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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嵇北辰赶到谷口时,木兮瑶已被沧墟派的弟子救走,面对昔日同门他选择了逃避。
嵇北辰闪身躲在大树后面,不禁悲愤言道:“呵呵,她说的对,我就是个废人……”
长剑脱手,嵇北辰瘫倒在地,积压多日的情绪逐渐崩溃,他无力地闭上双眼不再强撑。
这几月发生的一切犹如一般,在他的眼前飞快闪过……
林缘峰同门背叛,他身负重伤,清誉尽毁,晏月宗出手将其救下,之后,有缘得离魂谷鬼医冢医治。
如今肉身筋骨已恢复如前,行动起来与常人无异。再加上晏月宗晏月漓的多番“照顾”,重伤后的失魂症也已痊愈。
短短数月经历,让嵇北辰从第一仙门的绝世剑修,到无法结丹凝气的一介废人,犹如从瑶池仙境跌入寒冰谷底一般,自己居然咬牙挺了过来,还真是可悲可叹……
短暂的让嵇北辰得以喘息,本不是悲天悯人的性子,既然自己侥幸存活在这天地间,自然没有继续颓废的理由。
嵇北辰深吸口气,再次握紧沧墟剑,理了理身上的蓝袍,背起沧墟剑,毅然决然地走出了离魂谷。
不知不觉间,嵇北辰离谷已半日有余,四周密林逐渐稀疏,却不知自己要往何处去。
嵇北辰觉得身子有些乏累,随即停下了脚步,找了一处空地,俯身坐在空地当中的石板上。双腿盘合,抬掌凝神,默念再熟悉不过的《沧墟大衍心法》,用心感应丹田的气息。
少时,嵇北辰便睁开了眼睛,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道:“还真是一点希望也没有!剑心破损,连鬼医冢都没别的法子,这世上恐怕也无人能医。”
嵇北辰不是一个喜形于色的人,自小修仙的他早已忘了喜怒哀乐的感觉。就如沧墟剑剑诀,无我无他,无悲无喜,所有的情绪不过是凡人对欲望的表现而已。
即便是当年大战之后掌门师尊兵解,他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此时面对自己再无法凝丹筑基之事,他也只是觉得遗憾罢了。
“沈姑娘尽得时前辈真传,又是晏月宗弟子,怎么会诓骗于她,真是个不可一世的性子……”
嵇北辰轻声呢喃着,再次忆起晏月漓知道他无法结丹,仍是执意要去离魂谷的样子,不经意间,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丝笑意。
嵇北辰双手扶在石板上,撑起稍显疲惫的身体。整夜的急行,让他如今的肉体凡胎有些吃不消,腹中也有些空虚,不禁自嘲起来:“辟谷已久,倒是有些忘了这饥饿的滋味。”
嵇北辰十六岁进入金丹期之后,便开始辟谷,很少吃饭食。在九劫山下养伤时,也未挨过饿,如今他离谷不过半日,便已有些疲惫饥饿了。
这让嵇北辰不禁自嘲道:“为今之计只能暂入尘世,先谋取温饱,再另做打算了。”
嵇北辰此时已打定了主意,便不再多做停留,动身前往离此不远的沧州城。
东沧,幅员辽阔,山水之境与神灵之气相得益彰。而沧州城,地处平原,因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而富甲一方。
嵇北辰站在沧州城外,掐指一算,感受沧州城当下的方位和气运,只觉与之前有所不同:“前水后山,坐北朝南。沧澜海在前,九劫山在后,青龙位是离魂谷,只是这白虎位……”
当年下山历练之时,嵇北辰到过这沧州城。他记得小师妹卢心蕊,因为担心他还偷偷跟了过来,当时还遇到了师娘的弟弟颜明修和他的弟子颜念新。
四人一时贪玩在沧州城多留了几日,颜前辈忘记向五师叔卢慎己报备,回山之后两人免不了被卢师叔责罚,多亏师娘颜明心连夜求情,这才让他和小师妹免受了皮肉之苦。
此番他重伤离山已有些时日,也不知青檀峰情况如何,也不知吕傲天是如何说他晏月漓救他一事?自己是否应该传个信回去?
嵇北辰随即又想,现在的他已经是个“废人”,剑心破损,无法结丹,回山无望。众人如何评说自己,似乎已不再重要,倒不如留在这尘世间。
这般思量下来,嵇北辰不再纠结,心底反而平静了些许。他虽体内真气全无,但入世的谋生手段还是有一些的,活下去并无难处。
他下凡历练期间,看过不少凡间的书籍,学过一些推演之法、诊病之道,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原本剑修就缘起道家修仙一脉,他也算是半个道士了。再加上嵇北辰现在一身蓝袍,束着发,身后背着隐去剑芒的沧墟剑,赫然一身道修的打扮。
心中盘算着如何填饱自己的肚腹,嵇北辰脚下促动,大步朝沧州城走去。
沧州城内,人头簇动。也不知赶上了什么节日,街上人挨人,好不热闹。街道两边的商铺大门四敞,人来人往,买卖火爆异常。
嵇北辰在九劫山的时候,山中只有掌门和各峰长老、师兄弟,从未见过这般景象,一下子被这欢乐的气氛感染,心情也好了许多。
嵇北辰随意在街上转了一圈,并未看到卜卦的摊位。本想着先找个同行观摩学习一番,但碍于肚中饥饿难耐,他也只好收起了这些心思。
嵇北辰随即进了街角的一家叫悬济的药铺,向伙计借了纸笔和桌凳,在药铺门前支了一个卦摊。
“哎呦喂,这哪来的一个卦摊啊,还是个道士,准不准啊!”一阵大吵大嚷的声音由远及近,嵇北辰没想到,他的卦摊刚支上,就有生意上门了。
他顺着声音看过去,来人身穿锦衣华服,一看就是出身富贵人家,但这人长相却极为难看。
只看那人歪着嘴,吊着三角眼,鼻梁凹陷,鼻尖带着钩,满脸的麻子。面相里有“鼻有三弯,其人必奸”之说,一看此人就不是良善之辈。
再看那人手里提着一把刀,刀上带着不小的煞气。嵇北辰心想,这人是打算进药铺吗?
