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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的动静立刻惊动了门外的侍卫们,秦苍第一个冲了进来,聂冬整个人摊在椅子里,霍文钟吓懵了,一个劲的喊父亲,又不敢去摇动他,生怕将老侯爷的魂儿给摇没了,手指颤颤巍巍的放在聂冬的鼻下,虽然很微弱,但还有气!霍文钟一下子醒了神,立刻喊道:“秦苍,快去叫薛太医来!!”又叫来了好几个侍卫,将老侯爷小心翼翼的抬到床榻上。
自从从赵县回来后,薛太医基本处于闲置状态,因他赈灾有功,又是御医,在侯府的身份是水涨船高。此刻邓公公正与他下棋,顺带抱怨杨若愚怎么狗眼看人低,一见皇帝训斥老侯爷,便连太后的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王家丞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薛大人,快随我去书房!”
屋内二人一惊,薛太医手中的白子掉在棋盘上:“可是老侯爷……”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赶紧随我去!”说罢,拉起薛太医就朝着停在门外的小轿奔去。
老侯爷静静的躺在床上,霍文钟守在旁边,只觉得这样的一幕与一个多月前无比相似。唯一不同的便是此刻府中的侍卫们已经分成了十对,代替了原本的侍从把守在各院出路口,而霍文萱那里更是有专人看着。就连霍文钟,他向一旁看了看,秦苍亲自站在他身边,若他有什么不轨之举,秦苍腰间的刀可不是当摆设的。
面对秦苍这样不顾尊卑的举动,霍文钟却没有立场去指责。虽然哪怕是当初霍文萱怂恿他去弑父,但那个时候他也根本不想杀老侯爷,只是想借着机会逼迫他爹立他为世子罢了,他一直担心他爹藏了奏折,里面想让杨氏所出的儿子继承侯府。任凭谁二十好几,在外面也办了好几年差也没出过什么错,嫡长孙也有了,嫡妻的出身也不差,身为世子的必要的不必要的条件都具备,但老侯爷就是不立世子,府里的姨娘们天天吹枕头风,那些庶出的兄弟们又各个虎视眈眈,霍文钟实在是太害怕了,所以当霍文萱不断劝说下,他便动了心。
可自从赵县时疫后,他爹虽然还是对他发脾气,但府中的大事小事都由他去经营,还允许他用博陵侯府的名头去办差,连侯府管家大权也交给了他的媳妇。而杨氏则一直在禁足,六郎更是送到先生那里读书,霍文钟这时候才发现,他爹其实还是中意他的。
一想到老侯爷这段日子对他的好,和当初他自己那样混账荒唐的念头,霍文钟恨不得跪在他爹面前磕头赎罪。在薛太医连续施了好几针老侯爷都没有反应后,霍文钟终于绷不住了,跪在地上膝行到床榻旁,嚎啕大哭:“父亲,父亲求您醒醒啊!!儿子不孝,以前总是让您生气,父亲,您起来骂儿子吧,就像以前那样,求您了!”
霍文钟从未像现在这样失态,周围众人却都默默垂下头,就连秦苍也有些动容。可聂冬却依旧躺在床上,连眉头都没动。霍文钟一把抓住薛太医:“太医,快救救我父亲,要什么药材都可以!”
薛太医一脸为难,老侯爷这身子骨太破了,他真的不敢用药啊,就连施针所刺的穴位都不敢下大力道。原本从赵县刚回来的那段时间老侯爷还好生调养了几日,结果随后又是被狂生写信大骂,又被圣上下旨训斥的,接二连三的受到刺激。
“大公子莫着急。”薛太医道,“老侯爷这是气急攻心了,大家都散开些,屋里不要这么多人,免得让气味浊了。老侯爷身体较虚,不适施针,只能开些舒缓肝气的方子。”又命人将艾草拿来,因要熏艾草,便命人暂时都出去。见霍文钟还跪在床边,薛太医只好道:“快扶大公子起来,老侯爷突然晕倒,偌大侯府现在可都靠您来支撑了。”
一旁的王家丞也劝道:“薛太医说的极是。咱们留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反而误了太医医治。如今府里上下肯定一片慌乱,大郎要做的还有很多啊。”
霍文钟紧紧握着他爹的手,泪眼婆娑:“父亲,您一定要醒过来。儿子现在给您看好侯府,您安心养身体,以后儿子一定不会让您操心的!”
