我的外路截断了啊!’
截断了资粮运输的道路,便宛若是斩断了陆峰的大动脉。
陆峰心中却不急不慌。
开始堆砌起来“坛城”。
在这个时候,不可有丝毫的私心杂念。
是要怀着对于本尊的敬爱、亲爱之心,开始堆砌“坛城”,在“坛城”完成的时候,陆峰盯着这精美的“坛城”,拿起来了自己身边的破旧水袋,用里面浑浊的水儿,将眼前的“坛城”冲垮,冲烂!
看着这污浊的水将那精美的“坛城”化作了一摊泥沙水之后,方才露出来了一丝笑意。
双手合十,说道:“了了,了了!”
画了三年多的“坛城”。
现今终于是因为自己“出离心”的稳固,有了更多的变化!
应这“坛城”上面,其实还是挂着他的“意”的,若是他无有领悟“无常”,无有了这一种“空”的念头,“有识”“无识”之别的念头,那么这一点点普通的水,可是冲垮不了这一座“坛城”的。
陆峰可以让自己的“意”,叫这些“坛城”,如同生铁一样的坚固。
但是“意”是随着人心和佛性变化的,不是不动的,一成不变的。
所以现在,这也意味着陆峰可以继续修持“不动明王密咒”了。
陆峰在领悟了无常,确定自己浑身无垢,身心洁净之后,开始修持“不动明王密咒”,再行“大手印”。
其实在卓格顿珠上师说完,再朝着措索查完了自己所有资粮之后,陆峰忽而就明悟了,他现在要做的事,向中取,莫外求。
现在得到的这些经文,还无有吃饱吃透,暂时不须得去请名师,就是庙子之中暂时他可接触的一些“咒文”、“经书”,自己这些年残留下来的一些“秘密”,都可以叫他暂时学习到无暇他顾。
研究清楚自己有的之后,再去顺着自己有的,去看自己要的,随后根据自己要的,请教高僧大德,方才是他现在的正道。
故而他就如此的坐下,开始修行,从白天修到天黑,按照戒律休息之后,在太阳光到了窗户上三指宽的时候,起床,饮水,做早课,修身养性,随后再度修行,连门也不出,沐浴大日之下,滚滚性意从如来藏之中,在他的头顶,化作了“戒尺”的资粮,开始滚滚而出,逐渐凝结。
藏在其中的“金刚钺刀”,开始收藏在了越来越多的“业力大海”之中。
去了一趟“六道轮回坛城”,陆峰身上,那“业力”开始变得更多,亦更加的凶猛,按照陆峰的“根器”,他是“聚不起来”这样多的“业力”的。
这般“业力”承担在他的身上,他连“佛性”和“根器”,全部都会在这“业力”之下,化作一片“废墟”,被彻底压塌。
毕竟,人的身体,何尝也不是一座奥妙无穷的“坛城”呢?
但是陆峰的这个“坛城”,因为“人皮古卷”加持的缘故,现在坚硬的骇人听闻,硬生生的扛住了如此多的“业力”,还无有问题。
所以他的智慧般若化作的“金刚钺刀”,还有“意”化作的“戒尺”,都在这“业力大海”之中,变得有些渺小可爱了。
故而,这两道杀招,反倒是被隐藏在了“业力大海”之后。
就算是一位殊胜上师,见到了陆峰这一杀招之后,都会被他那可怕的“业力大海”所骇然。
反而是陆峰最重要的“不动明王密咒”,还有其余别的密咒,大手印,大慈悲韵,都被完好的隐藏了起来。
陆峰看上去不像是一个修行的上师,倒是更像是一个瑜伽士了。
在旁人看来,都有些“舍本逐末”的意思了。
不过陆峰还是知道自己的本在甚么地方的。
随着他盘膝坐下,他的气息逐渐稳定,那一串“老僧阿康”给予的念珠,在他的手中不断的盘算行走,佛韵渗入了其中。
陆峰的周围,亦出现了无尽的迷雾,无管于如何,唯名与器,不可假于人,在密法域,秘密的本身,就是权力。
知道的秘密越多,力量也就越是强大。
陆峰需要知道这些秘密,哪怕这些秘密是“巫教”的,并非是“佛教”。
但是这不重要。
应他在密法域。
在“密法域”,“巫教”就和“密法域”有分不开的联系,二者交流缠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就算是佛门,都难以分它们一个彼此出来。
陆峰想要领悟“密法域”的佛法,需要知道“密法域”本身,毕竟,现在的“密法域”的佛门,是超脱不出密法域的土壤。
随着陆峰入定,他周围迷雾越来越深,陆峰在“呷甲加措”留在“诡血”之中的记忆之中深入,整个人的“意思”,逐渐进入了浓雾之中。
随着浓雾缓缓的散去,陆峰再度接入到了前面了断了的记忆之中——赞普那带着威胁的声音像是烧红了的刀子一样,直接刺入了浓雾之中,凶残暴戾的用双手豁开了序幕,直接拉扯开了大幕,叫陆峰从“彼处”直接来到了“此处”,来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来到了“呷甲加措”最后的记忆之中。
“赞普”带着威胁的语言无止是叫陆峰带入了“呷甲加措”,同时也恫吓住了这位地位尊崇的大巫师。
“呷甲加措”立刻跪倒在了地上,开口恭敬的说道:
“我敬爱的赞普呀,您就像是天上的太阳一样永远的光辉,
你的恩德和武力照耀在我的身上。
