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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随云愕然道:“官府不管吗?”
旁边王博接口道:“官府?哼,早被打点齐了,谁又会管?那杨城壁不知每年给当官的送多少银子,否则像他们这样无法无天,哪还能逍遥自在。”
叶随云道:“他们这般蛮横,凭的是什么?”
王博冷哼一声道:“不就是花钱豢养了一帮子打手,这些人欺行霸市,欺压良民,方圆百里的老百姓谁不怕?而且听说还坏了不少女子的名节。”越说越气,抓起桌上酒杯,猛灌了一口。
蔡春华听完叹气道:“听说前几日,镇东头的老李家就出了事,这人叫李可辛,小女儿绣娘今年才十五岁,花一般的姑娘,哎,被赌庄的人硬是逼死了,听说死前还遭到凌辱,真是惨呐。”不停地摇头,甚是痛惜。
叶随云听得怒气上冲,大声道:“真是畜生,若是被我见到,定要他们好看。”
这时外面走进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背着竹筐子,冲蔡春华道:“老蔡,你不想活了,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快去给我做点吃的。”
蔡春华一见,喜上眉梢道:“小碧,你来啦,快坐坐,我今日炒两道合你胃口的。”急忙进了厨房,看来对这个叫小碧的女子很是关心。
小碧望了叶随云一眼,道:“这位小哥说话那么大声,不怕招来麻烦吗?”
叶随云笑道:“有什么好怕的,难道他们还会吃了我不成。”
小碧微笑道:“那倒不会,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啊,我劝你还是要小心点好。”
“不怕”叶随云一拍胸脯道:“他们不过是仗势欺人,在下通晓武艺,真要撞见了这帮恶徒,足可自保,谢姑娘关心。”他想赌庄的打手也不过就是些地痞流氓,小混混之流,又能真有什么高手。
旁边良久未言的老乔忽开口道:“凤翔赌庄里的人可不是一般小混混,那可是正经八百的武林高手。”
叶随云‘噢?’了一声,问道:“这位大叔,此话怎讲?”
老乔四周看看,低声道:“杨城壁定下的规矩,赌庄招人必须身有武艺,普通人想去混事是不成的,因此里面众狗腿子都不简单。”想了一下又道:“其中最厉害的那个叫方轻崖,最近半年才冒头,据说是武林大派纯阳派的弟子。”
叶随云不禁愕然,心道:“纯阳是名门正派,于睿前辈便是纯阳门下。卫大哥也曾说过掌门李忘生乃有道之士,江湖上名望极好,怎会让门下弟子做这种事?”心中犹疑,难以相信。
老乔并没注意叶随云脸现疑惑,接着道:“听说将李可辛家的绣娘逼死的就是这个方轻崖。还有对面街的丁东丘,也是欠了赌债,结果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当日来对付他的还是方轻崖。此人可说得上是赌庄打手的带头人物,厉害的紧。”叶随云这才知道昨夜偷入的宅子为何没人。
王博接道:“天都镇以前住着一位拳师,叫柯辟怀,武艺不弱。此人当真是个好人,看见不平事总会伸手帮忙,附近镇民多少都受过他恩惠,大家都叫他柯大侠,在这里也住了十几年了。一个月前实在看不过赌庄的所作所为,柯大侠便只身去赌庄找他们评理,结果听说被方轻崖打成重伤,逃到半道上被姓方的追上结果了性命,哎。。。”说到此激愤难平,实在说不下去了,狠砸了桌子一下。
叶随云忿然想道:“堂堂纯阳门下,竟有如此鸡鸣狗盗之徒?既然被我撞见了,好歹也要管一管。”打定主意,今晚先偷了井水,便去凤翔赌庄会一会这方轻崖。
蔡春华端着一碟刚出锅的青椒鸡丝走出,问小碧道:“你来时的路上,那两个坏胚可还跪在路边?”小碧笑着点点头,拿起手中筷子便吃。
叶随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他们说的什么,问了起来。
