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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水入秋之后,一夜之间秋叶开始染红,煞是引人迷醉。
若陈程现在是带着二女打马至此,定要歌兴大发,抱着曲非烟引吭一曲。
红叶飘落,落到他肩头,又滑落到地上。并没有风吹过的痕迹。时辰到了,本就该谢幕而已。一叶落,寒秋萧瑟尽在其中
陈程一手提着包袱,一手将手搭在剑上,踩着铺满地面的残叶慢慢向前。
他完全按照排教的要求来的,并没有提前来踩点,也没有试图潜藏行迹来此处救人。
对方是等到他出门以后才出手绑人,只能说明对方忌惮他的武功。对方既然忌惮他,就一定不会大咧咧地放任他潜进来。而且他们肯定不会把人质带到交易地点来。
他两世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并没有处理这样事件的经验,不敢轻易冒险,怕对方伤到二女。
进入破败的山神庙,他并没有察觉到任何人的存在。他所能用的察觉方式无非就是看、闻、听。感受人内息什么的手段实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他是做不到的。
庙子已经很破败了,几乎没有祭祀香火的痕迹。
破庙里供奉的是三山国王。不是因为他认识,而是上面写着字。
陈程自然不知道,传说“三山神”协助宋太宗征北汉刘继元有功,因此受皇帝诏封为三山国王。一度在民间还是有点人祭拜的。
不过时过境迁,内陆地区已经很少有人拜这尊神了。沿海地区则因为海路的巨大未可知性,远比湘鄂等地更喜欢拜神,还留下了对三山国王的祭祀习惯。
不过他来之前也能猜到这样的情况,这种事它本来就不该在香火兴旺的庙里进行。
在他看着牌匾若有所思的时候,他忽然感到一个极其细微的破空声响起。
虽然他还想不出是发生了什么事,但剑势已经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击出。一招“青冥百里”,以势压人。接着便是金属相交的声音。
直到此时他才看清,原来刚才是有一根铁针从他侧后方偷袭而来。
在悟得武道以后,他的目力和耳力也有显著提升。刚才能分辨出这破风之声便是明证。
只是他再怎么悟,悟不出内功心法。白猿教他的吐纳方法,可以使得他的身体素质变强,终究只是吐纳之法,不是内力。
击落铁针以后,陈程举起手中包裹,朗声说:“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呢?”
这铁针不用想也知道,就是他们之前用来偷袭马春花和曲非烟的迷药针。想来对方是想直接麻倒他以后再取东西,或者直接控制他以后慢慢逼问。
从门外缓缓转起来一个苗人打扮的男子,说:“果然和传说一样,武功高强。”
陈程晃了晃手中包袱,说:“少说废话,人呢?”
那约莫四十来岁面色黝黑的男子面无表情:“我先看东西。”
陈程皱了皱眉,但没有说什么。他将包袱小心放在神案上,然后单手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个四寸见方的木盒。
这木盒当然不是大家要找的东西。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不过好在绝大部分人自己也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所以他只能糊弄过去。
木盒是他让石金牛去寻的。这雷公嘴武功和智商都不怎么样,但办事还算放心,弄来这盒子大小和传说中的很接近,不用工具测量应该很难发现问题。
黑脸男子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你唬我不成,那盒子是打不开的,怎么可能是木盒?”
陈程当然知道是打不开的盒子。可他没有时间去造出一个奇怪材质的盒子,能找到这般大小的已经运气眷顾了。
不过他从对方的话里知道对方也是不知道盒子长什么样的,这下倒是可以试着蒙混过去。
于是他冷笑一声:“木盒就能打开了?你们这些排教湘西佬没点见识吗?”
黑脸男子闻言并没有更加生气,反而稍稍凝重一些:“你就不能一剑把它劈开?”