我们赞同你的心,就像是集会上,剥掉了皮子,还在跳动的生牛的心一样。
猛烈又可见。
我们对你的拥戴,
就好像是咚咚作响的,
用黑牛皮糊起来的,
即将要作战的战鼓一样。
清晰又明亮。
我敬爱的赞普呀,
我敬爱伱,就像是敬爱我的父,
我的母一样。
你的言语,便是神灵带给我的旨意。
我将为你带上我所有的仆从,
骑上大马,
和日头一起出发,和月亮一起休息。
我一定会为你,我的赞普,我一定会为你去那岗,
为我们敬爱的赞普做‘鹿的仪式’,
一定让你的本尊神为你欢喜,
叫你的宫殿之外,
那些‘厉诡’全部都像是被刀子赶着的奴隶一样消失。
光着屁股,
忙不迭的钻到岩石的缝隙之中。
在生铁一样冰冷的晚上,
冻死在了荒山里头。
我的赞普啊,我一定完成你的嘱托,为你带回来吉祥如意的好消息。”
“呷甲加措”跪在地上,朝着这位赞普发出了自己的保证。
听到了“呷甲加措”的话。
这位赞普终于露出来了些笑容。
他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坐下说道:“我的好上师,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许你看我的眼睛。
呷甲加措大经师,你是我的好经师,你是我的好师父。
也是我的好伙伴。
未来你也是一位辛波。
我相信你就如同是相信我的猎犬,可以咬死想要伤害我的狼一样。
我如此相信你,你也应用一颗真心来回报我。
所以,
去罢,去罢。
这一次须带多少人,须有多少物,你都自己来决定。
我无会插手。
你要带着谁离开,我亦全部都同意,肯定。
止一件事情,
你要将我本尊神的愤怒平息。
我也会给你我的平静,给你我的回报。
呷甲加措。
你也会如同我最心爱的獒犬一样,成为我的人。
我也会像是你永远的兄弟一样,给你兄弟应有的东西。
别叫我失望,我的兄弟。”
“赞普”并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听到了“赞普”的夸赞,“呷甲加措”背心有些发潮的从“赞普”的帐篷之中退了出来,心有余悸的厉害。
他知道这位“赞普”的能力,他的性格就像是密法域最炙热时候的天气一样,无可捉摸。
就算是最厉害的牧人,也无法捉摸清楚密法域的天气。
就算是最聪明的智者,也搞不明白“赞普”的心思端倪。
他说的那岗下,其实说的就是遥远的圣山之下,“巫教”在诸多神圣的地方,都建造了神殿,但是那处神殿,应实在是太远了,就算是“呷甲加措”也无知道那神殿现在如何了额。
并且,路途难走啊。
就算是“赞普”,亦不过是“部落之主”。
在这西去的一路之上,就算是作为大神巫的“呷甲加措”,也无可得知自己会在路上见到甚么。
并且因为“赞普”止是“部落之主”,所以这一路上,不止是有他们这些遵循“赞普”旨意的人前去那边,为“赞普”安抚他的“本尊神”,更有那些想要他们死的人在路上,伏击他们的队伍。
这样的人,还无在少处。
并且,一路坎坷。
“赞普”说的那“岗”,就算是他,再带上大量的奴隶,也须得数不清个日出方才得到。
在路上的每一次日出,对于他来说,都是考验。
可是这些话他不敢言语,所以他止能出去开始点兵点将,并且在出行之前,举行一场大祭祀。
来祭祀神灵,保佑自己平安。
但是谁知道,就在他这样准备的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了一位同样带着银色的甲茹的上师。
他神色紧张的来到了“呷甲加措”身边,眼睛并不看他,止对着他说道:“古辛要见你——止见你一个,你止须得带着你的耳朵和眼睛过去就可以。
从‘那一条路’上山。
不许叫其余人知道。
连‘那个人’,亦不能允许。”
那个人是谁。
“呷甲加措”心中当然明白。
因为明白,所以“呷甲加措”才感觉到恐惧,他听到了这些言语,止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死死的攥住了。
一点舒畅的呼吸都不能够。
他知道“古辛”的意思,他通过这上师传递下来如此的话语,意思便已经很明显了。
“古辛”要见他,并且是要“秘密”的见他。
不然的话,他是不会告诉他从“那一条路”上山的,不会告诉他不能叫‘那个人’知道。
“那一条路”本来就是“古辛”特意开出来的一条路,就连“赞普”都不知道的路。
踏上了那一条路。
他“呷甲加措”是谁的人,吃谁的饭,穿谁的衣?
就算是他是一位大神巫,在这个时候,都感觉到了恐惧和无助,但是人总是要做出选择的,“呷甲加措”止犹豫了一二,便悄悄的出门,乘着夜色上山,去那一条路上,去那一座殿里。
他亦别无选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