小碧边吃道:“这纯阳观据说在武林中名声不错,不知为何弟子全是这般胡作非为,那方轻崖也就罢了,今早来了另一个年轻道士,据说是方轻崖的师弟,硬是把两个邻村的无赖给绑在镇子口,说是谁敢再侮辱方轻崖这就是榜样。”说着直摇头,满脸不以为然。
蔡春华接道:“这两个家伙平日不干好事,此番吃点苦头也是活该。”小碧眼睛一瞪,道:“纵然这二人是坏蛋,那也不该这般作为,有朝廷法度在,他随便就将人绑了,这不成私刑了吗?”、
叶随云听得连连点头,道:“小碧姐说的不错,但这二人如何得罪了那纯阳弟子呢?”小碧和蔡春华面面相觑,茫然摇头。
王博嘿了一声,道:“什么都不知,就吵的这么热闹,你俩呀真是该当夫妻的命。”一句话把二人说的不好意思起来,蔡春华嘿嘿之乐,小碧白他一眼,埋首吃饭,已经面红过耳。
经王博一说,大家这才明白事情起因。那被抓的二人是天都镇旁汾河村的地痞。一个叫武六郎,自己起个混号叫做‘花夜叉’,另一个叫乌拉古,也是自加个头衔叫‘病太岁’。这二人虽无大恶,但平日里游手好闲,干的竟是偷鸡摸狗之事,坏名传遍十里八乡。后来二人突发奇想,打算到凤翔赌庄谋个差事,想着当个打手在外面那也是威风的紧,谁知被一顿拳脚赶了出来。这两个小流氓心中不服,此后常在外说凤翔赌庄坏话,说赌庄的狗腿子有什么了不起,尤其是那方轻崖,武功再高也就是个欺男霸女的走狗而已。今日二人又再大谈方轻崖的恶行,恰好被路过的一个纯阳弟子听到,那人生了气,当即将二人揍了一顿,绑在天都镇口,不许离开。
王博笑道:“早说了赌庄只招会武的人,这两个蠢货懂得什么。但那小道士维护方轻崖,想来也不是好人。”
老乔道:“天都镇离纯阳观不过百里,老王你说话也小心点,别像那两个丧门星一样被绑在当地。”王博脸色变了变,不再说话,低头吃面。
老乔见他这次没有回嘴,笑了笑道:“我倒知道那纯阳弟子的来历。”一句话将众人注意力吸引了过来,老乔道:“此人名叫雁无忧,江湖上名头不小,叫什么‘剑气无极’,据说是观主李忘生的关门弟子,今年也就二十岁。”众人素知老乔这人虽不是学武之人,但做生意行遍四方,自然知道很多江湖消息。叶随云听他说完,寻思这小道士和自己一样大,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这雁无忧的武艺很高吗?”
老乔道:“那是自然,听说他每每使剑,旁人五尺之内不能接近,否则怎么叫这么个绰号,一身紫霞丹气也不得了,就连很多老江湖都说,此人天赋很高,剑招中的剑气就是比同辈人远。”
叶随云由衷叹道:“当真是名门出高徒。”老乔道:“这人本应是纯阳第三代弟子中最出类拔萃的,据说李忘生也是着力培养,可惜他性子散漫不定,自小喜欢四处乱走,云游天下,除了他师父,谁都管不住。”说着老乔下巴朝外一扬,道:“你现在也看得出这人无法无天的,说绑人就绑人。”
叶随云站起道:“大叔能否带我去看一看。”老乔笑道:“就知道年轻人好事,爱凑热闹,好吧。但我这顿饭要你请了。”叶随云笑道:“那还用说。”掏钱会了钞,王博笑骂:“真是无奸不商,这点便宜也要占。”嘿嘿一笑,起身同叶随云二人一同出了小馆。
三人不一会儿来到镇口,就见两个满面横肉的人背靠背被捆在一起,手臂后背都刺着花色纹身,一望而知不是好人。一个道士头顶霞冠,手握铁剑,身穿白色劲装,背朝外坐在二人面前的石凳上。
大街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对着三人指指点点,大多妇女捂嘴偷笑。叶随云心中纠结,这两人就是什么花夜叉和病太岁,听名就知非善类,但这般捆着也实在可怜,拿不定主意是否该上前开解。
这时人群中快步走出一年轻女子,看衣着倒和那道士是一路的,也是纯阳弟子。她疾步上前,厉声道:“雁无忧,你闹够了吗?方轻崖犯了门规,掌门要你下山将他捉拿回去,你不但不去找他,还在这里胡闹。”
叶随云心想:“果然是雁无忧。”
雁无忧转过身,怒道:“我的事不用你管,回去我自会解释。方师兄和我从小一起长大,为人最是忠厚仁义,怎可能一下山就变了。在我调查清楚之前,绝不信别人说的那些。”