见药童已将艾草等物拿来,霍文钟也不敢在耽搁,一步三回头的被王家丞等人架了出去。药童点燃艾草,薛太医接过来便让他也下去了。一时间房内只留有薛太医一人,连秦苍都被支到门外守着。
霍文钟双眼红肿,王家丞见他这样实在不像样,命人去拿毛巾和鸡蛋来给他敷一下。
“我真想什么都不管了,就守在父亲跟前。”霍文钟垂着头,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什么世子,什么爵位,他都不要了,就想让他爹好好的。
母亲的早逝让他不得不提前成长,而父亲虽然荒唐不靠谱,可到底是父亲啊,是唯一能给予他父爱的人。无论这份父爱到底有多少,但它是唯一的那一份,一旦没有了,这世上与他最亲近的两个人就都不在了。霍文钟又是的嫡子,原来的老侯爷对他,到底要比对霍文萱宽松些。
而以前再怎么不喜欢老侯爷的人,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老侯爷是博陵侯府支柱,他就像是定海神针,虽然总是摇摇晃晃的不靠谱,可一旦倒下,平日里沉稳的人也开始心慌了。
王家丞也没想到霍文钟对老侯爷的感情竟然这么深,努力劝道:“大郎现在要替侯爷守好这个家,才不负侯爷对您的期望。”
“恩!”霍文钟重重点头,“把霍明德和那个叫玉娘的女人分别看着,以及……父亲他现在是为了筹备粮草累晕的,旁的一概不要说!”
霍明德这个混账到底还是姓霍,自家人关起门来怎么闹都没事,但若传出侄子把亲叔叔给气的昏迷不醒,这就是送给政敌现成的把柄。
然而老侯爷再次昏迷不醒的消息还是传出去了,之前的动静太大,又是侍卫又是太医的,此刻霍文萱就感到不少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她最近很安静好么,她离开的时候她爹还生龙活虎的,为什么你们的眼神都这么怪异?!霍文萱心中都要抓狂了,怎么当她要努力当个正常人后反而在不断地背黑锅?
霍文钟亲自到了余氏这里:“刚才沈府来人了,你赶紧回去看看,等会儿沈江卓也该下值回府,你这个当人-妻子的不在府里呆着,成日回娘家像什么样子。”
霍文萱缓缓站起身,向余氏微微福礼告辞,便随霍文钟一道往二门走去,一路上见府中侍卫突然增多,寻了个空子低声问道:“父亲到底怎么了?”
“这段时间太累了而已。”霍文钟淡淡道,也不管霍文萱再问,火速将她送出侯府。
玉娘被单独留在房间内,原本她随霍文萱去余氏哪里小坐,余氏虽然不与她说话,可到底也没将她赶出去啊。结果突然间来了几个壮实的婆子,直接拿布堵了她的嘴,又蒙了眼。玉娘看着屋内的摆设,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侯府何处,惴惴不安的缩在墙角。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突然走进一个高个大汉,在他身后跟着一个小老头。玉娘仔细辨认了一下,知道那年长些的是博陵侯府的王家丞,而那个壮汉腰间带着刀,应该是侯府里的侍卫。
“王大人,婢子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为何被突然关在此处?公子呢,怎么不见他的踪影?奴婢乃周阳侯府的人,博陵侯府凭什么关押奴婢?”
王家丞缓缓坐下,目光盯着面前之人,一字一句道:“吴玉娘,这是你的本名,可对?”
“正是。”玉娘一脸气愤,“公子不是早就对侯爷说了奴婢的身份么,奴婢虽不是什么牌面上的人,但好歹也是伺候公子的,你们……”
话未说完,啪的一声,张大虎将腰间佩刀解下重重放在桌上,玉娘被吓了一跳,站在不远处瑟瑟发抖。
“呵,什么婢子,本官看你分明就是北疆细作!”王家丞大声呵斥,“故意勾引十六公子前来博陵,其心可诛!”
“奴婢冤枉啊!!”玉娘惊呼,满脸的惊疑和恐惧,“大人,您说这话可是要有证据的!”
谁料王家丞却不理会她,将那话说完之后,便命人将玉娘捆了,放了两个健壮的婆子看管,便立刻向霍文钟复命。
霍文钟正在自己的书房,霍明德逃避议亲之事的影响一定要降到最低,不然怎么霍氏一族都要被他拉下水。与其事后被人给捅了出来,不如提前给这件事找个理由,也不至于被人打的措手不及。刚做完这一切,县衙便派来人博陵侯府,现在已有一队运粮官员抵达博陵,问老侯爷是否要亲自去看看。霍文钟道这些事不必劳动老侯爷,他去便行了。
张义鸿已将五处粮仓都安排妥当,已抵达博陵的粮草已经入库,而运粮官们则都安排在驿站小住。
陈功曹道:“我博陵和吴国一向是相依相存,如今吴国情况危急,博陵虽不能出兵,但是否请城中士人现行乐捐,这些银钱也给吴国买些上好的兵器送去?”