陈程反问:“你可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黑脸男子却赶紧摆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想拿这东西去交差而已。”
陈程又是一声冷笑:“你可知这盒内的机关,若非用钥匙正常打开,里面的东西立刻就被毁掉。”
黑脸男子沉吟片刻,摊出右手:“那好,把东西给我,我拿上去交差。只要东西无误,我立刻放人。我们排教的人信神的,最讲信义。”
陈程却将木盒又包了起来,说:“讲不讲信义,现在说为时尚早。但是你们不讲规矩。”
“规矩?”
“我要先见人。”
黑脸男子拍拍手,两位女苗人一左一右夹着马春花走了起来。
陈程见到马春花心中一乱,但仍很好地将其掩饰了起来。
他仔细打量起马春花,口中被堵上布条,全身被捆绑着。此刻正瞪大眼睛看着他,眼眸中有些欣喜,但不太惊慌。想来没有吃太多苦头。
这么一来,他对排教的印象稍稍好了一点点。也仅仅只有一点点。
他又往庙门外看看,不动声色地说:“还有一个小的呢?”
黑脸男子却也是学着他一般冷笑一声:“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规矩吗?我若把人都带来,你翻脸抢人怎么办?”
陈程颔首,指了指马春花:“把她塞口的布取出来,我有话问她。我必须先知道另一个人怎么样了再说。”
马春花的布被取了下来,她一恢复说话自由就大声说:“非烟没事。她也被捆起来了,我们……”话仅仅说到这里,布又被塞了回去。
黑脸男子向陈程挑挑眉:“东西拿过来,我把大的先给你,然后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再给你小的。”
陈程摇头:“我信不过你。”
黑脸男子脸色不大好看,又重复了一次:“我们排教是信神的,最讲信息。”
陈程冷笑一声:“信神?你们的神教你们绑票了么?”
黑脸男子为之一滞。
陈程又继续说:“你既然可以在绑人的时候,忘掉你们的神。怎么保证你们在交人的时候,又会不会忘掉神呢?”
黑脸男子愤愤地摆手:“我们不像你们这些不信神的人,我们言出必行!”
陈程犹豫一阵,咬牙切齿地使劲敲了敲神案说:“希望你真是说到做到。东西我放在这里,你们派人过来拿。”说着他便向一旁退开去。
黑脸男子没有移动脚步,反说:“你把扔过来不行吗?”
陈程立刻勃然大怒:“扔过去?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吗?又知道里面的机关吗?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做戏就得做全套,他还记着他给木盒安排的设定呢?对方若是不像石金牛这么好哄的话,这句话一定是在试探他。
果然,黑脸男子闻言脸色松弛了许多,显然陈程的态度让他很满意。他看着陈程慢慢退开,便走上前,先将包袱拢在手中,又警惕地看了看陈程,然后才慢慢拆开。
也就在此时,陈程动手了。
那个木盒远距离唬唬人也就罢了,近距离一看那可是一眼假的东西,根本不可能继续瞒下去。他之所以愿意和对方一直废话,只因为他要套出更多的信息,并让对方放松警惕。
现在可以基本判断出,曲非烟的拘禁地应该不在附近。而周围也没有盯梢的人,否则对方一定会用来警告他。
对方故意用女子来押运马春花,就是释放出一个信息,他们没有折辱这个女人。这也是表示他们很迫切地希望完成交易,而不是倾向于杀人。
既然如此,那他就先放倒这几个人再说。
挟持马春花的两位排教女弟子,此时注意力也在黑脸男人手中的包袱上,万万没有料到陈程在这个时候暴起发难。更没有想到他出手之快,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只两剑,她们就被刺中肩头,然后被剑柄击倒出去。
黑脸男子见到陈程动手抢人,心中已知不好,当下几枚暗器打来,提着包袱就要逃。
若说他这是第一次用暗器偷袭,陈程说不定还会中招。怪只怪他之前太贪,想要阴陈程一次,过早地暴露了自己的底牌。陈程可一直防着他的暗器呢。当下一招俱灭十方。
黑脸男子但见寒芒一闪。下一刻,剑尖已经抵住了他的喉咙。
他倒也光棍,将包袱往神案一放,冷声说:“既然你要坏规矩,那么你就别想在见到你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