按理说来药铺的人,不是来抓药,就是来看病的,但这人手里却提着把刀,怕是来者不善。
在嵇北辰仔细打量“三角眼”的工夫,“三角眼”已经岔着腿在他的对面坐下道:“算一卦!”
“三角眼”抬起胳膊,右手伸进左袖口,在袖子里面掏了掏,掏出五文钱,“啪”的一声,拍在卦桌上。
嵇北辰见“三角眼”已经坐下,心中不免有些紧张,毕竟这是他第一笔买卖。他不慌不忙地正了正袍子,理清思绪,端坐身子,紧了紧嗓子,朗声道:“拆字还是批八字?”
“三角眼”见眼前的道士这般言语,一看就是经常卜卦之人,立即回道:“拆字。”
他随即把几枚铜钱扔下,也不抬头细问,端起手中的刀摩挲起来。
平常人看见这架势早就给吓出了冷汗,嵇北辰却不害怕,抬手指了指卦桌上的纸笔,示意“三角眼”写下心中所想之字。
“三角眼”面露为难之色,他不会写字啊!心里想着让对面的小道士给自己代个笔,怎料他抬眼往对面一看,着实吃惊不少。
这小道士生得俊俏极了!
白皙的皮肤,桃红色的嘴唇,俊美突出的五官,含笑的眼睛,生得丰姿潇洒,气宇轩昂,飘飘有出尘之表。
面对举着大刀的他,小道士坐在那里不卑不亢。虽只身穿蓝色道袍,却浑身散发着仙风道骨,一身正气。
“三角眼”知道自己长相丑陋,即便身穿锦衣华服,也似套在猴身上。如今看到嵇北辰似笑非笑,只觉得他在“嘲笑”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三角眼”语气立马冷了三分,嘲笑起来:“小道士,人家拆字都是抽字来拆,你怎么还让人自己写,你到底懂不懂啊!”
嵇北辰没想到“三角眼”不会写字,如今气急败坏地盯着他,很是担心这到手的生意跑了。
他连忙安抚道:“这位主顾,您稍安勿躁。这样,我在这纸上写出您心中所想之字。如果我写错了,我给您赔不是,如果我写对了,您看能不能再多加两文钱!”
“三角眼”见嵇北辰如此自信,反倒对他提起了兴趣,大声回道:“行啊,别说两文,一两银子小爷我也给得起!”
他边说边抬起右手,一扯袖子,也不看掏出来的是几两银子,随手就拍在桌子上了。
嵇北辰见“三角眼”是个豪爽的性子,也不再多言。抬手拿过纸笔,写了一个“刀”字,写完转手递给了“三角眼”。
“三角眼”有点不服气,眉毛一挑冷笑道:“呵,还真让你这个小道士蒙对了。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我这刀明晃晃地在手里拿着呢,有点脑子的都能猜到!怎么解啊?”
这“三角眼”是个沉不住气的人,今天之所以刀不离手,是因为这趟出来主子让他去悬济药铺“请”人,并且要他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把人请到。他这一路也没想出个办法,按照他以往的方法行事,早就直接拿刀进去“请”了。
嵇北辰对卦象早已了然于胸,不过样子还是要做足的,只见他在“三角眼”面前一顿推算。
他不慌不忙地抬起右手,指尖不断相触,思索片刻,抬腕起笔,在纸上写了一个秀气的“木“字,这才开口道:“刀兵相见须防害,逢木或得利。主顾近日行事还需谨慎,不妨试试别的方法,比如……”
“三角眼”还没听完嵇北辰的拆字,一拍桌子恍然大悟道:“木!我怎么没想到呢!小道士,你帮了大忙了!”
也不知他想起了什么,还没听完卦象,桌上的银子也不管了,猴急地从凳子上窜起来,一溜烟跑走了。
要说这卜卦之事,全在于察言观色。
嵇北辰打眼一看就知道,此人是来找悬济药铺麻烦的。巧合之下,此人没有直接进药铺,反而前来问卦。
嵇北辰深知药铺掌柜是个良善之人。刚刚他进店商量支卦摊之事,掌柜的见他是外乡人没有一丝怀疑,也不怕他在店铺门前支卦摊挡自家财运,反而十分热心地借给他东西。
如今卜卦便能为药铺解围,嵇北辰怎能不帮上一帮?
“三角眼”走后,嵇北辰的卦摊陆续又来了几位女主顾,无非是媒婆合八字、女子求姻缘。
她们见嵇北辰相貌出众,好几个媒婆也不管嵇北辰道士的身份,硬是要给他保媒拉纤,弄得嵇北辰哭笑不得,都一一回绝了。
眼见着到了午时,太阳高升,炙烤着大地,喧嚣的街市渐渐归于平静。嵇北辰只觉口渴难忍,饥肠辘辘。心想这日头这么毒,应该不会有人来卜卦了,便起身收了卦摊,打算去寻一些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