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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阳学子,身后都会背个竹编的小箱子来装自己的笔墨纸砚和大家文史。但王妃和郡主不这样,一身学子服是对商礼院最大的尊重。而手里的街边小食,是对生活的负责。
临王府和太师府隔着一条街,两个女娘都是同路。而回去路上的街边摊贩看到她们都乐开了花儿,这边买些炭烤的鸡腿,那边整串糖葫芦,糖葫芦的小哥也算是熟人了,白江宜和余亦彻底相识就因为入宫演奏前在小哥这儿的相遇。
夜市现在是和白日相接,所以就算夕阳西下街上还是人群熙攘,一样的热闹。
“来看一看奥,登芦桥老孙头今夜在中辽茶坊说书!”
叫卖声吸引了白江宜的注意力,要说这都城谁消息最灵通,连大理寺都不及这一身破布衣总是捧着同人小腿一般粗水烟的老孙头。
庆阳法治规定,商贾要在户部登记注册,不然不与执行,但老孙头是特例,因为他说书不收钱,就是看官们听得高兴了就打赏些碎银子,起初官府还在阻拦只是后来连士卒都沉迷在内不可自拔。一张年代久远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人家不要的小方桌,一块自己磨的惊堂木,找个落魄书生在桥下写上个人生苦短,就是老孙头说书的地方。
白江宜和沈煊以前没事儿老是去登芦桥下听他说书,起初还在困惑这穷的叮当响的老头怎么会有这么灵通的消息,哪家大臣偷了腥被自家娘子逮个正着,哪个江湖侠客被人挑战断了手从此销声匿迹,甚至连余将军关北大战都被他只晓得一清二楚。白江宜那时候白武不给零用钱,她给百姓弄房子也只收些铜板意思意思,这消息老孙头也知道,他佩服这闺秀小姐性格好,说完书总喜欢和她唠两句,久而久之也就知道了,这老孙头可是庆阳乞丐的头头,每个乞丐听到些消息就回来告诉他,几百个人都和他说那故事就出来了。
只是老孙头自由自在惯了,怎的还会去茶坊里说书呢。
好奇心驱使下两人随着人流到了这中辽茶坊门口。
中辽是个国家,也是现在的庆阳的西北部,是个小国,总是被西楚和北汗两个大国打压,后来安帝起兵打到中辽的时候,中辽皇帝二话没说就降了,从此并进了庆阳,现在改名为宁大洲。中辽人在西楚商人的影响下变得也很会做生意,所以老孙头这样的人能被他邀请来说书也没有那么惊讶。
自从余亦回都城,接二连三的惊奇事情让白江宜很久没来找过老孙头听书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碰上了自然心动。她拿肩膀顶了一下一旁的沈大小姐,挑着眉笑道:“听一段儿?”
沈煊抿着嘴,脸上笑意却不受控制的展露:“听一段!”
两人手挽手儿挤开人群走进茶坊,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按着中辽人做生意的本事,应该不用这般简陋吧?桌子是老木桌,虽然干净但开了缝发了霉的黑印祛除不掉,柱子也是老柱子,连着屋顶的地方还挂着些蜘蛛网,那说书人的桌子就是老孙头登芦桥下的桌子,连惊堂木都是,只是身后多了个屏风,上面也写着人生苦短。更何况这是在城中,这地段房屋租金就高的离谱,既然租得起这儿,也不至于没钱弄一弄装饰吧。
仔细观摩了一会儿,白江宜也就懂了,看着横梁的榫卯就知道是新做的,看样子这家店东家是故意做旧的,这倒也符合老孙头的模样。众人落座,老孙头从后走出,果不其然,破布衣破草鞋,水烟杆子,一点变化都没有,和着破乱风格的装饰倒是相得益彰。
老孙头先是吸了口水烟,吞云吐雾了一番,然后站起身拱着手,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笑脸,因为抽多了眼变得沙哑的嗓音响起:“各位看官听客,老头子我先在此谢过各位愿意给面子来此听老头子我唠叨。”
这是老孙头标志性的开场白,台下众人也都是老顾客了,听到这儿也会热情叫好。
惊堂木拍下,全场再次安静。每个说书人都有自己的规矩,但惊堂木就是代表着话本的高潮和全场安静。
“今日,让我们来讲讲那临王殿下送北汗王子回北汗的事儿。”
白江宜一愣,又开始佩服这老孙头,都把线人打进墨鳞卫军营了。
不得不说老孙头说书说久了,这口才还真不输那些所谓饱读诗书的儒生。而这老头也懂分寸,他既然知道了余亦出使北汗,也定会知道白江宜跟随在一旁,但老孙头很知趣的将白江宜的故事全部抹掉了,毕竟陛下赐婚已经将近一年了,两人还是没有成婚。
从余亦一人一刀杀上狼狮寨带走呼啸山庄义匪开始,到使团遇刺,红色恶鬼面具人登场,与江湖高手赵青山结伴同行,最后到漠城关北城墙头余亦和北汗王子颜墨离一战。果真将白江宜的回忆全部勾起,她扬起嘴角,那些老孙头嘴里不曾说出口的独属于她和余亦的故事慢慢浮现。
她记得,那夜漫天飞雪,那民风淳朴的寨子里,处处系着红色丝带和艳丽的红花。
他说:我等不及回都城了,我想早些和你成亲。
她说:余子临,我喜欢你,喜欢得紧。
白江宜入了神,她收回思绪是因为老孙头拍响了惊堂木,带着些许怒气说道:“那辽阔草原,既不属于庆阳更不属于北汗,而那泱泱大国,居然派遣杀手伪装成商贾出城刺杀!”
