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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是个有名望的家族,我是武家之女。”
“父亲告诉我,要有武家之女的品格,我便去阅读和学习明国的诗篇,跟着学习花道和茶道。”
“父亲告诉我,要有武家之女的本事,我便从七岁开始练剑,每日不停,渐渐的刀不离身。”
“父亲告诉我,身为家族的女儿就要为家族奉献,于是我从十九岁开始接受新娘修行。”
“我喜欢乐器,喜欢尺八演奏,但父亲认为这些会浪费时间,我便丢掉了尺八,辞退了声乐老师。”
“我喜欢漫画和读物,明国的武侠小说偏向于纪实文学又很浪漫,我偷偷的看好几卷,被发现后便再也没有看过任何的小说,只看诗歌、名篇和散文。”
“我也喜欢小动物,但养过的小兔子小乌龟小金鱼都被送走了,十岁那年收到一只波斯猫,养了半年,因为它生病,导致我错过了一天的课程,也被送走了。”
“但到这里为止,我都能接受。”
“我的家庭是这样,或许注定这辈子都很难自由。”
“我也知道,父亲的压力很重,母亲早早去世,爷爷能力不足,一整个大家族的重担都在他的肩头上……我也希望能早些成人,帮他排忧解难。”
“为此,即便牺牲一些自我也无妨。”
“我猜想,这就是我的命。”
“我是这么度过了二十年的人生,我也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我认为自己足够成熟了。”
“但……”
“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它来的太快了,我猝不及防,仅仅只是睡一觉而已……但它这么离奇,这么惨痛,这么残酷。”
“起初的几次回档,我并没有太过于在意,没有太过于放在心上。”
“科幻小说里其实也有过,死而复生,时间倒流,流行电影里的元素,很厉害。”
“我接受了现状,我以为自己能掌控好情况,就像电影明星一样拯救电车里的人,也拯救我自己。”
“这是不是一种自我欺骗呢?还是因为死了两次,导致哪里不正常了……”
“现在回想,我也觉得很奇怪,自己就像是少根筋似的,很傻很天真。”
“然后啊,就像是因果报应似的,现实回应了我一巴掌。”
“很疼的一巴掌。”
“当我看见曾经陪伴自己长大的家人后脑勺被斧头劈开的时候,我才终于意识到一点。”
“这个世界其实一点都不讲道理。”
“那群邪神信徒是这样,突然风云变幻的世界也是这样。”
“人死的好轻易。”
“就像是一张纸,轻轻一扯就破了,一把火就烧没了,如草芥,如尘埃。”
“死了这么多次。”
“经历了这么多。”
“我也终于明白意识到,自己真的不够成熟,真的太过于想当然了。”
“我在这个世界里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更别提去拯救别人,我甚至救不了我自己。”
“从过去开始,我就一直按照其他人给我定下的路行走,没有一次做出过属于自己的选择,所以沦落到这一步也是自作自受,如果我早些意识到,或许结果会有所不同。”
“我很弱小,我没有复仇的力量。”
“所以我抛下了刀剑,我慌不择路的逃跑了。”
“我也怕疼,我也怕死,我更害怕的是……毫无意义的重复。”
“没有胜算,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重复,我到底在做什么?我又能做到什么呢?”
“难道就这么一次次的重复回溯,直至我的灵魂精神都枯竭而亡,就是我的命运吗?”
她抱着手臂,埋下脑袋。
孤独的,无助的,低声的,哭泣着。
她被困在这场轮回中,不论是低声抽泣,亦或者放声哭嚎,没有别人听得到。
苦涩痛苦咽下咀嚼,独自一人暗自神伤。
将积攒的情绪诉之于口,将所有积压的精神压力缓缓道出,她意识到自己早已是千疮百孔。
也是真的累了,疲了,乏了……
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只想哭一场,像个孤苦伶仃的孩子。
她靠在了路边的长椅上,歪着脑袋,声音越来越低。
……
“哥。”柳生霜月靠近。
“睡着了。”白维招呼她走近,轻轻将位置同她做了个交换:“你待在这儿。”
“?”
“我有事去忙,你们在这儿等我回来。”白维轻轻抚摸妹妹脸颊:“知道了吗?”
“哦……”脸颊被抚摸的温度令女孩脸红心跳,甚至忘记追问。
等青年背影混入人流,她才意识到自己该追问的,但顾及到一旁的小姑娘,又不得已牢牢坐稳。
……
白维走过拐角,停下步子:“打算跟踪我?”
“没有。”神宫寺咲探出脑袋:“纯路过。”
“你还是陪着霜月好一些。”
“小看我咯?”神宫寺咲挑眉:“这孩子身上有奇怪的气息,我闻得出来……”
她难得认真:“负责处理危险事项本就是剑巫的职责,倒是你这个明国人乱插手当心蹲看守所……还是交给我这个专业人士更好点,你回去陪着霜月好了。”
“邪神信徒是很难对付的,普通人遇到肯定会缺胳膊少腿的。”
“你可不想下辈子做轮椅吧。”
巫女小姐避重就轻张牙舞爪的吓唬着,说得好像自己什么都看穿了似的。
白维不由得失笑。
“……笨狐狸。”
神宫寺咲蓦然神色一滞,眸子一转不转的盯着青年,仿佛要看穿皮肉深入灵魂。
“你刚刚叫我什么?”
白维弹指敲在她的额前不做答复。
“要跟来也可以,但得听我的话,知道么?”
他的话语平静,却有着一股令人信服的不容置喙的力道。
神宫寺有心想问明白,但一眼看去,只觉得他的背影是那么熟悉,张了张口,又闭上嘴。
巫女乖巧的跟上,一遍偷偷打量着他的后背,一遍装作不经意的问:“去哪里?”
“去给这场重复上演的舞台剧画上休止符。”
白维对着午后的太阳伸了个懒腰,眯起眼睛,打了个哈欠。
“我也已经很久没睡觉了,很困啊。”
一百次回档。
足足上百次。
白维真的什么都没做?
只是每天醒来后找到自家妹妹,然后重复着逛街聊天的轻松日子?
怎么可能?
她以为自己是孤身而战,实际上并非如此。
早在第二次回档时,柳生家就被紧随而来的狂信徒们袭击了,从一次起,他便意识到难以置身事外。
随同她一起挑战这场轮回的人,还有白维。
不得安眠者,还有白维。
帝王永不眠。
现在归蝶坚持不住,他却还留有余力。
一百次的轮回中,他已经查清楚了邪神信徒的巢穴,在此之前一直都只是在重复的刷级。
就像是打游戏凹深渊一样。
这会是最后一次。
青年的胸膛起伏,呼吸时如同风箱,心脏跳动如同火焰升温,像是燃烧的锻造炉,炉火上铿锵敲打着钢铁,将钢铁锻造成更加锋利更加坚韧的兵刃,经历一百次敲打后,他的灵魂也升至最高温。
褪去慵懒随性的外衣,神宫寺第一次窥见了他眉宇间的神色,如同农民凝视着金黄色的麦穗稻田,如同帝皇俯瞰着治世下的宏伟帝国,如同圣人凝视着千秋万代不移不变的光景。
她听到他发出这样的轻叹。
“我绝不温和的走进那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