他此时转身说话,面朝人群,叶随云看得分明,心头一震,立时认出他就是当年在一个茶铺中帮自己解围的小道士。当时自己为了送谷灵灵回家,途经茶馆,被三个霸刀山庄的坏人为难,他们贪图自己携带的一对药王木偶,要强行抢夺。全靠这小道士帮忙,自己和谷灵灵两人才能脱身逃走。此时雁无忧虽然身形长高,但是面容变化不大,一脸英气,洒脱不羁,只不过现在满脸怒意。
只听雁无忧道:“离离,我告诉你,方师兄就算真的犯了什么错,那也该要我纯阳的人来解决,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的。”
那纯阳女弟子冷冷道:“好,我看你怎么回去和掌门交代。”说着在旁边草棚中的凳上一坐,气鼓鼓看着雁无忧。
那被绑着的其中一人见有人出来说话,粗声粗气道:“我武六郎在江湖上也算有点面子,你小子到地要怎样,画下道来吧。”雁无忧微微冷笑,却不说话。
另一个人道:“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为甚还不放我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语气中倒是哀求多一点。
雁无忧道:“你们刚才嘴里不干不净的辱骂我师兄,今天道爷就是要教训教训你们。”
武六郎怒道:“方轻崖恶事做尽,天都镇谁不知道,我哥俩难道说错了吗?”
叶随云听得旁边王博小声道:“方轻崖不是好人,这两个家伙也不是好货色,正好让他们狗咬狗。”
雁无忧沉声道:“方轻崖绝对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再敢胡言乱语,小心多吃苦头。”围观众人闻言纷纷摇头,但是也无人敢出声反驳,要知道这小道士手中正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剑。
叶随云觉得事情蹊跷,分不清到底孰是孰非,正犹豫间,却见又一个女子走上前去,说道:“原来纯阳派都是仗势欺人之辈,也难怪会有方轻崖这样的武林败类。”叶随云看清后不禁哑然,竟也是熟人,面目清丽,背悬玉琴,正是慕容云清,不知道她怎么会出现在此。
雁无忧脸上怒色一现,狠狠的看了慕容云清一眼,可能是认出了她的来历,强压怒气道:“我怎么仗势欺人了,纯阳的事情什么时候又轮到万花谷的人来管了?”
慕容云清昂首道:“你仗着自己武功高强,非要别人承认方轻崖是好人,人家不同意就把他们捆绑起来,这难道不是仗势欺人吗?”
雁无忧微一愣神,似乎也觉她说的有理。这二人虽言语气人,但并非武林中人,自己一怒而为,的确过分,可是做已经做了,要他认错确是万万不能。雁无忧反驳道:“如果他们说的是事实,那就算我错了。可他们却编造胡言,侮辱我门派之名,我教训他们又有什么不对?姑娘要来打抱不平可以,可有证据证明我方师兄做下了这许多恶事。”
慕容云清听他强词夺理,也是一愣,心中不忿。她到天都镇已多日,当地之事也都多少听说了些,本就对纯阳派没什么好感,今日再见这年轻道士如此蛮横霸道,果然像传言的方轻崖一样,都不是好人。自己看不过眼,出来说理,可是对方强辩毫不退让,明显也是个不认输的。慕容云清知道如果动起手来,自己未必是他的对手,早听说雁无忧是当今新崛起的高手,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从他身上的气势便看得出几分端倪。
慕容云清心中一动,想:“我打不过他,难道轻功还会输给他吗,好歹别人说起我还叫一声‘潇湘飞燕’呢。”想到此,慕容云清神色一变,敌意全消,慢慢走近,说道:“雁少侠,你也不必如此生气,事情也许真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雁无忧突见她神态大变,不再是怒气逼人的样子,态度转化太快,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当即愣了神。而慕容云清此时已来到他身前,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枝碧蓝杆的狼毫铁笔,直点雁无忧右眼。