张义鸿正在思考,霍文钟立刻否定:“不可!圣上只说让吾等筹粮,兵器之事圣上定有其他安排,吾等不要贸然插手,免得乱了圣上的计划。”
“大郎说的极是。”张义鸿也觉得有理。
陈功曹又道:“可吴国如今的情况,若博陵诸人只是转运粮草,可否会寒了咱们这位老邻居的心。大郎所忧也有道理,既然这样,不如只乐捐粮食如何,全部充作军需一并运往吴国。”
“这倒是可以。”张义鸿看向霍文钟,“大郎觉得呢?”
“如今府里有多少粮食?”霍文钟问。
陈功曹道:“我刚从太仓那边来,由于刚过春耕,县里留下的粮食并不多,去又有好几处遭了灾都是从咱们博陵拿的粮食出去的。加上今天刚运来的这些,勉强才六千石,其中还有不少陈米。”
所谓六千石,并非就是运往吴国的粮草数量,这其中要刨开路上的损耗,以及运粮官门还有牲畜所食的,还要去掉不能吃的已经发霉的粮食,真正能到达吴国的粮草若还剩七成,便是非常难得。
“下一批粮食什么时候运来咱们也不知道……”毕竟虽然皇上下旨要给吴国援助,可到底没有说明要给多少粮草,只是让易州各县尽力而行。
皇上,终究还是在提防诸侯王啊。更何况,大家都知道吴王和博陵侯交好,偏偏吴王在抗击北疆的时候,皇上下旨训斥将要配合粮草转运一事的博陵侯,这其中难道就没有点杀鸡给猴看的意思?
众人拿不准主意,谁也不想当出头鸟,左右粮食运到就行了,能拖延几日是几日,先看看其他人意思再说。
这些官场上的弯弯绕绕霍文钟非常明白,可他爹在晕倒之前就一直关心吴国之事,若是办不好,霍文钟觉得自己也没有脸在去见他爹了。
“依照在赵县定下的规矩,凡是乐捐的人家府前都挂上乐善好施的牌子。”这也是为了防止二次征收,霍文钟继续道,“衙役们不许扰民,不许逼迫,若有人敢中饱私囊,立斩不赦!”
陈功曹恭敬应下,又问这些乐捐来的粮食是否要单独用一个库房。谁料张义鸿突然道:“那五处库房已经作各县粮草储备之用,已经报给了郡守大人,县内乐捐来的粮食不能放在那里!”一处粮草做一处粮草的用途,上面已经写明了各县粮食安排在何处粮仓,不能随意混淆,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私吞粮草,以及为了方便追查粮草的来历。一旦某县粮草出了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追溯到这些粮草当初是放置在哪里的哪一个粮仓。
“这……”陈功曹有些为难,“县内只有五处粮仓空置……”
张义鸿想了一会儿,突然道:“我记得侯府好像有,额……”说到此处,他也觉得有些不太合适,侯府的粮仓是私用的,这些乐捐的粮食放在那里似乎不太好。
霍文钟却道:“那便将那处仓库直接充公,算作是府衙的,我去将文书拿来画押交接便是。”
“大郎如此深明大义,实在是吾等楷模。”陈功曹深鞠一躬。
霍文钟没有心情享受夸奖,他只盼着皇上能看见博陵侯府所做的这些事,不要在责怪博陵侯擅离封地了。
赶在宵禁前,霍文钟又回到侯府里。来不及换官服,直接奔向了老侯爷的卧房。却被秦苍挡在了门外:“太医正在施针,这会儿大郎可不能进去,太医说了,老侯爷先在不能见风。”
霍文钟忧心忡忡的向里望去,在门外站了一刻钟,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走之前又对秦苍道:“父亲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尽快告诉我。”
“大郎放心,薛太医医术高超,老侯爷一定会没事的。”
这样坚定的语气,到让霍文钟安心不少。
屋里,薛太医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聂冬正在用晚膳,吃的正开心,还抽了空对薛太医道:“你不用一起一点?”
薛太医赶紧摆摆手:“老侯爷您慢些吃,下官现在还不饿。”
聂冬也顾不得许多,这食盒里的饭还是薛太医的,毕竟老侯爷都晕倒了自然是暂时不用吃饭的,送来的也只是薛太医吃的。
哎,老年人吃的就是清淡啊,薛太医又是讲究养身的,聂冬看着眼前的这些小青菜,悲愤的夹起塞进口里——等哥把细作给抓出来,就不用在受这些苦了!
薛太医眼观鼻鼻观心,老侯爷装晕这等骇人听闻的事,他……什么都没看到。微一抬头,看见正在大快朵颐的博陵侯,没错,这都是幻觉啊幻觉……
马里个蛋蛋,太医真不是人的干活!!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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