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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教会猎人与寻常猎人的不同一样。
由路德维希开创的教会猎人多会使用像是【教会石锤】,还有【路德维希圣剑】之类的重型武器。
因为被治愈教会所直辖的他们,要根据教会的命令去猎杀更恐怖和怪异的野兽。
所以路德维希手上的火枪,分量比猎人喇叭枪还要大得多,但是却只发射单发的水银子弹。
以牺牲便携性和体力消耗为代价,提高了射程和威力。
亨利克只感觉自己的每个微小动作都像是被看透了一样,只是面对路德维希的枪口,他就有种所有行动路线全被封死的憋屈感。
“.”
原本握紧锯肉刀的手掌慢慢松开,亨利克绷紧的肌肉也撤去力量。
而适时地,路德维希也放下了手中的枪械。
亨利克的手往他的风衣下伸去,但是路德维希这次没有动。
随着亨利克掏出一个采血瓶,丢给马克,而马克则同样面色难看的举起来,朝着猎人们示意一圈。
嘴里还念了一遍瓶子上细小字迹的封装编号。
能够解读这种封装编号的信息,是他身为教会内部人员的证明。
这是一瓶准确无误的、教会生产的采血瓶。
最后在路德维希身后,那些猎人们渴望得发亮的目光中,马克抓着亨利克的手抬起来,将针头扎进了胳膊里。
一如往常的冰冷快感从血管侵入身体,并且一直蔓延到身体的最深处。
但是这一次,亨利克第一次绷着脸,在扎采血瓶的过程中没有露出沉醉和享受的表情。
不知怎么的,年轻的猎人甚至有点厌恶这东西了。
“那些剩下的人,没有正规采血瓶的、在时限过去之后才到这里的人”
亨利克的身体在享受着采血瓶带来的充沛生命力,简直上瘾。
但是他的心理却直感到恶心。
这种身心的对立让他说话磕磕绊绊。
“他们就、全都要死了,是吧?”
亨利克的眼睛盯着路德维希:“整个亚楠,已经上去教会镇的有多少?一千?两千?然后你们要锁死道路,让剩下的人都烧死?!”
路德维希没有闪避亨利克的注视,相反,他疲惫且痛苦的眼神始终保持对视。
他一方面是在观察注射采血瓶的反应,一方面却是亨利克感觉,他在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
“道德困境.是的。古往今来,已经重演过无数次的道德困境。”
“生命可以单纯用数量来衡量吗?谁的生命比谁的生命高贵、重要?”
路德维希紧紧的抿着嘴,低声说着。
“但是面对兽化病,我们又能做什么呢,年轻人?”
“人类延续到了现在,正是因为在漫长的过去,一代代人中总是有人,在与此时此刻相似的彼时彼刻,做出了他们的决定。”
“今天,为亚楠做了决定的是治愈教会,执行的是我。我会为此感到不安,甚至痛苦的想死,但我依旧会做下去。”
“所以是的,年轻人。”
“在你们之后到来的人,全都要死。我们就是行刑人。”
路德维希的眼中除了疲惫和痛苦,还有无比浓郁的痛惜。
“教会已经开发出了【血疗】,而在可以预见的未来,我们一定还会做出更多、更大的成就,甚至让人类整体跻身到更高的层次。”
“但亚楠的人没有赶上。【血疗】被开发出来,距今只有几十年。这技术如今还没有发展到能拯救所有人。”
“但也正是为了保证未来的愿景和可能性.我们才必须做出决断,断尾求生!”
“但幸好,你们赶上了。”
说着,路德维希已经让开了一条路。
他侧身站着,眼睛却依旧与亨利克对视。
年轻的猎人眼中是巨大的愤怒,还有发自内心的厌恶。
路德维希看着这眼神,并且坦然的接受这眼神。
“你不认同我和教会的决定,这很好。但你能进入教会镇,在纯洁的环境下继续活下去,这更好。”
“你看起来很有天赋,未来或许能成为一个老练的猎人。”
马克和亨利克都没说话,他们只是把打空了的采血瓶扔到地上,然后朝着路德维希身后走去。
“你笃信教会的教义,路德维希。”
在经过这在亚楠如英雄般荣耀的猎人身边时,亨利克冰冷的说着。
“你相信【血疗】带给人的只会是喜乐和救济,但我们在下面见过它可怕的一面。”
“你相信治愈教会嘴里所谓的‘更伟大的愿景’,但我只觉得恐怖。”
对于年轻猎人的言语,路德维希并没有什么表示,他只是很疲惫的摇了摇头。
“随你怎么想,年轻人。但是除了教会,谁还给过亚楠人在兽化病面前抗争的能力?”