雁无忧本就被她的态度搞得微微糊涂,精神正放松,哪想她会突然偷袭,顾不得细想,身子马上后仰以躲避刺来的笔势。慕容云清等的就是他这向后一躲,铁笔唰的一声收回,右手顺势探出,抓住雁无忧手中的剑柄,身子轻轻向后一弹,已经将铁剑抢在了手里。
雁无忧大惊,对纯阳弟子来说,佩剑相当于自己的生命。每个弟子在十六岁的时候都会由师父亲授一柄长剑,这就等于是自己身份的象征。这时剑被抢走,他怎能不急,忙一个空翻站稳。
却见慕容云清已身在半里之外,只听她边跑边转身喊道:“小道士,想要回宝剑就自己来追吧。”说完身影更远。
雁无忧惊怒交集,展开身法全力追去。霎时间两人就消失在围观众人的视线之外。
那个叫离离的女弟子起身,用剑割开武六郎两人的绳子,道:“你们快走吧。”武六郎二人连声道谢,赶紧逃走了。逃跑路上还在互相埋怨:“说了在汾河好好待着就行了,非要来天都镇。真是自讨苦吃。”
一直在旁的王博道:“刚才那个打抱不平的女孩儿也不简单呐,瞧她出手夺剑这几下真是干净利索。”老乔点头道:“的确是名家弟子的风范。”
厨子蔡春华这时也跑来凑热闹,接道:“什么风范呀,她知道打不过人家,这才抢了剑好把那小道士引开。只不过这纯阳弟子的确太霸道了。”
王博接着道:“霸道也是应该的,看那身手,就不是普通人比的了得,一眨眼连人影都没了。”众人都点头称是,王博忽想起叶随云说过懂得武艺,想趁机挖苦他一下,转头笑问道:“不知和这两人比起来,小哥你的功夫怎么样呢?”但见刚才叶随云所站处空空如也,哪儿还有人,众人竟没发觉他何时离开。
此时慕容云清拼命朝镇外的树林疾奔,只想将雁无忧引开。心想一会儿把剑放在地上让他捡回也就是了,反正他追不上自己。要知道自己的轻功就连东方谷主都是夸赞有加的。心中得意之际,却听头顶上方一声怒喝道:“把剑还我。”正是雁无忧。
慕容云清吓了一跳,万没想到这道士居然追得上自己,而且速度竟然丝毫不逊。她本无心与人为敌,若是平时,早将剑交还了。但她向来对轻功自负,此时被雁无忧追上,不由激发了好胜心,硬要比试一下谁更强。偏不肯把剑放下,反而一提气又超了过去。
雁无忧不敢稍缓,只得又鼓足劲追上去,两人你赶前,我反超,又跑一阵,仍然未分胜负,雁无忧身形飘忽,脚尖触地即起,好似随风行走。慕容云清身法快捷不滞,遇见障碍便一跃而过,确像是一只雨燕飞速穿梭于树林之间。
佩剑在对方手里,雁无忧心中急火渐盛,猛喊一声:“你不还我,我就不客气了。”说完,身子跃起,右脚在半空虚踢一脚,左脚又在右脚上一点,身子陡然拔高数丈,空中看好慕容云清的位置,‘狮子搏兔’急扑而下。
慕容云清刚感到不对,对方手掌已经到了头顶,顿时吓得大叫起来。这时后面一只手伸来抓住云清肩膀,硬生生将她扯回。雁无忧这一击猛的打空,砰一声击在地上,打的尘土飞扬。
其实雁无忧出招时就已经后悔了,只因心悬宝剑,头脑发热之下使出猛招。待惊醒时招式已发,而且他身在半空亦无法收力,心中念头一闪:“这一下怕是要把她打成重伤。”谁知千钧一刻,慕容云清竟被人拉住,躲过了这一下狠击。
雁无忧急忙回身查看,只见慕容云清虽毫发无伤,但脸色发白,抚着胸口惊魂未定的喘气,旁边站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
慕容云清转身一看,拉住自己的人剑眉朗目,只觉得很是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忙拱手道:“多谢少侠出手相救。”
那人指着自己呵呵笑道:“云清姑娘,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叶随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