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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卫辰起了个大早,外头天还没亮就拉上盛长柏从积英巷出发了。
昨天是报道,今天才算是正式坐衙第一天,卫辰可不敢迟到。
身为大周公务员,卫辰的工作时间自辰时始,至酉时罢,也就是早上七点到下午五点。
期间没有午休,因为昼寝属于烂泥扶不上墙的表现,作为官员表率的翰林们尤其不能犯。
连续十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听起来好像挺长的,但实际的工作效率如何,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卫辰进了检讨厅,值班的当该吏员殷勤地捧上簿子和笔,卫辰依照指点在上面画了个卯,然后就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刚一坐下,堂班李忠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给卫辰擦起了桌子,一边擦还一边讨好地问卫辰要喝什么茶。
卫辰知道这就是这些底层属吏的生存之道,倒也没有多说什么,随口要了一杯清茶后,便把李忠打发走了。
卫辰端起茶喝了口,翻了翻翰林院的规矩条例,又看了几张桌上的邸报后,李祚昌和蔡瑄终于到了。
这二人是与卫辰同科的榜眼和探花,同年之中,也有他们二人和卫辰一起在检讨厅中坐衙。
至于盛长柏王尧臣这些庶吉士,还在侍读学士手底下当乖学生,只有午后才可以出来和卫辰闲聊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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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祚昌和蔡瑄有说有笑地进门,卫辰起身迎了迎,二人见状也忙拱手还礼。
榜眼李祚昌属于大器晚成型,三十七岁才中了进士,探花蔡瑄就年轻多了,只有二十五岁,而且长得仪表堂堂。
三个人都是翰林院新丁,刘廷锡对他们的工作分配也是一模一样,都是校勘实录。
当然,李祚昌和蔡瑄只是正七品的编修,而卫辰却是从六品的修撰,自然是以卫辰为主。
尽管李祚昌的年纪足足比卫辰大了二十二岁,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在卫辰面前还是得恭恭敬敬。
所幸卫辰不是拿乔的人,从不以居高临下的态度对待二人,言语中多是商量的语气。二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是颇为感激。
三人见厅中同僚陆陆续续地到了,也就停下了闲聊,一同往藏书阁而去。
三人的差事是校勘实录,自然少不得要与史书典籍打交道,各种典籍浩如烟海的藏书阁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好的去处。
翰林院里的藏书远非别处可比,不仅有经史子集百家之书,还有天文、地志、阴阳、医算、兵事等各种资料。
在酷爱读书的卫辰眼里,这里简直就是一片上天恩赐的宝藏之地。
卫辰在书架上抽出一册书,随意翻到一页,便见里面写着:“神臂弓,实弩也,弓身长三尺三,弦长二尺五,箭失发而远达三百四十步,可透三百步之铁甲……”
“竟是神臂弓!”
卫辰看到书中内容,不由有些诧异,神臂弓可是大周为数不多能令西北二虏闻之胆寒的神兵利器。
这册书将神臂弓从选材到制作描述得极为详尽,甚至连如何排兵布阵都讲解得明明白白,一旁还有部件的机构示意图,可以说,只要按照这册书的指导,就可以原原本本地将神臂弓制作出来。
“只可惜,这等兵事之书虽极为实用,却是不会为翰林所喜,摆在这里,实在是埋没了。”
卫辰摇了摇,将这册书放回了原位,又抽出另一册书看了起来。
这却是一册地理方面的典籍,插图十分丰富,将将大周北方边境的山川河流描述得极其详细,令卫辰不由地想起了盛长柏书房中挂着的那幅舆图,不多时便沉浸其中。
看见卫辰捧着书本如痴如醉的模样,一旁的李祚昌和蔡瑄相视一眼,没有过去打扰,而是默默走到了另一侧的书架旁。
望着远处仍在埋头读书的卫辰,蔡瑄不由感慨道:“到底是六元及第啊,真是耐得住性子!”
“他才十五岁,还有大把的年华可以挥霍,自然是不急。”李祚昌苦笑着摇了摇头,哀叹道:“我就不行了,寒窗苦读三十年,本以为中了翰林便可侍直御前,伴君左右,想不到还是埋在这故纸堆中,连官家的面都见不到。”
这种理想与现实的落差,蔡瑄也是颇为感同身受,安慰道:“先熬着吧,说不定再过几年就能出头,当初寒窗之时,不也是这么熬过来得么?”
“唉,但愿如此吧……”
就在二人伤春悲秋之际,值班的当该吏忽然急匆匆地跑进来通报:“卫修撰,李编修,蔡编修,宫里来人了,快随我出去迎接。”
李祚昌和蔡瑄对视一眼,都是精神大振,当即抹了把脸,正了正仪容,快步迎了出去。正看书看得津津有味的卫辰也被二人拉了出去。
只见检讨厅中,一个内侍手里抱着画卷道:“今日午前,官家于御花园垂钓,宫中画师当场作画一幅,名为圣主垂钓图,只是尚且缺一手题画诗,官家要诸位翰林以画为题,制诗词进献。”
应制诗?
厅中一众翰林原本还有些懒懒散散,闻言顿时就打起了精神。
要知道,应制诗虽不容易出彩,却会直接进呈御览,说不定就能得到官家欣赏,自此飞黄腾达,这可比花个几年十几年的时间去修史有效率多了。
这时,内侍已经动手展开了画卷,向翰林们展示,只见画卷中烟波浩渺,远山隐隐,水上画舫中,有一黄袍男子正手持丝纶,专心垂钓。
这幅画画得怎么样,此刻压根没有人关心,所有人心里都在琢磨着如何措辞,写好这首应制诗,抓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出于谨慎,即便是最才思敏捷的几位翰林也没有轻易出口成诗,而是在心里反复推敲。
一时间,人人低头冥思苦想,无人应答,检讨厅中落针可闻。
就在这时,李祚昌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下官偶有所得,先来献丑。”
老翰林们见此不由暗自摇头。
这李祚昌年轻不小,却是不知轻重,真以为别人就没有这出口成章的水平么?
应制诗是最难写出彩的,必须反复斟酌才能进献,绝对不能草率了事,否则宁可不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