年轻人们与路德维希擦肩而过。
但是与他们在短短几分钟前的初次见面截然不同,马克只觉得自己心里发冷,连带着指尖都发冷。
他和亨利克走入了路德维希所带领的猎人们身后的通道里。
这通道一路向上,通往教会镇。黑暗一片的通道里隔着几步就插着一根火把。
马克看着在黑暗中飘摇的火光,那张木然的脸突然抽搐一下,接着赶紧歪头,让视线脱离火焰。
“你怎么了?”
“不,没什么,我只是.”
马克推脱的说着,但是说着说着,那些火焰中的城市、火焰中的尸体、站在火焰之外的路德维希
那些景象就像是眼球在直视了强光点后留下的残影似的,就算闭上眼睛狠狠晃头,却还是在黑暗中留下混沌的彩色光晕。
怎么也摆脱不掉。
直到通道上开始传出机关闭合的动静,亨利克才赶紧拽着马克,向着关闭的机关冲了进去。
马克突然发现,自己有点怕火了。
——
路德维希木然的看着手里的怀表,那精美的指针滴答走着,直到越过一个界限之后,他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才合上表盖。
像是以这个动作作为标志,原本站在路德维希身后的猎人们,不约而同的开始向前走去。
他们兴奋的耸动着鼻子,像是永不满足似的,贪婪的呼吸着空气中的血腥味。
嘴里低声呢喃自语着关于狩猎的事情。
怎么给猎物放血,怎么把它们切成段
‘但他们是正常的。’
路德维希在心里如此笃定着。
他并不是因为认识这里的每一个猎人,熟悉他们的性格和过往,而对如今的他们抱有信任和笃定。
他只是笃定:这些猎人都注射过许多治愈教会出产的正规采血瓶,【血疗】将会治愈他们身上的一切问题。
肉体,乃至精神.一切在【血疗】面前都不是问题。
但是这么想着,路德维希却‘啪’的一声,按住了自己正在颤抖的脑袋。
“呜!”
他脸颊上的肌肉正在不受控的颤抖着,抽搐着。
这场兽灾来的实在太不是时候了。
他才刚刚参与了猎杀一头怪异的野兽,并且斩下最后一剑。
那野兽或许在生命的最后对他做了点什么,导致他现在无比的难受,甚至难以自控。
‘噗呲’一声,又一个采血瓶被路德维希扎在自己的脖子上,这才让他感觉轻松了一些。
“这真是太不巧了。”
路德维希喘着气,发出低声的呢喃。
如果再给他几天时间,无论怎么顽固的毛病,【血疗】都一定能治愈。
而现在,劳伦斯他们一定也还在研究那头怪物的尸体吧?
如果他们的研究有收获,自己的情况一定也能直接解决。
可是,偏偏是现在偏偏是他刚刚猎杀回来的现在!
猎人们已经渐渐远去,他们将在路上截击那些想要从此进入上层教会镇的所有人。
虽然教会已经关闭了道路,但是人一旦多起来,谁知道造成的破坏会不会重新把路打开?
而随着这些猎人开始离开路德维希的管制,得到了随意杀戮的许可,浓郁的血腥味、汽油味开始从远方源源不断的传来。
老猎人们不仅喜欢让猎物流血,还非常老派的,认同‘对付野兽就该用火’。
在几乎让一整座城市都燃烧起来的烈焰中,空气都被加热到鼓噪不安。
而老猎人们在猎杀之中那癫狂、歇斯底里的大笑和大叫,人类的惨叫和哀嚎,都在颤抖的火焰中隐隐约约的传过来。
路德维希只感觉自己的右脸开始不受控制的抽搐,并且越来越频繁。
但是因为没怎么感觉到难受,所以他也就没有继续给自己注射采血瓶。
血腥味越来越浓,杀戮的声音却在路德维希的耳中越来越远。
直到
‘哗啦’一声。
一个有规律的,沉稳的步伐,踩踏在已经越积越深的血液之中,走到了路德维希的不远处。
“在让我问‘这条路还能不能走’之前,保险起见,我得先确认一下。”
蓝恩歪了歪头,看着自己对面不远处的‘东西’,开口说道。
“你还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吗,路德维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