“刀刀落下毫不留情,丝毫不曾顾及仍在使团队伍中的王子颜墨离!”
“来者都是精兵悍将,手中明晃晃的北汗刀散着寒光,墨鳞卫艰难抵抗,余将军如狼入羊群一般,惨叫声不绝于耳!”
“但双拳难敌四手,就算咱余将军再强,也无法兼顾全场,就在他杀的气劲时!一把放在暗处的北汗刀慢慢逼近了那北汗王子颜墨离!”
啪!又是一声惊堂木,将台下所有人的神情都震得万分紧张。
“那人没有犹豫手起刀落!颜墨离回神之时那刀离自己不过一臂距离!”
声音骤然停止,老孙头神情悠哉地喝了口茶水,又将口中茶叶吐回茶杯。台下的老顾客瞬间就懂了。
“使团历经艰难才出庆阳,还未进北汗又遭遇刺杀,北汗王子颜墨离危在旦夕,这局该如何破?”
惊堂木再次落下,老孙头展着意味深长的笑,说道:“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看官们见惯不惯,但最嘴里还是会吐槽几句。大部分人都扯着嗓子喝倒彩,有些人也会抱怨几句老孙头总是这样说一半,然后让人一晚上想故事想得睡不好觉。台下一麻脸大汗,磕着瓜子喊道:“老孙头,以前你故弄玄虚咱也就算了,今儿大家伙儿可是花了钱的,你总得多讲点吧。”
看官听客对老孙头者行事作风见怪不怪,那反之老孙头对他们也是一样的。大家心里都清楚,这说书哪有一回就说完的,不留点悬念怎么会有回头客。所有抱怨归抱怨,明天该几点就几点。老孙头站起身离开说书案,后退三步鞠躬行礼,之后退场,而那案子上只留下吃了一半的花生米,一块惊堂木,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仅此而已。
听完了故事,天色也早就黑了,大家也就各回各家了。白江宜和沈煊两人先后起身,坐的久了有些腰酸就伸了个懒腰,人头攒动之间,白江宜透过身影似乎看到了白珊的身影,这同父异母的姐姐还会来这儿听书的?真是奇怪了。
白江宜不确定,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白珊。”
可能是人多声杂,她没听见,白江宜就穿过人群出了门,环视一圈正好看到一袭白衣上了一辆马车。白江宜和白珊互相看不过眼这么多年,她绝对不会认错。
沈煊也艰难挤过人群来到白江宜身边问道:“怎么了?跑这么快?都不等我。”
白江宜眼睛死死盯着远去的马车,晃了晃沈煊的胳膊问道:“那是哪家的马车?”
沈煊随着望去,随后笑出了声:“哪家?皇家。”
白江宜一愣,耿直问道:“哪个黄家?”
沈煊翻个白眼咂舌说道:“皇宫!宫里的马车。”她定睛仔细看了一眼,继续道:“看样子是皇子的马车。”
“哦…”白江宜发着愣点了点头。
沈煊不解问道:“怎么了?”
白江宜回过神轻蹙眉头:“我好像看见白珊上了那辆马车。”
“白珊?”沈煊手指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吃惊地看着白江宜,“你说白珊上了皇子的马车?”
白江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哎呀,可能是看错了,走吧,回去了。不然太晚了又要被教育了。”
“小姐!”
突然响起的声音引得两人回头,阿阮和阿莲恼火又无奈地朝两人走来。
白江宜惊讶道:“阿阮?你怎么来了?”
春夜的风还是有点凉,阿阮将带来的披风给小姐披上,说道:“小姐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姑爷都回府了你还没回来,还好阿阮我消息灵通,一猜就知道你来这儿凑热闹来了。”
阿莲附和道:“是啊,要不是阿阮我都找不到小姐你,还好老爷今夜住在宫中,不然你会去又要挨骂了。”
沈煊一听到自己爹不在家立马两眼放光:“我爹晚上不回来了?”
阿莲天真的点了点头,沈大小姐听到这个消息不要太高兴了,刚披上的披风又立马脱下来还给阿莲,对着白江宜兴奋说道:“小白!晚上喝酒!”
白江宜思考了片刻,愁眉说道:“今晚不行,我想回趟家看看白珊在不在家。”
沈煊想起刚刚白江宜说的话也点了点头,随即说道:“那我陪你回去吧,也好久没见白伯伯了。”
这次白江宜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应下来。随后就让阿阮回王府告诉余亦一声后再来找自己,交代完之后两人就和阿莲一起朝着白府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